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勒诺曼先生又复读了一遍,为了概括它的要点——他很喜欢浓缩自己的思想,他写道:
四位可疑分子:
1.格雷古瓦·达尔贝朗,老城堡主人的放荡的侄孙,他应该生活在时刻担心被剥夺继承权的惊恐之中。
2.于尔班·穆里埃,如果他的妻子最终提出离婚的话,他将可能一文不名。
3.乔弗鲁瓦·维贝尔,他将于成一件漂亮事,如果他能够把伊莎贝尔·阿塞尔曼娶到手的话。
4.热尔梅娜·莫里尼的未谋面的情人(如果存在的话),
将会使她因行为不端而让她的孩子被夺走。
勒诺曼先生一直走到窗前,看着开始布满阴云的天空。现在一切就都清楚了。四个人得知——不管用什么办法——他们被科萨德监视着。四个人中的某一位,无疑,曾试图收买私人侦探,为了从他那里获得一份对自己有利的报告,结果失败了,于是就会利令智昏,开枪杀人,掳走资料……最后,就在走出这栋住宅楼时,还碰上了奥贝尔特议员。下面的事由此引发出来。凶手肯定会想象到,科萨德被消灭了,私人侦探的顾客们将会找另一位侦探。但是对他来说最重要的是争取时问。争取时间是为了……
“妈的!”勒诺曼先生咒骂着。“我就没想到这一点。脑袋上挨的这一下让我变得迟钝起来了。”
如果凶手想要争取时间,不就是为了摆脱他——或者是她——阻止其交由科萨德实施的方案吗?达尔贝朗伯爵被干掉,他的侄孙就会继承遗产;穆里埃夫人被杀,于尔班·穆里埃就会继承遗产;而莫里尼被杀,寡妇就可以留下她的孩子。因此……
警署将会十分不安的,可是管它呢!……因此绝对有必要同时监视这些可能的罪犯,阻止他们重新行动,而且这也是为了保护同样可能的牺牲者。这就有必要认真地动员全体警力,但是勒诺曼先生知道,在高层,不会有人故意挑剔他的,因为在他对奥贝尔特的案子的最新解释里,好像不再触及到任何政治色彩。他很愿意向警署递交一份简短的报告。他将会恰到好处地谈及修改曾经不自觉地采取的措施,但是,他自然不会提及鼻烟盒。
正是这个鼻烟盒才使他的调查更富刺激性。这是不可思议的接触,非同寻常的要素,它是最直截了当地与想象挑战的。当勒诺曼先生看到这一尤物的画面时,内心深处激动异常……从来没有这么强烈地感到自己是罗平。在他正在拼凑的七巧板游戏中,一定有某个位置是留给这只鼻烟盒的。可是在什么地方呢?
显然,如果有必要的话,人们总可以大力出击的。只需让报界知道情况,详细向它们描述这只鼻烟盒,请它们去发问:您认识它吗?主人保持缄默,绝不出声,但是这只鼻烟盒绝不会不为人知的。它被卖过;它也被人们参观过;它或许还在某些收藏中被提及过。回答会蜂拥而至的。可是谁又能保证这些回答不会引发一个新的轰动和公愤呢?“无论如何,”勒诺曼先生在想,“我是否知道它会不会是属于法利埃议长的呢?……那么会怎样呢!我有能力独自解开这个谜。休假到明天!今天,我已经累够了!”
