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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本应该理直气壮却一直无法说出口的解释。
身为一个皇帝,他还是头一次去为一个宠妃解释自己的行为,就连玄彻恐怕也没听过他解释自己为什么要做哪些政策吧?
「就算我不会想去知道那些秘密?就算这规矩会令你跟我都不快乐也是?」
蔚蓝的双眼仿佛蒙上了什么,透着一层水雾还有着浓浓的失望,碎心般的伤感不断的传到他的心坎。
是不是自己太傻了些?
还以为来到这宏伟的皇城里,和湖上山庄的日子不会有所不同……
玄烨默然,手贴着映蓝的脸颊,拇指在他的眼帘下,轻轻地摩挲那一片柔滑。
他解释得那么多,而他的蓝儿只要伤感地随口一句问话就一针见血,刺得他几乎让一直压在心里的许多过去不甘心和不快乐的回忆出笼。
『母后,为什么不能到殿里找父皇?我可好不容易才做好了纸鸢,小达子说今天天气正好,可以在花园里玩,我想找父皇一起去,父皇答应过的!』
『那是规矩,即使身为太子,也要懂规矩,你父皇的潜龙殿里有很多重要的东西,要是不小心弄坏了,可要挨罚的。』
『我只是要去叫父皇陪我放纸鸢,才不会弄坏东西。』小小的娃儿说什么也不懂,只是叫父皇陪他去放纸鸢而已,为什么连见面都难。
『皇儿!再闹母后可要生气了,等等看公公怎么回报,母后想你父皇应该是……』
母后的话根本不用说完,刚刚进去通报的公公已经出来,跟两人请安之后,换来摇头的答案。
『父皇才不会不陪我,我自己去跟父皇说!』
『皇儿!回来!』
『不要!』
那天的午后,天气很好,但亲手做好的纸鸢,却始终不曾飞上天际,误闯皇帝书房的太子,被罚了禁闭。
暗自地深深吸一口气,即使明知道开口的答案,连自己都会感到厌恶,他也不得不回答。
「是的,就算那会令你跟我都不快乐,它也一定要执行。没有规矩不成方圆,有很多事情不是说想做就做……除非我今天成了人们口中所谓的暴君、昏君……」没有规炬不成方圆,这句话,是当年父皇吩咐内侍把自己关回太子殿殿内时,留下的几句话其中一句。
至今他依然记得……
他在怔怔然,一旁的映蓝却清楚感觉到他的悲伤,小而修长的手很轻却很快地捂上他的双唇。
「不要这么说,玄烨永远都不会是昏君、暴君,永远都不会是。」仍带着伤心的双瞳,有着不晓得从哪里来的对他的信任。
虽然仅仅是一个小小人儿的信任,却让玄烨觉得好有成就感,过去担着的重担似乎顿时减轻了些。
他以前也曾经问过父皇、母后,为什么皇帝明明是人人所想要坐的位子,可他总是可以看到父皇深锁眉头?为什么他身为太子却不能像皇宫外头的孩子一样,让爹爹扛在肩膀上逛逛庙会?
通常换来的回答,都是越是在上位者,所需要承担的责任也就越大,和别人相比,你获得了江山与财富,相对的束缚也就越重。
一个小孩子怎能体会这些?
尤其许多回答他的人,眼中对他们所说的话是如此黯然。
因此不管谁回答了他的问题,他心里的疑惑不曾真正解开,始终沉重地压在心口至今。
而今,他回答了映蓝,用同样过去别人所告诉他的答案,这样的无奈本该令自己喘不过气来,但小东西的手这么一捂,那犹如世间没有人比自己更好的眼光这么对他一瞧,过去的那些压抑,似乎就有了那么一点的回报。
他的父皇、母后、兄弟,还有那些众多的臣子,没有一个人会像这样直接的跟他说,他不会是一个昏君,永远不会是……这样的话,是只有在一个帝王死后才能有的评价,做了那么多,却不会有人这样真心地相信,他们宁可抱持着伴君如伴虎的念头,颤巍巍地等待他的脸色再回答。
然而,他放弃了那么多的自由,历代皇帝放弃了那么多的自由,也许为的,其实不过是这么一个简单的答案。
他,好想对怀里的人儿,道一声感谢。
「我会住在华韶宫,不乱跑,天天等你好吗?」映蓝不晓得他的心情,水汪汪的眼睛用心地做着承诺,这是他唯一能想到的。生活过于单纯的自己,恐怕除了等待之外,也想不着太多的闲差可以做,即使他不希望自己如此没有用,即使他多希望自己可以帮上什么忙……
「还不需要,我们还有几天的时间。」抱紧怀里的人儿,玄烨也许是不想再隐瞒,几句原本不想说的话,又不小心地溜出口。
「还有几天?」什么意思?
