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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他发现的尸体?”
“是的。他身后跟着贡多奈上校。”
“他们现在在什么地方?”
“在各自家里。我请他们等您来。”
“古莱尔!”
“有,首长。我来负责他们。”
勒诺曼迅速理清了思路。他对这一事件已经有了一个比较清晰的想法,如果死者不是奥古斯特·奥贝尔特议员的话,它会显得很平常。
“我们看一下死者吧。”
他朝尸体俯下身去。
“我看不到伤口。”
“他是后背中弹的。”分局长说。
“嘿,真奇怪。没有弹壳?”
“没有。凶手很可能用的是手枪。尸体解剖后将会告诉我们子弹的直径的。不过很像是在很近的地方开的枪,就在奥贝尔特先生进电梯的时候。他并没有立即死亡。他转过身来,无疑是想反抗,然后才倒下去的,姿势是蹲着的。您可以看到这一点。”
勒诺曼先生望着分局长,赞许地点着头。
“祝贺您。”他低声说。
分局长高兴得满脸放光。他还期待着更多的赞扬,于是继续说:
“表面看来,犯罪的动机是偷窃。凶手在这富人区不怀好意地转来转去,伺机干坏事。他注意到了奥贝尔特先生,他的绅士派头显示出了他的富有。他跟踪他,把他干掉,抢走他的钱包。整个过程只持续了一两分钟,您不相信吗?”
古莱尔很想发表意见,但他觉得勒诺曼先生不会同意。
“这有可能。”他以一种非常有经验的神态说,“不过人们完全可以偷走钱包而避免受怀疑的。或许,钱包里有某些比金钱更有价值的东西。对吧,首长?”
勒诺曼先生咕哝了一个模棱两可的答案。他无法把眼睛从颓唐的尸体上移开。如此多的活力,如此多的激情,最终,竟是一张如此痛苦的面孔!“这是一个与我性格相同的人。”勒诺曼想着,“一名斗士。他走自己的路,蔑视一切障碍。今天,是一名议员;明天,将会是一名部长。而我呢?昨天,梁上君子;今天,安全局的局长。太晚了,奥贝尔特,没能让我们握一握手,太遗憾了!”
他十分镇定地站起身来。
“奥贝尔特夫人呢?”他问道。
“她很早就出去了,今天早上。”分局长回答道,“她每周三次去骑马,在拉斐尔大道上的米埃特骑马场。”
“那么,奥贝尔特先生呢,人们是几点钟看见他出去的?”
“九点钟前一点点,像每天一样。他的办公室就在附近,在科唐贝尔街。那里是他的秘书处。他上午呆在那里。”
“那么,”勒诺曼在想,“他比平时回来得早得多。为什么呢?”但是他不愿把自己的这一想法向他的对话者们透露。
“用人呢?”
“一个女佣,她肯定还不知道她主人的死讯。”
他朝古莱尔瞥了一眼。
“我把必须做的都做了,首长。”
勒诺曼步履缓慢地又来到了这栋房子的大门口。
“很好,分局长,”他说,“我祝贺您。我很欣赏办事效率高的人。您可以叫人抬走尸体了。古莱尔会协助您搜集所有的证词。至于我本人,我去通知奥贝尔特夫人,她已经成了寡妇。这可不是一件惬意的差事。”
警署的汽车就等在这栋房子的大门口。勒诺曼先生告诉了骑马场的地址后便缩到了汽车的角落里。他又在脑子里过了一遍案件的所有资料。政治谋杀案?私人事务?某些东西告诉他,尽管罗尚贝尔谈了不少,奥贝尔特总还不是占首要地位的人物,至少现在还不是。当然,他对政府构成了威胁。可是要由此引发制度危机,还差得远呢!如果罗尚贝尔不是那么胆怯的话。他会更冷静地面对形势……而勒诺曼先生在想,他很愿意折磨一下这个一本正经的傻瓜,把他放到火上去烤,让他……
