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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家求婚,爸爸和妈妈如果同意了还好,如果不同意,或者他没来求亲,你就得饱受相思之苦了。不过,梅尔这个人我喜欢,温和、善良、幽默,是一个不错的人。”我象长者似的破析给姐姐听。
“这是个问题,蓝蓝,万一他不来怎么办呐?哦,有一个疑问,昨晚你怎么会和他在一起出现的?他一直在和我谈起你。”一直逃避的问题还是来了。
“这个很简单,我在路上遇到他迷路了,便送他回家。”没办法,还是如实回答为妙。
“他迷路,你送他回家?没搞错吧,我亲爱的妹妹。”姐姐说着摸了摸我的脑门。我笑着躲开:“真的没骗你,事实的确是这样。”
我和姐姐就这样在床上叽叽喳喳闹了一上午,中午时分,两个人分别起床梳洗。吃饭时母亲几次想问我,都被父亲的眼色打断,父亲一向护着我。我装作没看见,一吃完饭就躲到房里拿出一本诗歌看了起来,翻了一篇美国诗人狄金森《夏之逃逸》,诗的意境优美,有创造性,尤其是最后一句“就像如此,也不用翅膀,也不劳小舟相送,我们的夏日轻逸地逃去,没入了美的境中。”全诗使用17世纪英国宗教圣歌作者艾萨克.沃茨的传统格律形式,节奏感极强。我沉浸在诗意中,不知不觉,竟读出声来:
不知不觉地,有如忧伤,
夏日竟然消逝了,
如此地难以觉察,简直
不像是有意潜逃。
向晚的微光很早便开始,
沉淀出一片寂静,
不然便是消瘦的四野,
将下午深深幽禁。
黄昏比往日来得更早,
清晨的光彩已陌生—
一种拘礼而恼人的风度,
像即欲离开的客人。
就像如此,也不用翅膀,
也不劳小舟相送,
我们的夏日轻逸地逃去,
没入了美的境中。
读着读着,外面居然下起小雨来,屋檐上的雨点不紧不慢地落在窗下的芭蕉叶上,叭嗒叭嗒作响,如一首动听的敲打乐,配合着我读诗的节奏,嘈嘈切切,切切嘈嘈。正自我陶醉着,外面传来一阵马蹄声,接着是一阵吵杂的人声。
从窗口向外看,进来的居然是昨天彬彬有礼的骑士梅尔,他真的来我们家提亲!我飞快地跑下楼,爸爸,妈妈和姐姐已站在客厅里了。还是昨晚看见到他时的打扮,卷曲的头发上不停地滴着水,佣人早已送过干毛巾。
“今天真不凑巧,本来是想邀请水小姐和蓝小姐一起去郊外骑马的,看来要因这鬼天气而被迫停止了。英国就是这鬼天气,不象你们中国。”梅尔一边抱怨着一边没忘了赞一下我们的故乡,真是个好人。
“你昨天跑得可真快,蓝小姐。”他把目光转向我。
我的脸一定红得像柿子,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转头看见母亲责备的目光,我低下头,不停地用十指相互缠绕着。
这一天是星拜天,天气格外晴朗,天上的浮云如魔术师般变幻着各种姿势,一会儿如骑着战马的唐诘诃德;一会儿如正欲飞往阿尔卑斯山脉的雄鹰;一会儿如白令海峡上的船舶,我和姐姐坐在马车上高兴地指着天空大呼小叫,不知不觉南秋家的骑马场到了。
梅尔早就在骑马场门口迎接我们了,深蓝色的猎装黑色的高帮马靴,白色的手套,漆黑的长鞭把他修材的身材衬托的更加伟岸,一双星眸在看到我们时发出动人的光彩。
一起来的有他弟弟梅杰、妹妹梅丽,彼得居然也在。梅杰是个内向的小伙子,身高比梅尔稍矮一些,一身黑色的西装,鼻梁上架着镶着金边的眼镜,大大的眼睛看上去有点忧郁,脸上不苟言笑,只是在我们相互介绍时,点了一下头,以后便闪在一边,默默地注视着我们。
梅丽如她的名字一样美丽,眼睛、鼻子、嘴巴看上去小巧玲珑,一件淡草绿的的露肩连衣裙,衬得皮肤雪一样白,她的手上戴着蕾丝花边的镂空手套,看上去特别别致,她高兴地同我们握手、拥抱后便拉着姐姐到一边去说悄悄话。
我今天没穿裙子,只一身蓝色牛仔装,头发盘在帽子去,看上去一定像个小男孩。彼得在人群后面不停地朝着我打手势,我朝他走过去,打了个嗨,便和大伙一起朝马圈走去。
马圈里关了七八匹马,那匹枣红色的我已见过,一匹黑色公马的最是高大,我听梅尔叫它黑旋风;一匹白色母马的看上去很温顺,听梅尔叫它千里雪,还有几匹分别是黄色、棕色、黑白色、灰色等。我盯着那匹黑旋风舍不得走,它长得太漂亮了,全身上下一片黑,鬃毛极有光泽,长尾巴一直拖到地,若骑在上面一定很威风。
彼得见我停在黑旋风面前,走上前劝我不要骑这匹,说这马挺凶悍的,除了主人,没人能征服得了他,你还是找匹小温顺的小母马骑骑算了。我当然不服气,在上海时我就曾在赛马场专门学过骑马,什么样的马到了我身里都得乖乖听话。
在前面正在给大伙作介绍的梅尔回过头,见我和彼得在争执,便走过来:“怎么了,我的小天使,你选这匹马骑?”
