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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如今,军务要紧。”
他低声说完,深深望了她一眼,而后放开她,退后两步,单膝跪在黄沙之上:
“臣,参见公主,叩谢天恩。”
——这个人,总是这样的。
赵瑗叹了口气,上前要扶,忽然发现以他们两人为圆心,数万重骑兵都齐刷刷地下马行礼。厚重的铠甲连成一片,在大漠中泛着冷硬且冰凉的色泽,一如刀锋般令人心悸。
这便是大宋最厉害的骑兵,他一手调。教出来的国之重器。
赵瑗心中隐隐升起了几分与有荣焉的感觉,略微提高了声线:“重甲在身,可免大礼。”
“谢公主。”
数万人低低的声音齐齐响起,回荡在大漠黄沙之上,令人没来由地生起了几分寂寥和悲凉。她亲自上前将种沂扶起,凑到他的耳旁,压低了声音说道:“我的确有许多问题想要问你。”
种沂身体微微一僵。
“我们应该寻个僻静的地方。”她将声音压得更低。周围的兵士们已经陆陆续续起身,有的朝种沂挤眉弄眼,更过分甚至吹起了口哨。
要知道这几万人在沙漠中跑了一个来月,别说娇妻美妾,就连身边的蚊子都是公的。如今瞧见燕国公主神色暧。昧,暧。昧的对象还是素来威严的将军,摆明了就是一桩旖旎的美事。
种沂不自然地低咳一声,叫过两个副将,命他们将这群欠收拾的兵蛋子好生操练两个时辰,才俯身抱起赵瑗,朝一处小沙丘后走去。
身后的口哨声和狼嚎声更大了,胆子大的,直接发出了“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天理不公啊啊啊啊啊”的哀嚎。种沂只装做没听见,将她一路抱了过去,特意拣了一处荆棘丛稍密的地方,抱她坐下,而后咬着她的耳朵低笑道:“公主可有什么话,要私下里告诫微臣?”
咳、咳咳。
赵瑗一口气没上来,几乎要被自己给憋死。
她抬头横他一眼:“还同我装?”
“微臣确是不知。”他低低笑着,眼中多了几分促狭的味道。
赵瑗伸出一根白白嫩嫩的手指头,在他胸前轻轻戳了一下,又戳了一下:“还装?”
“臣……唔……”
他忽然发出了一声极细微的呻。吟,眉头深深皱起。那不过是一瞬间的事情,很快他便握住了她的手指头,放在手心里细细摩挲着,口中说道:“好吧,我必须得承认,你昏睡半月的事情,确实是我故意为之。”
那一声呻。吟虽然细微,但赵瑗此刻就坐在他怀中,自然听了个清清楚楚。再加上种沂忽然顾左右而言他,故意把她的注意力往旁边引……
“这里很僻静么?”她忽然问了个毫不相干的问题。
“很是僻静。”只要那群兔崽子乖乖操练,就不会有人注意到这里。
“好。”她点点头,忽然揪住了他的领口,速度极快地将那身铠甲扒落下来。他被她狂放大胆的举动吓了一跳,竟然半天都没有动作,任由她扒落他的战甲又解开他的中衣,最后露出大片肌理分明的蜜色胸膛。
一道深深的伤口横贯在心脏旁边,另有十多道斑驳的伤口纵横交错,大多都是新伤。又长又浅的,大概是刀伤;小而深的,大概是箭簇入体的创伤。她怔怔地看了片刻,眼中一片酸涩,眼前多了一大片迷蒙的水泽。
“瑗瑗。”他忽然有些慌,匆忙束好了衣带又束好战甲,将她牢牢抱进怀里,低声说道,“不妨事的。莫哭。瑗瑗,莫哭。”
他记忆中的柔福帝姬,从来都是个大胆沉静的女子,即便泰山崩于前,也能笑着用那双素手稳稳托起。他从未见过她落泪的模样,一颗一颗剔透的水珠溅落在他的手背上,胸口闷闷地疼。
“我很难受。”
她喃喃地说着,伸臂环抱住他的腰,声音犹自酸涩。
“还要多久……到底还要多久?”