「是的,再过几天的时间,我就要带领军队出征边疆地区。」这些日子来,军队和军粮已经开始从各地集结,等待会合。
「你是说之前说的那个回封国?」他没忘记回皇城前玄烨对他说的,只是没料到玄烨竟是要带领军队出征。
他要离开了?
这样的事实似乎一下子之间,无法在脑海中停留。
「没错,其实如果不是敌国的话,那是一个不错的国家,不但拥有勇猛善战的驼兵,难以防备的武技,还有着非常动人的民族风情,本来若是有机会,可以带你去那里看看。」以后当然还有机会,只是当然到时候国家的主人将会易位,他不会放过任何想要侵犯他领土的人。
「我能……」他想问他能不能陪着一起,可其实这答案不需要多问,自己就可以知晓。这样的身体只会给玄烨带来麻烦,在战场上敌人已经很难应付了,他不愿意再让他多烦心。「我会怕……」
「放心,敌人虽然骁勇善战,但是我们黑骑兵也不是好惹的,这一场战没有败的道理。」
映蓝用力在他怀里摇头。
他不是怕这个,在他的心里玄烨总是那样高大,他从来没想过他会有败的可能,他怕的是……
「你一定要好好照顾自己,要小心点。」
玄烨以为他是怕自己受伤,于是给予一个充满信心的笑容。
「我会的,说几句汗颜的话,虽然我是领兵作战的那一个,可身为一国之主,我不可能莽撞地冲在前方,只要我军能够胜利,不过是在幕后策划的我,必然会平安回来。」以前身为皇子时自然可以在前方冲锋陷阵,如今他身为一国皇帝,什么可以做什么不可以做他分得很清楚。
「我相信,你一定可以胜利……那时候,回来的那时候,要回来看我……」然后千万不要忘记我……
他不懂得那种总是被遗忘在背后的寂寞,但映蓝懂……懂当岁月过去,伴随而来的是最可怕的遗亡……
所以他怕的不是失败,也不是他是否会受伤,因为在他的心中,他早已更高大得无人能比。
他怕的是,在一场长久的战争过后,他会遗忘在遥远的那头,有个人在等待……
他怕的是,随着岁月流逝,即使他仍记得自己,却遗忘当年为什么会愿意给予他如此温柔的宠爱……
第七章
战争一旦开始,绝对不会是一天两天结束,尤其是这一次挑衅的国家并非弱小国家尔尔,早在出发前,所有人就已经做好了数年长征的准备,不管是在政局或是经济上,整个王朝的上上下下都有最坏的打算。
自然,玄烨身为一个皇帝,就算亲自领兵出征,也不可能数年的时间不归,只要战事稍微稳定时,前线的战将就会换上玄天王朝常胜将军领军,再不然就是玄彻代替自己皇兄上场。
这些事情,在玄烨出征之前,都已经跟映蓝做了说明。
但,他还是会想他,会担心他。
「你在做什么?」古清忻在午间小息过后,躺在长廊外围突出的台子所布置的椅上,一睁眼就看见一个小小的人影坐在花园树荫底下的石椅上忙碌。
好奇地走到他身边一瞧,灵巧的十指缠绕着晒干的紫花藤,一圈绕着另一根紫花藤打结,细细密密地编织成形体。
这紫花藤他之前就看着他剪下不少放在石桌上晒,那时候好奇心不够浓,没想要询问,现在终于忍不住开口。
「我想做个护身符给他,希望他平平安安回来。」
南迢的男子不经商的就会在家里做些手工艺,他想在玄烨出发前,用皇宫也有种的紫花藤编成柔软的飞鹰,然后在飞鹰的身体里,藏着当年母亲跟巫师求来的保安符,悬挂在他的颈子或是腰际,希望他这一去可以平平安安地回来。
「那保安符不是你娘亲跟巫师求来给你的?」古清忻之前帮他更衣的时候,都可以瞧见他很宝贝的挂在胸口,现在却拿了出来,用紫花藤编好的部分包了起来。
「是啊!娘说它很灵的,我想一定可以保他这一战顺利平安。」想着想着,编织的手指又快了些,雪白无瑕的脸庞泛起粉色,满心祝福。
「那你呢?」
