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传给她的子女,如果她死后无嗣,那么所有的财产都由艾瑞丝继承。那位律师解释说,那是一笔很大的财富,在她年满二十一岁或是结婚时,将全部归属于她。
在那同时,第一件要解决的事便是她的住处问题。乔治·巴顿先生热切地要她继续跟他住在一起,同时建议要请她父亲的姐姐德瑞克太太同住,以便陪艾瑞丝在社交圈里活动。
德瑞克太太由于儿子的经常索取钱财花用而处于贫困当中,她的儿子是玛尔家族中的败家子。“艾瑞丝您是否同意这个计划?”
艾瑞丝十分愿意听从他的这个计划,同时很感激他,因为她不必再另作安排。她记忆中的露希拉姑妈,是个平易近人、少有主见的好妇人。
如此一来,这件事便解决了。乔治·巴顿很高兴他太太的妹妹能跟他住在一起,同时亲切地将她当作妹妹一般看待。
德瑞克太太虽然不是个可资激励的伴侣,但却完全顺从艾瑞丝的意愿,近乎单屈阿谀。家务事如此总算处理前十分妥善了。
艾瑞丝在阁楼上的发现,大约是在半年之后。
那间阁楼是用来堆放零星家具、行李箱以及其他杂物的贮藏室。
艾瑞丝有一天找不到她一件心爱的红色套头绒线衣,爬到阁楼上去找。乔治要她不要为罗斯玛丽一直穿着丧服,他说,罗斯玛丽一向反对这样做。艾瑞丝知道他说的是实情,因此听从他的话。继续穿着日常衣服。这一点露希拉·德瑞克不太赞同。她是个保守派人物,喜欢看到她所谓的“规矩”。
德瑞克太太到现在仍然为她死去已二十多年的丈夫穿着黑纱服。
艾瑞丝想到一些不常穿的衣服都收藏在阁楼上的衣箱里,因此开始翻箱倒柜地寻找那件红色绒线衣。在寻找的过程中,她发现了各种被遗忘了的衣物:一件灰外套和裙子、一堆袜子、滑雪用具以及一两件旧泳装。
后来她无意中看到了一件属于罗斯玛丽的旧晨袍,这件旧晨袍因为某种缘故而成了漏网之鱼,未被连同罗斯玛丽的其他东西一起丢掉。那是一件有着一个大口袋,像男装一般的丝质圆点晨袍。
艾瑞丝将那件晨袍抖开,发觉它还是完好如初。然后她小心地折叠好,放回衣箱里。这时,她的手指触及晨袍衣袋里某样发出轻微声响的东西。她伸手进去,摸出了一张揉成一团的纸条。上面有着罗斯玛丽的字迹。她把纸条摊平来看。
亲爱的花豹,你不可能是真心的。……不可能——不可能……我们彼此相爱!彼此相属!这你一定跟我一样的了解!我们无法就这样说再见,亲爱的——完全不可能的。你我彼此相属——永远永远。我不是个守旧的女人——我不在乎别人怎么讲。爱对我来说比什么都重要。我们将一起出走--同时快乐地——我将使你快乐。你曾经对我说过,如果没有我,那么生命对你来说将一如尘土和灰烬一般——你记得吗?亲爱的花豹,而你现在竟然如此平静地写信告诉我,事情最好作个了断——那对我来说较公平。对我公平?但是没有你我活不下去!我对乔治很感抱歉——他一直对我很好——但是他会谅解的。他会还我自由。如果彼此不再相爱而仍然生活在一起。那是不对的。亲爱的,我们是天生的一对--我知道这是上天的安排。我们在一起将会很幸福、很快乐,但是我们必须拿出勇气来。我会亲自告诉乔治——坦白地把一切吐出来——但是必须在我生日过后。
我知道我的做法是对的,亲爱的花豹--没有你我活不下去--活不下去,活不下去,活不下去!我怎么笨到写下了这些,其实只要两句就够了。只要“我爱你,我将永远不放开你”就够了。哦!亲爱的——到此停住了。
艾瑞丝静静地站在那里看着。
人们对自己亲姊妹的了解是多么地贫乏!
如此看来,罗斯玛丽有一个情夫——这是写给他的热情洋溢的情书——还计划跟他一起私奔?
到底怎么了?罗斯玛丽并没有把这封信寄出去。她后来寄出去的是什么样的信?罗斯玛丽和那位不知名的男子之间最后的决定是什么?