汽车停了下来,勒诺曼先生下了车。他在穿过围着马厩分栏的院子后,走进了骑马场。随处遇见的马匹中总有几匹马伸长脖子望着这位来访者。亚森·罗平喜欢浓烈的干草和马粪味,喜欢梳理得很好的牲口的气味。在大城市的中心,这些东西悄悄地给人们提供了乡间的割好的干草的气息和味道。年轻时,他也经常骑马,但是没有系统地学过,因为他的工作不允许他有过多的休闲时问。而现在,他又表现出这累人的,催人老的官员角色。问题并不在于要显示出他所保有的,但他在部门中极力隐藏的体育特长。
从马上下来的一名男骑手和一名女骑手,手里还抓着马笼头,他们站在马厩里的栏杆前交谈着。勒诺曼只朝那个男人看了一眼,就发现了他蓄着的棕色短髭,长着的一对灰色眼睛和留在左颊上的一个小伤疤。他马上就认出了那个年轻女人,他曾有幸在画报杂志上看到过她的照片。他走过去,朝她鞠了一躬。
“奥贝尔特夫人吧,我想。”
她非常轻蔑地打量着他,财富、美貌和权势自然赋予了这张面孔端庄大方、但又有些冷峻的表情。
“我是安全局局长,勒诺曼先生……打断你们的交谈,我很不安,但我很想跟您单独谈一谈。”
“那么,”那个男人说,“等会儿见,亲爱的朋友。”
那男人吻了夫人的手,抓住马笼头,牵着马朝马厩走去。
“您对我说吧,先生。”奥贝尔特夫人极不耐烦地大声说道。
一个照管赛马马房的男孩走了过来。夫人叫住了他。
“路易,我把罗西达交给您。别给它太多的燕麦。它今天早上有点紧张。”
她朝勒诺曼先生随便地扬了扬下颏。
“我听您说,不过要快一点儿。”
“请走这边,我的汽车就停在旁边。”
“先生,我没有接受命令的习惯。请您收起这一套。”
“按您的意愿办。我要对您说的是关于您丈夫的事。”
“怎么样?”
她用马鞭尖部拨弄着靴子,但是话音已经没有那么强硬了。
“我可怜的夏洛特,”罗平在想,“你别自作清高,你还不是跟常人一样。算了吧。也许只是稍微神气一点。被生活宠坏了!但其实是脆弱的。而我,我要让你窒息。对不起啦!”
“怎么样?”她重复着。
“我请您坚强一些。”
“什么?”
好一阵子的宁静。勒诺曼先生马上看到了年轻女人戴着的自私的面具,在她的不知不觉中被粉碎和变形了。
“您不是说……”她喃喃着。
“是的。这是刚刚发生的。”
“怎么发生的?”
“他被杀害了。”
她禁不住呻吟了起来。勒诺曼先生把手臂向她伸了过去。
“这就是我要请您上我的汽车的原因。”他说道,“来吧。”
他扶着她穿过院子,她一言不发。一想到体面,她便提起骑马时所穿的长裙,不让它扫那落在地上的、到处都是的草屑。勒诺曼先生为她打开车门,然后坐到了她的旁边。
“到斯蓬蒂尼大街。”他对司机说道。
他转过脸来,望着奥贝尔特夫人。
“我知道您丈夫的卓越功绩。”他嗫嚅道,“我真诚地向您表示慰问。很对不起。”
“他在哪儿?”
“他是在您那幢房子的电梯里被杀的。我们必须把尸体带到法医医学院去。这是法律。”
“您抓到凶手了吗?”
“还没有!”
“在议会里,他有死敌。”
“我知道……有一点使我困惑。十点时,奥贝尔特先生应该呆在他的办公室里。为什么他那么早回斯蓬蒂尼大街呢?”
“我不知道。当我们分手时,他告诉我,他有很多工作,有可能要呆得晚一点回家。”
她呜咽起来,这还是她上车后的第一次。她擦着眼泪,嘴里喃喃着:
“原谅我。”
然后她又以一种不再发抖的声音说:
“阿代尔·迪努阿肯定能给您提供情况的。”
“这是个什么人?”
“他的女秘书。”
她沉思了片刻,突然向勒诺曼提了一个显然使她备受折磨的问题:
“邻居们知道了吗?”
“只有穆莱先生和贡多奈上校知道,是他们报的警。”
“那么……其他人呢?”
