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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里有面如土色的人群,鄙陋愚昧的风俗,昏暗的工厂、堆栈和办公室,那沉浸在黑夜深处的贫穷,煤汽灯下徘徊的妓女,酒店中那些在酒精中寻求麻醉和遗忘的工人们,……他知道,他的使命就是要描写这一切,要让人们正视这个世界,从而改造这个世界。
构建宏伟的艺术大厦
左拉所要描写的第二帝国时期是法国历史上最反动的时期之一。在1848年法国“二月革命”推翻路易·腓利普王朝之后,拿破仑一世的侄子路易·波拿巴被民众盲目地选举为总统。虽然他曾宣誓效忠于共和宪法,但他却利用人民心中的拿破仑迷信和革命党人的弱点积极准备独裁政治。在经过三年阴谋策划和积聚力量之后,他终于在1851年12月用武力解散了议会,大批拘捕共和党人。这次政变虽然遭到全国各地共和党人的护法反抗,特别是南方各地,暴发了激烈的内战,但终于被路易·波拿巴一一平定,独裁政治终于实现。第二年,即1852年,路易·波拿巴称帝,自称拿破仑三世,他的统治时期,称为“第二帝国”。这个时期,拿破仑三世在政治上实行独裁高压,虚伪地宣称要维护法国的传统道德,对先进的生产力和富有革命性的共和党人进行压制,努力维护法国的小农封建生产方式。在独裁统治下,工人阶段生活环境更加恶化,资产阶段也因其发展受到压制而不满,上流社会到处弥漫着淫荡侈糜之风,贫富更加悬殊,社会矛盾愈来愈深刻。为了转移人民的不满,掩盖社会矛盾,拿破仑选择了对外军事冒险,于1870年对普鲁士宣战,妄想通过战争加强国内统治,进而称霸欧洲。同年9月,他被普鲁士军队包围在色当城,怯懦地宣告投降,第二帝国崩溃,法兰西第三共和国成立。
第二帝国时代是一个反动的时期,一个动荡的时代,也是人民群众在贫困和压迫中觉醒的时代。
为了全面地反映这样一个时代的生活,左拉意识到他需要构筑一个宏伟的框架。从1886年开始,他开始着手计划写一部同样人物的连续性的大作品。想通过一个家庭的几代成员的不同的生活和遭遇,构成他称之为“第二帝国时代一个家庭的自然史和社会史”的宠大建筑。
为什么左拉的宏传计划要从家族的考虑入手呢?这必须从吕卡思医生的遗传学理论和克洛德·贝纳尔的实验观点对左拉的影响谈起。左拉是一个非常重视独创性的作家,他从自己对文学的深入思考出发,提出文学必须不断地发展和前进,而这发展前进的基础就应当是那个时代的科学。他认为,前一个时代的文学成就是建筑在物理学和化学的基础上,而在他的这个时代,科学的发展是以生理学和医学的发展为标志的。文学不仅仅应该引入科学的理论,更应该由科学来确定。文学家的作用,就是在其创作实践中实验科学的原理,是小说家借助观察对人进行的一种真正实验。文学家与科学家的工作在本质上是一样的,科学家们决定从物体和现象出发,以实验为基础,通过分析进行工作,这时候,科学家实践着自然主义;而文学家用直接的观察,精确的剖析,对现实进行描写和刻画,也同科学的解剖和分析别无二致。因此,作家用不着强调灵感、想象和激情,只用科学的态度,让人物在环境中自己去发展,作家只应该密切观察和注视着人物的发展,并将这一切忠实地记录下来。
这就是左拉从贝纳尔的 《实验医学研究导论》那里受到启发提出来的文学创作理论。