……第二天,到九点钟时,勒诺曼先生又在他的办公室里露面了。他的脖颈好了许多,薄薄的绷带包着淤斑,但完全被那著名的栗色围巾遮了起来。从最勇于献身和最灵活的警探中选出的十多个人笔挺地站在了他的面前。古莱尔在汇报他对骑马场的调查情况。
“不在现场的证明是无可指责的,首长。案发的当天早上,奥贝尔特夫人是在八点半左右到的那里,她让人梳理了她的牝马,为比阿利兹的马术比赛做准备。她只是在您去找她时才出去的。”
“我注意到她身边有一位骑士。”勒诺曼先生说,“她好像跟他很熟。”
“她认识所有的人。我还没拿到所有经常到骑马场去的人员名单。不过会很多的,还不用说他们的朋友或者偶然光顾的参观者。这需要一定的时间,但也没有什么大用处,因为奥贝尔特夫人是与本案无关的。”
“好。”勒诺曼先生简洁地说,“现在来谈一下我对你们的要求。你,古莱尔,你去监视一个叫于尔班·穆里埃的人……您,瓦尼埃,我请您注意一下叫乔弗鲁瓦·维贝尔的人……而您,马尔西安,您要盯住一位叫热尔梅娜·莫里尼的夫人。我为你们每一位准备了一个小小的记录,它能帮助你们很好地了解任务的性质,我把它交给你们。必要时,古莱尔将给你们提供补充说明。我都告诉他了。你们可以出去了。谢谢。”
剩下的是一位资历深的警探勒福尔和两位年轻人,都德维尔兄弟。
“对你们来说,”勒诺曼先生继续说,“任务就完全不同了。您要提供可靠的保护。您,勒福尔,负责穆里埃夫人,而你们二位,则分别负责约瑟夫·阿塞尔曼和热拉尔·莫里尼……这是有关的记录。完啦。家庭住址、单位地址,都有。祝你们好运。”
他并没有提及达尔贝朗老伯爵和他的侄孙格雷古瓦。这个调查,他留给了自己。他并非认为它特别棘手。只是他总是喜欢古城堡,尤其是其中藏有大量的油画和价值连城的收藏品。勒诺曼先生将以执行公务的身份去城堡。他会跟达尔贝朗伯爵长时间地交谈,与此同时,亚森·罗平的眼神也就可以迅速地清点艺术财富了。谁知道呢?
波弟戎城堡矗立在距图尔几法里的地方,在向希农方向伸延的森林的边缘。建于一四五○年,后又于文艺复兴时期扩建了大片的住宅群,于一六四○年进行过修复。它显示着各式奇特风格的交融,右翼保留着筑有雉谍的,呈中世纪样子的小塔,而西立面呈现给参观者的是精雕细琢的镂空窗户和令人想起尚博尔的烟囱的壮观的烟囱。整体非常和谐,也许是由于年代久远生成的色泽使得墙壁呈现出一种统一的呈奶色的颜色的缘故。一条非常宽阔的走道,延伸在开满鲜花的草坪之中,在绕过一个饰有希腊罗马神话雕像的大水池之后,直通到城堡。带花园的城堡被围墙环绕着,它遮住了一部分景色,不过对历史有浓厚兴趣的散步者可以驻足在这壮观的栅栏前,从那里去欣赏这古代建筑的雄伟辉煌。
勒诺曼先生是坐火车到图尔去的。然后是一种区间小火车把他一直送到邻近的村子。看门人听到了门铃的响声后,从在栅栏门的有侧,他居住的房子里走了出来。勒诺曼先生把自己的封在一个信封中的名片交给他,同时还有一笔颇为丰厚的小费,这使勒诺曼先生赢得了一个微笑和一个深深的鞠躬。
现在,勒诺曼先生等待着,看门人的身影已经远去了。伯爵应该是害怕电话的,同时还有电,因为没有一条线,电话线或电线,引到这块地方来。那么,就没有报警系统可担心。勒诺曼先生期待着能看到一只或几只看门狗。结果没看到一只狗。伯爵肯定属于旧时的小贵族地主那一类的,他细心地把防护任务交给一个忠心耿耿的看门人,可能还有一支猎枪。勒诺曼先生耐心地踱着步子。天气真好。乡间的气息很宜人。埃莱娜·沃塞尔应该为能重见儿子而沉浸在幸福喜悦之中了,很奇怪,她没有打电话来表示谢意。当看门人回来之时,勒诺曼先生正这样想着。
“是否请先生随我来。伯爵大人将见您。”
勒诺曼先生走在他的向导前面,走过长长的通道,很快便能欣赏到城堡的雄伟主体部分了。远处看不到,城堡四周还有城壕环绕着,壕里面灌满了泛着绿光的水,水里还有几只蛙在叫着。被第一个塔遮住的第二个塔耸立在眼前了。在两个塔之间,一架古老的吊桥横在城壕上。覆盖在链条上的厚厚的锈层证明人们从来就没有吊起过它。
“请走这一边。”
两个人穿过吊桥,然后是一个铺着地板石的不规则的院子。看门人打开一扇通向一间极像具有教堂混响效果的拱形大厅的门。沿着墙壁,隔一段距离便有一些保护装置,下面安有底座,负责警戒。左右两侧,有一些门,样子比较现代化。一条宽大的石楼梯建在大厅的尽头。大厅的采光是靠朝向另外某个院子的一扇尖形穹拱窗投进来的微弱光线,这是无疑的。
“我去通报一下伯爵大人。”看门人说。他总是那么有礼貌。
他在左边消失了。勒诺曼先生大跨了几步,仔细检查了大门的锁。它的外表很粗大,但是机械部分很粗糙,稍微灵活一点儿的人都能轻易地把它打开。他看完后,又悄然无声地溜回到大厅的中央。
几乎是同时,看门人出现了,并且做手势让他进去。勒诺曼先生走进的房间是一个宽敞的图书室。气势恢宏的十五、十六世纪的壁挂盖住了两面墙。在另外两面墙上,是装着珍贵的精装书的大玻璃书柜。勒诺曼先生真想走上前去,认真仔细地评价这些珍宝。可是,坐在后背很高的扶手椅里的老伯爵已经向他指了一张椅子。他确实显得年老,在一直把他裹到脚的条纹晨衣里缩成了一团。干瘪、佝偻的身体,面孔可以说是完全被无边圆帽遮到了眼睛处,里面冒出的两道白眉,显出了衰老和颓败。在反光的情况下,勒诺曼先生看不清楚他,不过他觉得辨认出了一张比八十岁的伏尔泰还要消瘦,还要皱得厉害的面孔。
“我请您原谅。”伯爵说,“我行走很困难。我们偻得厉害,以致无法向您伸过手去。不过我对您的来访很高兴。同时也非常吃惊。安全局局长先生来我家,这绝对是在意料之外的!”