“是的,我就选这一匹了。”
“可以,不过得有个条件。”
“什么条件?”
“和我共骑,除了我,谁征服不了他。”梅尔得意地炫耀着。
“你小瞧我,我有多年的骑马史。”我也得意地向他夸耀,其实我十岁才学骑马,就算天天骑,也顶多骑了四年。
“不信,你牵一下他的绳试试,如果牵得走它,我让你骑。”
“好,一言为定,我们击掌为誓。”
“一言为定,击掌为誓。”我和梅尔的手掌猛烈地拍到一处,发处响亮的声音。姐姐和梅丽一同过来看热闹。“蓝蓝,你又在玩什么新花样了?”姐姐一脸的担心。
“没事,我准备骑这匹黑旋风。”我胸有成竹。
“蓝蓝,不要做危险的事,不然以后妈妈都不会让你出来了,万一发生了什么,我无法回去向爸爸交待。”姐姐着急地说。
“水小姐,不要急,就让她骑骑看吧。”梅尔上来劝他。他真的以为我连马都牵不走吗?我有点恼火,等着瞧吧。
黑旋风对于人们的评头论足,无动于衷,它一动不动地望着邻栏的那匹白母马。打开栅栏,我用手摸了摸它的脊背,又抱着它的头亲了一下,随后牵起它的缰绳,真的牵不走!任凭我怎么牵,怎么哄,黑旋风站在那儿就是一动也不动。
回头看到彼得笑得幸灾乐祸,姐姐笑着松了一口气,梅杰两眼望着别的地方,似乎没看见这一切,梅丽会心地笑着,梅尔则双手环抱,嘲弄地看着我。
“怎么样,我的小天使,你牵不了它吧。”我不知道这句话是从他嘴里说出来的,还是我脑子里臆想出来的,总之我特别难受,感觉到脸上的滚烫,我才知道眼泪早已不争气地串了出来。
一片模糊中看见一只凳子,我快速地搬到马的身旁,踏上凳子,一翻身就跨到了马背上,抓起马缰,我朝着马屁股使劲一拍,黑旋风似乎被激怒了,它可能想不到除了主人还有别人能跃上它的马背,它使劲地甩着头,极不情愿缰绳被我控制,我揪住它的鬃毛,使劲用腿蹬着马肚,黑旋风被激怒了,“嘘遛遛”一声长啸,甩开蹄子就往外冲去,我一下子呆住了,抓着鬃毛的手不停地颤抖,闭着眼睛趴在马背上,耳边传来众人的惊叫声呼呼的风声,只觉得那马的肌肉在快速地摆动。
黑旋风在桑菲尔德镇的大道上剧烈地奔驰着,它的后腿在奔跑中弹得极高,我唯一的动作就是紧贴在马背上一动不动,有好几次我都差点被摔下来,我的牙齿撞在马背上,却忘了疼,我不知道我能坚持多久。
黑旋风拐进了一条林荫大道,感觉中是我那晚走过的,忽然马儿长啸一声,前蹄忽然一腾空,停在那儿不动了,随着惯性,我的身子冲向了马头,我当时的感觉是我要被摔死了,在我没吓昏过去之前,看见一个人把我抱在怀里,那个人身上没有香草味。
桑菲尔德镇的疯女人 正文 第四章
我刚一睁眼就听到姐姐和梅丽惊喜的声音:“好了,醒了。”我惊讶地发现自己正躺在一张小床上,姐姐和梅丽正紧张地拉着我的手,哦,还有那个女人,丽茜。费尔丁此时正紧张地揪着她一块手帕,脸色苍白。外面有几个男人在低声私语,由于声音很小,我听不见他们在什么。
我准备起床,却发现全身骨架像散了一般,疼痛钻心难忍,我叫出声来。有两个人迅速跑进,是梅尔和彼得,两个人的表情我无法形容,那应该是关心、自责、悔恨加懊恼。
姐姐小声地叫我不要动,我仔细回忆了一下,拿凳子上马,马儿在奔驰,我紧抓马鬃伏在马背上,马突然停下来,我冲向马头,然后,我的印象中我没有跌下马背,怎么会这么痛?我皱了皱眉头,叫着姐姐:“我是不是摔得很严重,我感觉有点失忆了。”