1850年,法国医生吕卡思发表了他的《对遗传的哲理与生理考察》,这部有 1600多页的大书引用大量病例证明很粗糙肤浅的遗传学理论,他认为人的行为和性格中有深层的遗传影响,人的天性的形成,或者是通过模仿,或者是通过创造,先天性可以解释与遗传性相反的事实,如父子的差异等,遗传规律与先天的规律两者互相均衡又相互矛盾对立,引起了遗传的各种各样的变化。这些理论今天已随着遗传学研究的深入证明了有多么不准确和谬误,但在当时却深深影响着左拉。左拉认定,人的生理条件是人的“内部环境”,人这架机器的运转,他的思想、爱欲、理智和疯狂全由生理器官控制着,在内部环境影响下发生作用,而这内部环境与生理条件又是与遗传紧密相联系的。他认为:“遗传问题对于人的精神和感情行为有巨大的影响。”当然,他也同时承认“外部环境”,这“外部环境”主要就是指的“社会环境”,而小说家就是应该研究这种内外环境的交互作用,他认定:“构成实验小说的几个因素,就是依照生理学将给我们说明的那样,展示在遗传和周围环境影响下,人的精神行为和肉体行为的关系;然后表现生活在他所创造的社会环境中的人,他每天都在改变这种环境,他自身在其中也不断发生变化。”
按照这种观点,从遗传学出发,构筑“第二帝国时代一个家族的自然史和社会史”的大厦,当然就是符合逻辑了。
巴尔扎克写他的《人间喜剧》是在已经写出了大部分小说作品这之后,才有了写作计划;可是左拉在他的大厦动工之前就事先设计蓝图,拟定计划,安排人物,确定小说情节活动的范围,并画出了小说所要叙述的那个家族的世系图。他为他的这个大建筑命名为 《鲁贡·马加尔家族》。
鲁贡·马加尔家族包括了5个世代。第一代3个人物:阿戴拉意德·福格,他生于1768年,在1786年嫁给了园丁鲁贡,鲁贡既鲁钝又安静,阿戴拉意德与他生有一个儿子彼埃尔。鲁贡死后,阿戴拉意德与私货贩子马加尔同居,马加尔是一个神经很不稳定而且酗酒的人,阿戴拉意德跟他在1789年又生了一个儿子安图瓦,1791年,他们又生了一个女儿于尔絮。阿戴拉意德患有歇斯底里症和痉挛症,1851年因外孙被杀死后神经失常住进疯人院,在那里,她一直活到105岁。
第二代里面有3个代表人物,第1个是彼埃尔·鲁贡(1787—1870),是阿戴拉意德与园丁鲁贡所生的儿子,他承接了父母的常态,精神正常,当过油商和税务官,1810年与一个健康女子结婚,有子女5人。第2个,安图瓦·加马尔 (1789—1873),是阿戴拉意德与马加尔所生的儿子,他身上父亲的遗传占优势,本人也酗酒,他以编柳条筐为生,与一女菜贩结婚,共生有3个子女。他后来死于酒精中毒。第3个,于尔絮·马加尔 (1791—1840),阿戴拉意德与马加尔所生的女儿,生有肺痨病,1810年与身心都很健康的制帽工人穆雷结婚,有3个儿女。
第3代共有11个人。一、欧仁·鲁贡(1811—),彼埃尔·鲁贡的长子,他身上,母亲遗传占优势,曾任第二帝国大臣。二、巴斯加·鲁贡 (1813—1873),彼埃尔·鲁贡的次子,是医生,他与其侄女克罗第德·鲁贡结合,生有一个遗腹子。三、阿里斯第德·鲁贡 (1815—),是彼埃尔·鲁贡的幼子,他从小职员干起,后来成为巴黎的大银行家,改姓萨加尔,他从婚姻得到一子一女,后来又与一女工生有一个私生子。在他身上,父亲遗传和母性遗传分别在性格和外貌上占有优势,按吕卡思医生的分类,属于镕接性的混血类型。四、西多妮·鲁贡(1818—),彼埃尔·鲁贡的长女,嫁给一个法律助理,丈夫死后又与一个不知名的男子通奸生了一个私生女,寄养于育婴堂,她本人曾当过经纪人和掮客,后来成为一个修道者。五、玛尔特·鲁贡 (1820—1864),彼埃尔·鲁贡的幼女,与表兄穆雷结婚,生有3个子女,由于隔代遗传,她身上表现出阿戴拉意德的遗传特征,后死于歇斯底里症。六、莉莎·马加尔(1877—1863),安图瓦·马加尔的长女,嫁给健康的格尼,生有一女。她是猪肉商,菜市场的女店主。七、绮尔维丝·马加尔(1828—1869),安图瓦·马加尔的幼女,先与二流子朗第耶同居,生有3子,被朗第耶遗弃后,与工人古波结婚,古波家有酗酒史,绮尔维丝与古波又生有一女。绮尔维丝在巴黎当过洗衣工、洗衣店主,后因酗酒潦倒死去。八、约翰·马加尔 (1831—),安图瓦·马加尔的幼子,当过工人、农民,后应征入伍,结过两次婚,无病态。九、法朗斯瓦·穆雷 (1817—1864),于尔絮·马加尔的长子,与其表妹玛尔特·鲁贡结婚,有子女三人,由于隔代遗传,后发疯,死于火灾。十、海仑·穆雷 (1842—),于尔絮·马加尔之女,本人健康,结过两次婚,生有一个女儿。十一、西韦尔·穆雷(1834—1851),于尔絮·马加尔的次子,母性遗传占优势,在1851年政变中被打死。