他的声音颤抖得厉害,一会儿尖厉刺耳,一会儿又很嘶哑,总是让人感到不舒服。勒诺曼先生朝显然有点耳聋的老人俯过身去。他根本就无意与他谈及奥贝尔特的案子以及与它有关的东西。他甚至都不愿意让他以为警方已经得知有关他侄孙的某些可疑之处了。他在努力分散伯爵的注意力,放松他的警惕。所以他的话语也就格外地彬彬有礼。
“对您说句实话,伯爵大人,我尤其想看一看这座在所有的导游书中都被提及的城堡。遗憾的是我的工作从不允许我有闲暇时间稍许偷个懒。我来的另一个理由很简单……”
勒诺曼先生停了下来,迅速地朝四周望了望。门都关得好好的。那么,他哪儿来的被观望的沉重感觉呢?是否某张壁挂的后面藏有小洞呢?还是什么地方有间谍?伯爵一只手呈筒状地放在耳朵旁,在等着下面的话。
“您肯定已经知道,”勒诺曼先生继续说,“一个私人侦探,马蒂厄·科萨德,最近被人杀害了吧?”
伯爵表示承认。
“杀他的凶手仍未被抓到。哎呀!可是人们在马蒂厄·科萨德那里找到了一大堆文件资料……里面共有一百个左右的姓名,其中就有埃尔韦·达尔贝朗,您的名字。我们必须向在这份名录中出现的每一个人质询。这是例行公事。我们对这次调查期望不高,我应该承认这一点。不过我决定亲自上门来打搅伯爵大人,主要是考虑到您的年龄和您的身份……”
“这将使您的自尊心得到满足的,尊贵的老人!”勒诺曼先生这么想,“同时您也可以放心。我们都很理智,根本就不知道您委托给科萨德的任务的任何情况。现在看您的啦!如果您告诉我实情,如果您向我谈您的侄孙,我就打我的牌,我们就真的向前迈出一大步。相反地,如果您把家庭荣誉看得高于一切,那么就活该啦!我会坚持这一点的。不过您会为此而后悔的!”
勒诺曼先生又一次强烈地感到被人窥视了。然而,根据表面现象,他是独自与老人呆在一起的。是否有一条伯爵不知道的秘密通道呢?不大可能。现在静了下来。这是一种特别浓厚的宁静,它使人产生某种轻微的不安。突然,像一架生了锈的机器猛地开始摇动起来一样,埃尔韦·达尔贝朗说话了:
“这是真的,安全局局长先生。我曾经是马蒂厄·科萨德的顾客。但是这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我甚至对这位警探至今还保留着我的地址而感到惊讶。您看……我想到了,有一阵子……在我结婚时……”
勒诺曼先生先是一惊,接着马上就有礼貌地说道:
“为什么不呢,对吧?”
“是不是?……我不讲出这位夫人的名字,但是我有点怀疑她的贵族头衔的正式性。所以我请科萨德做了一次秘密调查。当然,我得到了结果。这个人只是一个玩弄诡计的人。事情结果如此,我差不多已经忘掉了这段历史。您来又使我想起了它。”
“老骗子!”勒诺曼先生在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