“不。还不知道。”
她显得松弛了许多。他明白,如果年轻的、著名的议员被人发现倒在血泊中,倒在电梯里,她会感到非常羞辱的。
汽车停了下来,勒诺曼先生帮着奥贝尔特夫人下了车。她拒绝了他伸过来的手臂,步履坚定地穿过了人行道。分局长从门房里走了出来,用头表示了一下,让勒诺曼先生知道尸体已经搬走了。看门人正用水冲刷着电梯问。奥贝尔特夫人把脸转了过去。
“我还有一些问题要问您。”勒诺曼先生继续说着,“如果您认为没有什么不便的话,我明天再来找您。”
“我不要见记者。”
“我们会尽最大的努力……古莱尔,你来陪我。”
“一个神圣不可侵犯的好女人。”当车子载着他们朝科唐贝尔街驶去时,勒诺曼先生又说了起来,“她不是那么容易驾驭的,她会在见了我们之后断掉她与所有的人的关系的。见鬼,都快中午了。办公室要关门啦。”
司机开始加速了,并且很快把车子停在了二十一号的门前。议员的办公室在二楼。一位穿黑衣服、戴黑帽子和黑手套的女人正在一圈一圈地转动着钥匙锁门。
“迪努阿夫人吗?”勒诺曼先生问道。
她转过身来,恶狠狠地像条蝰蛇。
“小姐!”她修正道。“你们找我有什么事吗?”
“警署的。”古莱尔说,同时还亮出了他的徽记。
她颇感震惊,松掉了手里的那串钥匙。
“噢!天呀!发生了什么事啦?”
古莱尔擅自把门又打开了。
“我们只耽搁您几分钟时问。”勒诺曼先生说,“请您给我们带一下路。”
她把他们带进了议员的办公室。
“真了不起!”古莱尔悄悄地对他的头头耳语道,“这位当事人可真会享受!”
其实,奥贝尔特占据着三间宽大的房间:等待室、秘书室和他自己的办公室。所有这些都是现代派的。房间里还飘着一股雪茄的香味。
“请坐。”勒诺曼先生向迪努阿小姐提议道。“我有一个十分不幸的消息告诉您。”
迪努阿坐到一张椅子边上。她肯定已经四十出头了。她的消瘦的、生满雀斑的脸上露出一种理解的神情,这使她更加难看了。
“是关于奥贝尔特先生的。”勒诺曼先生接着说,“他成了一次……十分严重的事故的牺牲品。”
“一次事故?”
“您能保持冷静吗?……他被杀害了,在他家的电梯里。就是这样。”
她一只手按在胸口,脸色变得惨白。古莱尔着急了。
“好啦!好啦!别再难过啦!”
她张开嘴,但却说不出一句话来。终于,她能说话了:
“那我可怎么办呢?”
古莱尔和勒诺曼先生惊呆了,彼此惊愕地望着。阿代尔·迪努阿的手指紧紧抓着小手提包。她十分艰难地呼吸着。
“这太可怕了!”她喃喃着,“他对我这么好。”
突然,她的眼泪夺眶而出。她强忍住几个嗝儿,把它们憋在了瘦弱的胸中,并且也逐渐地恢复了声音:
“我真的没有运气。”她叹息着。
“他也没有。”勒诺曼先生生硬地回敬道。
“这并不一样!我,我总是不断地失去工作。我原来是市代夫人的秘书。她死于栓塞,就在我的眼皮底下死的。后来我为夏约医生工作,他被充血夺去了生命。而现在,是奥贝尔特先生,他……”
勒诺曼先生安慰着她。
“您不难找到地方的,相信我。必要时,我会给您帮助的。现在,我请您回答几个问题。”
“好……好……当然。”
她擦完眼泪,把双手交叉在一起。
“好吧,”勒诺曼先生问,“奥贝尔特先生今天早上是否显得忧心忡忡的?”
“不。一点也不。他跟往常一样。”
“他有公开的敌人吗?”
“他有政治对手,这一点,是确切的。”
“我是说:他是否收到过恐吓信?您应该知道的,因为是您为他开启邮件的。”
“噢!不是他所有的信件……今天早晨,譬如说,他收到了一封写有‘亲收’的信……当然是他自己拆封的……不是我。”
“然后呢?”
她看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