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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现在到了环内湖的路了。”古莱尔说道,“我在想,他要把我们带到什么地方去。”
骑士好像听到了古莱尔的这句话似的,他猛地停了下来,而且十分灵巧地翻身下了马。他抓着笼头,牵过马来,把它拴在湖畔的一棵树上。勒诺曼先生把车停在了灌木丛的阴影处,准备随时再启动。可是穆里埃此时却显得时间很充裕。他点燃一支香烟,来回踱着步子,欣赏着争抢那些游手好闲的过客扔的面包屑的鸭子。
“几点了,古莱尔?”
“差四分十一点,首长。”
“哈!他的约会是在十一点。”
“跟谁?”
“等着瞧吧。”
一辆维多利亚轿车刚刚停在湖的尽头的十字路口处。一个非常漂亮的女人从车里下来,她的脸完全被厚厚的面纱遮住了。两个男人贪婪地盯着她看,想认出她来。但是他们马上就承认了,他们从来就没见到过她。她沿着水边走着。突然,一个散步的人推开他坐的椅子,站了起来,跪到了她的面前。勒诺曼笑了。
“十一点!这也是爱人约会的时间。”
这一小小场面使他们的注意力被吸引过来了一小会儿。然后他们转过头去看穆里埃的那个方向。
“啊,他到哪儿去啦?”古莱尔叫了起来。
马始终拴在那里,可是骑手却不见了。勒诺曼先生怒气冲冲地推着警探。
“快,古莱尔,下车……跑步……追上他……你比我更灵活些。”
古莱尔没跑多远。在跑了几米之后,他站住了,指着一只在湖面上渐渐远去的小艇。
“他在那儿!”
勒诺曼先生看到穆里埃和一位精瘦的男人在一起,后者一边激动地说着话,一边还在划船。陌生人背对着这边。他穿着黑装,戴着一顶遮住脖颈和耳朵的鹀式帽子。小艇斜着离开湖岸,朝湖心小岛的尽头划去。勒诺曼先生用拳头敲打着。
“妈的,古莱尔!就差这么一分钟。我们没有想到约会会是在船上!”
小艇绕过小岛的尽头,消失了。
“咱们租一条船吧。”古莱尔建议道。
勒诺曼耸了耸肩膀。
“无法证明他们要离船上岛。他们完全可能把船泊到另一边,然后走路。那怎么找到他们呢?”
“不管怎么说,我们扣住马。他肯定还得回来牵马。”
“现在我关注的不是穆里埃,而是另外一个人。让我独自一人呆一会儿,好吧。你回到车上去。”
等他一个人时,勒诺曼先生开始在树荫下散起步来,他的双手背在背后。讹诈确是很明显的了:在交出钱的同时,穆里埃应该收到某件东西。如此精心安排的约会隐藏着一种交易,还包含着争吵。不然的话,穆里埃只要在相会时把钱交到陌生人的手中也就完事了。那么,谈交易吧。是关于什么题目呢?回答是肯定的。要卖的东西,应该是由科萨德建立起来的关于穆里埃的资料。如果这些资料落到他妻子的手中,穆里埃就会彻底完蛋了。他必须要解决这个问题。在一连串的推理之后,一个结论呈现在了眼前:拥有这份资料的人也拥有其他人的资料。肯定是他杀害了科萨德,然后是奥贝尔特,接下来是阿代尔·迪努阿,为的是让她永远地闭上嘴。所以,这个抓不到的凶手又来到追捕他的人的鼻子底下劫持穆里埃了。早几分钟前,他就在这里。只要一小会儿的心不在焉就够了……
“真蠢,说到底!”勒诺曼先生咒骂着,“可是活该,如果没有另外一个人,我会把穆里埃关进监狱的……而且我会逼他开口说话的。”
但他马上就明白了穆里埃无法向他描述他的同伴。“另一个人”太狡猾了,不会暴露自己的真实面目。他肯定是乔装改扮的。那么以什么名义逮捕穆里埃呢?他完全有权跟他愿意跟的人一起划船呀!
古莱尔走近他的身边。
“首长,他在那儿。”
勒诺曼先生朝湖望过去,认出了穆里埃的身影。他一个人在船上。不过勒诺曼先生从来就没想过他会把陌生人带过来。
“走,到车上去等他。”
穆里埃过来得比较快,但他划得没有规律,好像心中的烦恼改变了他运动的节奏似的。他很快靠岸了,跳到了草地上,然后直接朝马跑过去。
“谈判肯定是以不愉快告终的。”勒诺曼先生强调说,“他显得不是那么精神,这就是他欺骗太太的代价。快!上马吧!”