姐姐轻笑出声:“傻妹妹,你没有失忆,也没有摔下马来,是建希救了你。”
“可我怎么这么痛呢?那个传教士怎么救的我?那马跑得那么快,我怎么拉缰绳都不行!”我的泪水要出来了。
“那是你好久没骑马了,就算马慢慢地走,你坐上一天,回去也要疼的,你忘了你刚学骑马的时候痛得几天下不了床的事了?我们得感谢建希先生,刚才他正好在路上,一手抓住马缰,一手把你抱了下来。”
我刚要叫姐姐去向建希称谢,突然看到建希夫人揪着手帕,来回不安地走动,脸色更加苍白,嘴里小声地念叨着:“她不会死的,她不会死的……”建希快速走进来,用手轻拍着她的肩膀:“宝贝,我们离开这儿。”回头对我们冷冷地说:“诸位如果没什么事的话,可以走了,恕不远送。”他在下逐客令,可能是他的妻子要发病了,我们无意窥探人家的隐私,还是赶紧离开的好。
我挣扎着准备起身,刚一用力,忽然感到两腿间有一股热流奔涌而出,差点要晕倒,怎么会选择这个时候到,按以前的惯例,就算骑马再累得怎么疼,只要坚持站起来,疼痛一会儿就过去。可是现在……我只好无力地倒了下去,在众人面前不得不装成无限娇弱的样子,真是丢人。
梅尔走过来“我抱着你走!”说完不经我同意,弯下腰就把我抱了起来。
“哎,哎,住手。”我着急地惊呼。但他已把我抱起,我只好紧张地搂住他的脖子,回头看见床单上一片雪白,幸好没事,我松了一口气。
又闻着梅尔身上的香草味,我有些陶醉,能有个这样的大哥哥真是好,天塌下了都由他顶着,他若真的到我们家来提亲,我一定帮助姐姐,说服爸爸妈妈,叫他们千万不可错过这个机会。只是我现在在他身上却是极不方便,我小声地请求梅尔把我放下来,说我自己能走,可他就是不听,一脸舒心的笑容。
实在没办法,我只好按下他的头,轻轻地咬着他的耳朵,说了几个字。没想到,他居然发出爽朗的笑声,却依然不肯把我放下来,不过脚步加快了不少。
姐姐不明白我们在说什么,回到家一个尽地问我什么事让梅尔大笑,我的脸在发烧,这样的糗事我怎么能说出来呢,我说这是我和梅尔之间的秘密,对谁都不能说。姐姐说,她有点妒忌我了,梅尔对我的态度就像对个小公主般宠溺,我指着她的鼻子笑:“姐姐,你说什么呀,他可是我未来的姐夫,姐夫对小姨子好是正常的。再说我还是个小孩子。”
姐姐一脸的忧郁:“话是这么说,可是我明显感觉到他并不在乎我。”
“别胡思乱想了,姐姐,你难道叫他向别人那样肉麻地跟着你大献殷勤吗?如果真那样的话,我看你又要瞧不起他了。”
“这倒是真的,蓝蓝,我真的不知道怎么办好了。”
“姐姐,世上本无事,庸人自扰之,别想那么多,过几天他就会来向你求婚了。”我鼓励着姐姐。
一向好脾气的爸爸对我的野蛮行为极为恼火,他责令我一个星期都不准出门,家里来客人也不准见,每天必须背一首唐诗一首外国诗,我极端生气,但看到爸爸原来漂亮的大胡子因生气而翘得老高,便不再作声:走着瞧吧,明天你就得求我出去玩。爸爸的脾气我太了解了。
本来我是极喜欢诗歌的,不管是中国的古典诗词,还是外国的自由诗。中国古典诗词用词简炼,意境优美,意义深远,读外国诗时感觉自己是放飞的小鸟,随着作者在心海里荡漾。但我讨厌强迫,我躲在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