第4代共13人。一、马克西姆·鲁贡(1840—1873),阿里斯第德·鲁贡的长子,随父姓萨加尔。他与一个父母有酗酒史的女仆姘居,生有一子,他自己后来死于机能失调症。二、克洛蒂德·鲁贡 (1874—),阿里斯第德·鲁贡的女儿,随父亲改姓萨加尔,母性遗传占优势,性格和相貌都像外祖父,与其叔巴斯加结合生有一子。三、维克多·鲁贡(1853—)阿里斯第德·鲁贡的私生子,少年流浪者。四、昂热莉克·鲁贡(1851—1869),西多妮·鲁贡的私生女,因在育婴堂长大,故名昂热莉克·玛丽,结婚后死于无名怪症。五、奥克塔夫·穆雷(1840—),法朗斯瓦·穆雷的长子,身心健康,是巴黎大百货商店的创始人。六、塞尔热·穆雷(1841—),法朗斯瓦·穆雷的次子,教士,本堂神甫,由于父母两方面的病态遗传而成为精神不正常的神秘主义者。七、戴西雷·穆雷(1844—),法朗斯瓦·穆雷的女儿,由于母亲病态遗传,成为痴呆型精神病患者。八、若望莉·格朗让(1842—1855),海仑·穆雷的女儿,由于隔代遗传,死于神经病。九、波波莉娜·格尼(1853—),莉沙·马加尔之女,健康未婚。十、克罗德·朗第耶(1842—1870),绮尔维丝的长子,画家,神经病遗传在他身上转化为独特的艺术才能,有一子,他后来自杀。十一、雅克·朗第耶 (1844—1870),绮尔维丝的次子,铁路工人,酒精中毒遗传使他显示出嗜杀狂,死于火车事故。十二、艾蒂安·朗第耶(1846—),绮尔维丝的幼子,矿工,亦有嗜杀狂。十三、安娜·古波,即娜娜,绮尔维丝与古波所生的女儿,因酒精中毒遗传,她表现出旺盛的性欲。
第5代只有4个人。一、查理·鲁贡(1857—1873),马克西姆·鲁贡的儿子,由于超隔代遗传,他存在生理缺陷,死于鼻衄暴发。二、雅克—路易·朗第耶(1860—1869),克罗德·朗第耶的儿子,九岁时死于脑水肿。三、路易·古波(1867—1870),又名小路易,娜娜的私生子,死于天花。四、巴斯加·鲁贡的遗腹子,在家族小说中尚未出生。
在以上家族世系表中,左拉突出了吕卡思医生的遗传学规律,祖先的病态以一种命运般的必然性遗传传到了子孙后代,这种遗传有的是所谓“镕接性”的,有的是“散布性”、“混合性”、“平衡性”的,遗传中还有间接性遗传和反复性遗传,并随着环境的差异表现出不同。在不到一个世纪的时间里,这一个家族就像这样命中注定地受着遗传的损害,祖先受到损伤的一瞬间,决定了几代人的罪恶,盗窃、淫荡、谋害,以及疯狂和生理的衰败。左拉根据吕卡思的原本就很粗糙的充满漏洞的理论,又加上自己臆想的成份,织成了他的《鲁贡·马加尔家族》的关于自然的一面,关于纯粹人的生理困素的一面,在《鲁贡·马加尔家庭族》的最后一部作品《巴斯加医师》中,小说的主人公巴斯加·鲁贡医师就直接以左拉眼中的吕卡思医生的化身一样出现,拿出了“鲁贡·马加尔家族世系表”给他的学生克罗第德看,小说这样写道:
他20多年以来一直密切注意着这个家族的世世代代,他记下了
什么人降生、什么人死亡、多少次婚嫁、家庭里的重要事件,按照
他的遗传学的原理,对每一种情况作了简要记载。有那么一张已经
发了黄的纸,因为经常取用,叠着褶子的地方都破了,这上面有一
株用浓重笔触画的象征性的树,这棵树的枝干伸展开,彼此区分,在这上面横着排出来5行大树叶,每一片树叶上写着一个姓名,以
细小的字注明一个人的简史,一种遗传情况。
看着这件做了20年的工作,这里面这么准确完善地运用了由他
自己发现的遗传规律,一种学者的快乐占据了这位医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