穆里埃十分艰难地试着登上马鞍,但没有成功。他搂抱着马的颈项,然后徒步走了起来。
“我们怎么办,首长?”
“我们一直护送他到骑马场。我觉得糟糕透了,我真想陪他一起走。”
穆里埃倚俯在马脖子上,好像在对牲口耳语。接着他的左手垂了下来,缰绳也松了下来。
“他怎么啦?”古莱尔咕哝道,“他喝醉了,我敢肯定。”
马熟练地沿着骑马道向前走着,但是在试图穿过草坪时,它突然停了下来,而穆里埃失去了平衡,倒到了地上。他在坡上滚了几下,便不再动了。勒诺曼先生猛地刹车,冲了出来,后面紧跟着古莱尔。他们把穆里埃平放在地上。
“没必要找医生了。”勒诺曼先生说,“他已经死了。”
“您这么以为?”
“看一看这浮肿的脸和开始显现出来的黑斑。这是中毒身亡。”
“可是这不可能,首长。他在哪儿喝的?”
“在岛上的咖啡馆,妈的。别跟我说你从来没往‘木屋’咖啡馆里伸过脚。他们是在那里谈的事,还有饮料伴着。在穆里埃稍微走神的一刹那……譬如说在谈一份资料……无疑是科萨德的调查报告了……嘿,毒药就进了杯子。在不到半个小时之内,他杀了这个人……只是,有一件事我弄不明白。穆里埃,这应该是一只下金蛋的鸡。他应该付钱,再付钱,不断地付钱才能得到安宁。谁也不会拧生金蛋的鸡的脖子的……搜搜看……里面的口袋……钱包……”
“妈的!”古莱尔模仿着他老板的声调说,“钱包还在这里……”
他数了数,是三叠钱。
“三万法郎。我没有弄错。另一个人不想要他的钱。但这是无法成立的。人们要求他带三万法郎来……难道说在这最后一刻,那个人拒绝收这笔钱了吗?那么他这么容易接受别人提出的像是部分的付款,如果人家要求得更多呢?这是为什么?”
“是的,古莱尔。这是为什么呢?”
两名骑士在他们身边停了下来。
“发生事故了?”一个人问道。
“只是摔下来了。”勒诺曼先生回答道。
“没摔坏吧?”
“没有,没有。”
他们道别,然后疾步小跑着远去了。
“呆在这儿。”勒诺曼先生说,“你把围观的人疏散开。我给你派人来。”
他上了车,把车一直开到警署,同时注意着交通并思考着自己的问题。因为这新的罪行比原来的更加神奇。如果凶手不是由于害怕,不是受利益驱使,那他为什么要杀害穆里埃呢?也许他不是那个假设的讹诈者?也许穆里埃的案子与其它三个案件没有任何联系?
“不。”在躲一辆三轮送货车时,勒诺曼先生大声说了出来,“巧合是不存在的。四个罪行只能由科萨德的资料来负责解释。那里是解释这些案件的资料来源。一定的!……那么,现在,我让我的朋友拉乌尔·德·利美吉来谈一谈怎么样?他或许看得更清楚、更透彻一些,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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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夜间行动
夜已经很深,星星闪着耀眼的光。拉乌尔·德·利美吉穿上了高尔夫的轻装:短裤和自行车运动员穿的短袜、带后腰带的外装、还有鸭舌帽。他的腰带上挂着一支强光手电筒。他脚穿橡胶底鞋,走起路来像幽灵一样地无声无息,他在尽情享受着构成乡间宁静的千百种声响。从他泊车的地方到城堡的围墙,只有两三百米的距离,他很快就走了过去。
拉乌尔的眼睛已经适应了黑暗,很容易地发现了他所选择的翻越地方,这是在上次拜访过达尔贝朗伯爵之后。他很快爬上了一根粗壮的树枝。从这个观察点,他发现了看门人的屋顶。没有一丝光线。大家应该都睡着了。他把一根纤细又结实的绳子拴在越过围墙的树枝上,然后把它松开。这样,他的退路也就有了保障。他尽情地呼吸着夜间的空气。一段时间以来,他所享受的完全自由、轻松的时间,好像是对他在工作岗位上所承担的重负的一种补偿。在深夜,在他呆的树上,他用拇指顶着鼻尖,摇动其余四个指头,他这不仅是对自己,也是对警署的头头表示轻蔑,而且也是对这个世界上的所有强者表示轻蔑。