(“花豹!”人在热恋中的想象力实在十分奇特,傻得可爱。真的有如花豹一样不可捉摸。)这个人是谁?他是不是像罗斯玛丽爱他一样地爱她?这一点倒是可以确信的,罗斯玛丽是那么的令人爱恋。然而,根据罗斯玛丽的信文,他建议“作个了断”。这意味着什么?谨慎?他言明是为了罗斯玛丽而“了断”,那对她较公平。不错。
但是男人这样说难道不是为了挽救他们自己的面子?难道那不是意味着那个男人——一不管他是谁——厌倦了那一切?也许那对他来说只是一份过去的狂恋?也许他根本就从未真正在乎过。艾瑞丝多少有个印象,认为那个不知名的男人最后下定决心跟罗斯玛丽分手……但是罗斯玛丽的想法不同,罗斯玛丽不惜一切代价。罗斯玛丽也下定了决心……艾瑞丝颤栗着。
而她,艾瑞丝,竟然对此一无所知!甚至猜都没猜想过!一直认为罗斯玛丽快乐、满足,认为罗斯玛丽和乔治彼此都很满意。瞎了眼!她一定是瞎了眼才会连她姐姐发生这样的事都一无所知。
然而那个男人是谁?
她把思路转回过去,思索、追忆。有那么多男人崇拜罗斯玛丽,打电话给她,约她出去。没有一个是比较特殊的。但是一定有一个——其他的都是那一个的陪衬而已,只有一个,其中的一个是真正重要的。艾瑞丝皱着眉头,尽力地思索。
两个人名浮现出来。对了,一定是这两个之中的一个。史提芬·法雷地?一定是史提芬·法雷地。罗斯玛丽可能看中了他的什么?一个傲慢浮华的年轻人——其实也并不怎么年轻。当然,人们是说过他令人钦佩赞赏。一个崛起的政客,一个不久将来的副部长人物,还有他背后强硬的后台——他太太的娘家基德敏斯特氏。一个未来的总理!是不是这使得他在罗斯玛丽眼中,显得格外灿烂耀目?他当然不可能那么痴迷地爱着他的人——那么自负的家伙吧?但是据说他太太热爱着他,甚至不顾她家庭的强烈反对而下嫁给他——一个仅仅有着政治野心的无名小卒!如果有这么一个女人如此爱他,那么其他的女人也可能。对了,一定是史提芬·法雷地。
因为,如果不是史提芬·法雷地,那么一定是安东尼·布朗恩。
而艾瑞丝不希望那是安东尼·布朝思。
不错,他一直拜倒在罗斯玛丽的石榴裙下,甘心成为她爱的俘虏,随她招之即来挥之即去,他那黝黑英俊的脸庞有一种诙谐的、极端的表情。然而这种热爱太公开化了,太为人所知了,不可能真正深入吧?
他在罗斯玛丽死后销声匿迹的方式太奇怪了,在那之后,就没有人再见他。
但是,也并不见得有多奇怪——他是一个常常旅行的人。
他谈过阿根廷、加拿大、乌干达和美国的事。她觉得他实际上是美国人或加拿大人,虽然他并没有任何特别的口音。不,他们在那之后从没再见过他,其实并没什么好奇怪的。
只有罗斯玛丽是他的朋友,他没有必要在地死后继续去探望其他的人。他是罗斯玛丽的朋友,但不是罗斯玛丽的情夫!她不希望他是罗斯玛丽的情夫。那会伤害到——那会严重伤害到……她低着头看着手中的信。她狠狠地把它揉成一团。她要把它丢掉,烧掉……一种直觉阻止了她。
也许有—天这封信会很有用……
她把信折好,带下去锁在珠宝盒里。
也许有一天,它足以说明罗斯玛丽为什么结束自己的生命。
三
“再来是什么?”
这句荒谬的话出其不意地出现在艾瑞丝的脑海里,使得她挤出了一丝苦笑。那口齿伶俐的店员的一句话,似乎正代表了她自己专心进行着的思索过程。
那不正是她在探索过去时所问的问题吗?她已想过了阁楼上的发现。而现在——再来呢?再来是什么?