古清忻不想说什么扫兴的话,可看他将一直小心收藏的保安符编进了紫花藤里之后,在他的身边坐了下来这么问他。
他语气里仿佛的不赞同,终于让专心做着护身符的映蓝抬起头来。
「你不高兴吗?」
「是,也不是。记得我说过的吗?我希望你多为自己想一点,那家伙一看就觉得福大命大的模样,所以护身符还不如留给自己。」
听他「称赞」玄烨福大命大,映蓝笑开了颜。
「他比我更需要它,现在在这皇宫里,生病了有御医爷爷帮我看病,肚子更是不会有饿着的时候,吃得饱穿得暖,有什么好危险的?我既然已经不需要它,那就让它留在需要的人身上,我希望它可以像过去保我平安长大至今一样,也保佑玄烨平安归来。」映蓝说这话的时候,是满心的期望,他没办法像一般的男子一样上战场陪伴玄烨,保护国君,但至少在这小小的地方,希望可以尽这么一点小小的心意。
愿神可以相伴左右,而他也可以藉着这小小的护身符让心意跟随,相随到玄烨回来的那一天。
「需要的人是你。」古清忻伸手抱住那个仿佛用所有的心神在祈祷心爱之人平安归来的少年,嘴里喃喃地自语。
「什么?」
因为是在他的耳后,映蓝并没有听清楚他说了些什么。
「没什么。」
他……还不想让单纯的他去真正了解皇宫里黑暗的一面。
要知道,现在能庇护他的人上了战场,在这偌大的皇宫之中,除了那些玄烨特别吩咐过的侍卫跟宫人可以保护他之外,他再没有更大的势力,没有势力的后妃在这深冷的后宫之中,很容易就会无名地消逝在历史里沉寂。
那些侍卫跟宫人能保护他什么?
若是遇上了高官或是后妃,有谁能阻止得了他们的伤害?
所以真正危险的人是你,在所有臣子后妃都知道你存在的情况之下,后宫里下一个被陷害的也许就是你。
能稍微安慰自己一点的是,现在那些人只知道玄烨宠映蓝,但未曾意识到他宠映蓝到了什么样的地步,恐怕就连玄烨自己也不知道在他的心里深处,映蓝占了多大的地位。
若他知道映蓝在他的心里占了多大的地位,今天就不会只是吩咐这些侍卫和宫人保护他了……那个充满占有欲的男人,会牢牢的把人给锁在身边,连一眼都不舍让别人多瞧。
「清忻,你看,身体已经好了,再编上双翼,它就可以和风一起飞翔。」映蓝举高手中已经成形的飞鹰身体,紫花藤又细又轻,虽然还没补上双翼,但已经可以随风飘扬。
看着透过光流露高贵深紫的紫藤,他可以想像当双翼完成之时,也许这小小的飞鹰真的可以翱翔天际。
「这是什么?」
玄彻在送自己兄长离开皇城时,终于在城门前发现兄长胸前悬挂的那一个精致的护身符,小小的飞鹰十分轻巧,当玄烨的身体随着马匹晃动时,胸前的飞鹰也跟着一起飞翔。
「蓝儿自己做的,很精巧是不?」玄烨抓住胸前的飞鹰,可以瞧见阳光透过被撕成柔细纤条做成羽翼的紫花藤,在掌心印出浅浅的紫红。
在他离开皇宫之前,他披着战袍紧紧拥抱住那个已经忍不住垂泪的小东西,原本坚毅锐利的双眼在那一刻可以说是柔情万种,鼓动的心为他强忍的泪心如刀割。
蓝儿咬着双唇,小心地从怀里掏出一个东西,五指张开,一只藤编的飞鹰递到他宽大的「这是?」
「护身符…我把娘亲给我的保命符编在了里头,这一路上好好带着,它让我在贫困的环境里可以好好活着遇见你,所以我相信它也一样可以保佑你平安回来看我。」
玄烨看着掌心里的飞鹰,紫花藤被搓揉得如发般柔细,细细的紫藤密密麻麻地编织成飞翔的鹰,那睥睨一切的锐利鹰眼竟然还和自己有几分相像。
再看向那一双把飞鹰递到自己手里的手,原本总是苍白的指尖,拇指跟食指还有中指的指尖变得如胭脂一般红,那并非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