他抓住绳子,慢慢滑了下来。即便看门人的猎犬正在巡视,他也不应该在花园里兜圈子,而是应该在森林的那一边,那里才是偷猎者设放套索的地方。通道上空荡荡的。拉乌尔双手放在口袋里,信步朝城堡走去。巨大的繁复的坡形屋顶清晰地映现在那明亮的夜空上。所有窗户都是漆黑的。
“伯爵这两个字,应该是属于我的。”拉乌尔开着玩笑,同时想起年轻时学过的诗句。
他高高兴兴地走过吊桥,就像是要去参加娱乐活动去似的,穿过院子。照明不成问题,他马上动用自己灵巧的手指,开始摆弄锁头。早在他上次来访时,他就注意到了锁头的特性,所以特意装备了几件相适合的工具。马上,就好像是愿意做他的同谋似的,锁头打开了。
拉乌尔迅速打开手电筒,横扫了一遍保护装置、楼梯,然后步履坚定地穿过房间,走进了图书室。他的最先的想法是撩开挂毯,因为他怀疑后面有一个藏身的地方。但是他白白地触摸了一阵墙壁和玻璃柜,事情很显然。没有任何一个地方能够让一个窥视他人行动的人得以藏身。那么,他为什么会如此强烈地感到有人监视他呢?
他十分困惑,打开位于壁炉旁边的那一扇门,走进一间宽敞的大厅。他觉得里面装饰得富丽堂皇。他匆匆地查看了一下扶手椅、安乐椅、一副豪华的象牙国际象棋,一张绝对正宗的路易十五时代的长沙发。他吹出一个赞叹的口哨,而且在想:“我还要再来……而且我还得‘带些人来’!”
他从客厅来到桌球室,然后走进装有高大、漂亮的壁炉的餐厅。“真遗憾,无法搬得动壁炉。”他颇有兴致地在想,“我十分欣赏这文艺复兴时代的壁炉!还有这些盘子!请您俯允,伯爵大人!……”他驻足在一个年代久远的餐具柜前,小心翼翼地从摆放古陶瓷器皿的搁板上拿起一只绘着色彩已变得暗淡的紫罗兰花束的盘子。他从容地欣赏着它。“真好!真是太好啦!我认识某位亚森,如果我把这个礼品送给他的话,他会欣喜若狂的!”
他继续前行,突然照见了一幅奇特的油画。它表现的是一次捕猎场面:一只大野猪跪在一群狂怒的猎犬面前。野猪头已经被瞄准,野猪的獠牙愤怒地龇着,它威胁着圈成半圆形的,准备收拾它的猎犬群。它的红红的小眼睛里射出愤怒的目光。在它的身后,是一片秋天已经落尽叶子的树林。这奇特的一幕使画面栩栩如生。为了更好地欣赏它的全景,拉乌尔向后退了几步。手电筒的光给野兽的眼睛增添了难以置信的野性和凶残。它好像就要从画框里跳出来似的。
拉乌尔试着在油画的右下角辨认出画家的姓氏,可是字母在斜向光的照射下变得模糊难辨。还得站到一把椅子上才能认出它来。拉乌尔把手伸向距他最近的一张椅子。当他想歇一下时,一个可怕的喊声响了起来,更确切地说应该是呻吟声,它具有可怕的穿透力,就在要弱下去时,又加大了力度,表达出如此强烈的痛苦,致使拉乌尔,虽然他胆大勇敢,也感到自己脑袋上的头发一根根地竖了起来。他赶紧蹲在了身旁的一张高背椅子的后面,心里怦怦地跳着,他竖着耳朵在搜索着声响。他们肯定是要来的了。这样的喊叫声肯定会把城堡里的所有居民都喊下床来的。
寂静取代了可怕的呻吟声。拉乌尔如此吃惊,他无法说出这一喊叫声是发自他的身后,在楼底下,还是发自他的头顶,在楼上的某个房问。但是没有任何动静,好像所有的人都还在睡着,好像城堡已经被它的主人们遗弃了似的。“奇怪!”拉乌尔咕哝着,“这里发生的事情可不是那么符合道德标准。我对此心中有数。”他重又站起身来,悄悄地折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