当然是乔治日渐怪异的行径;那可以追溯到很长的一段时间以前。一些令她困惑不解的小事,都在昨天晚上的面谈之后变得明朗起来。不相关的一些话语、行动都在事实中找到了适当的归宿。
还有,安东尼·布朗恩的再度出现。对了,也许‘再来’该是这件事,因为它发生在那封信的发现之后正好一个礼拜。
艾瑞丝无法确切地回想起她那时的感受……罗斯玛丽在十一月去世。第二年的五月,艾瑞丝在露希拉·德瑞克的护翼下,开始了少女的社交生活。她参加各种午宴、茶会以及舞会,但是并不太喜欢。她感到无精打来,毫无乐趣。那是在六月底一次乏味的舞会中,她听到背后有个声音传来:“这可不是艾瑞丝·玛尔吗?”
她转过身子,脸红地注视着安东尼——安东尼的黝黑、滑稽的面孔。
他说:
“我不奢望你记得我,但是——”
她打断他的话。
“啊,我记得你,我当然记得你!”
“太好了,我怕你已经把我忘了。很久很久没有看到你了。”
“是的。自从罗斯玛丽的生日舞——”
她止住了嘴。这些话毫不思索地跳出她的嘴唇.血色自她的双颊迅速褪去,留下了一片惨白。她的双唇颤抖,双眼突然睁大而露出惊慌恐惧的神色。
安东尼·布朗恩急急地说:
“很抱歉,我实在太不应该了,不该让你想起。”
艾瑞丝咽了一口气。她说:
“没什么关系。”
(自从罗斯玛丽的生日舞会之后就没见过面。自从罗斯玛丽自杀的那一天晚上之后就没见过面。她不要想,她不要想起那件事!)安东尼·布朗恩再度说。
“非常抱歉。请原谅我。我们跳舞好吗?”
她点点头。虽然这支舞已有人约了她,她还是挽着他的手臂随着乐曲舞进池子里。她看到她原先的舞伴,一个穿着太大的衬衫、害羞的、尚未成熟的年轻人,正在四处寻找她。
那种舞伴,她不屑地想,初出茅庐、乳臭未干的小子。不像这个男人——罗斯玛丽的朋友。
一阵悲痛袭卷着她。罗斯玛丽的朋友。那封信,那封信是不是写给现在跟她跳舞的这个男人?他纯熟美妙的舞步中,似乎有某种东西跟那“花豹”的外号吻合。他是不是跟罗斯玛丽——她突然说:“这么久的时间你一直都在什么地方?”
他稍微推开她,俯首注视着她的脸庞。他的微笑消失,声音冷淡地说:“我一直在旅行——为了事业。”
“哦。”她不由自主地继续说,“你为什么回来?”
他微笑了起来。他轻声地说:
“也许——为了看看你,艾瑞丝·玛尔。”。
同时,突然将她搂近一点,采取大胆的滑步,滑舞过其他的舞者,时间动作配合得天衣无缝,简直象奇迹一般。艾瑞丝不知道为什么,她应该感到害怕才对,而她却感到一种激情的喜悦。
从此之后,安东尼变成了她生命中的一部分。她至少每星期见他一次。
她在公园里、在各式舞会中跟他碰面,跟他一起参加宴会。
唯一他从来不去的地方是她姐夫的家。过了相当一段时间之后,她才注意到这一点,他刻意推托掉所有的正式邀请,避免到那幢房子去。她开始怀疑为什么.是因为他和罗斯玛丽——后来,令她极感震惊的是,随和且从来不管闲事的乔治突然跟她谈起了他。
“你正在交往的这个人——安东尼·布朗恩是什么人?你对他有什么了解?”
她注视着他。
“对他有什么了解?你不知道吗?他是罗斯玛丽的朋友!”
乔治的脸孔扭曲着。他眨眨眼。以沉重的声音说:“是的,当然,他是。”
艾瑞丝懊悔地说:
“对不起,我不该让你想起她。”
乔治·巴顿摇摇头,温和地说:
“不,不,我不希望她被遗忘。永远不要被遗忘。”不管怎么说,”他眼光转向一边,尴尬地说,“那正是她的名字的意义。罗斯玛丽——记忆。”他转过头来把她看个正着:“我不希望你忘掉你的姐姐,艾瑞丝。”
她倒抽了一口气。
“我永远不会忘。”
乔治继续说:
.“至于这位年轻人。安东尼。布朗恩,罗斯玛丽可能喜欢过他,但是我不觉得她对他有多深的了解。你知道吗,艾瑞丝,你必须谨慎点。你是位很有钱的女孩。”
她感到一种燃烧中的怒火遍布全身。
“东尼——安东尼——自己有的是钱。他在伦敦时都住在第一流的克拉瑞奇大饭店里。”
乔治微微一笑,低声说:
“很有气派——也很花钱。不管怎么样,亲爱的,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