还要再过多久,才能永远消弭战火,他才能不再受伤。
很难受……
很……难受……
“瑗瑗,”他有些无奈地说道,“我是镇守三关的将军。”
她愈发觉得难受了:“你以为,若你不是镇守三关的将军,我会容忍你把自己弄得一身伤痛?”
他愣了一下。
“我……”
“我将粮草带了过来,不多,足够你支撑一个月左右。这一回,无论你有天大的理由,都不能阻止我去西辽。你明明知道……明明知道,我是死不了的。”
她紧紧抱着他,心中愈发难过起来。
“除非你再给我下一个月药,让我睡死在大漠里。否则,我绝不会、绝不会再听你的。”
☆、第114章 大漠行(三)
“除非你再给我下一个月药,让我睡死在大漠里。否则,我绝不会、绝不会再听你的。”
这番话她说得有几分赌气,也有几分倔强,但咸涩的泪水却是真实的。他沉默地抱着她,漆黑如墨的眸子里,渐渐涌上了几分复杂的情绪。他知道她素来不喜欢开玩笑,也知道这件事情容不得半点商量的余地,更知道……
她半是赌气半是威胁地说出这番话时,他明显感觉到,胸中涌上了一种酸涩的甜意。
“瑗瑗……”他试着唤她。
“抗议无效。”她咬牙切齿。
青年一怔,随后无力地垂下头,长而浓密的睫毛掩去了目光。他必须得承认,在听见她说出那番话的刹那,自己是极为欣喜的。可随之而来的,便是无尽的怅然。
他慢慢收拢了双臂,将她紧紧箍在自己怀里,坚定且执拗地说道:“瑗瑗,我是全军的统帅。”
他又说道:“我要以身作则,也要与其他人同进同退。”
“这是祖父一早便告诉我的,也是种氏子一生的宿命。”
“瑗瑗,你可……可后悔……”与我结缡?
不,这世上,从来都是没有后悔药的。
青年收紧双臂,将她牢牢按在自己怀里,慢慢闭上了眼睛:“瑗瑗,你没有退路了。在你同我缔结三年之约的那一日起,你就已经没有退路了。”你只能是我的。只能是,我的。
他的力气极大,将她箍得有些生疼,那种近乎融入血脉里的执拗和蛮横,恰恰泄露了一种深切的不安。赵瑗抬起头,透过眼前一片朦胧水泽,隐约描摹出青年坚毅俊美的轮廓。大概是沙漠中缺衣少食的缘故,他略微瘦了些,却更加显得结实,微微抿起的薄唇令人有种想要亲。吻的欲。望。
她忽然抓起他的手,按在一小截皓白如雪的手腕上,两人瞬间消失在当场。
她直接将他带进了空间里。
空间比原先大了十倍不止,密密麻麻地堆放了大批粮草。由于时间停滞的缘故,这些粮草大多保存得非常完好。他已经不是第一次进入这个空间,可还是被它的精妙狠狠震撼了一把。
只有这等奇妙的人间仙府,才能铸就举世无双的柔福帝姬罢?
青年将军低下头,双唇轻轻覆在了那双明眸上。未干的泪痕透过舌尖,传递出一种微咸的湿意。他明显感觉到她在颤抖,纤长的睫毛划过唇角的刹那,也在他心底重重地划了一道。
这是一个极其私。密的空间。他默默地想着。
怀中少女倏然抱紧了他的腰,咬牙切齿地重复着什么。他已经听不清她的每一个字,只觉得胸口涨涨地疼。瑗瑗,帝姬,他命中注定的妻子……
“相信我。”青年沙哑着嗓子说道,轻柔如羽的吻渐渐落在了她的面颊上,一一吮去她的泪痕。他从未想过自己有一天会这样大胆,这样大胆地抱着她,亲。吻她。
炙热的吻落在了她的唇瓣上,温柔地辗转,带着微醺的甘甜。
“呜……”她小小挣扎了一下。
轻柔的吻渐渐变得炙热,带着惩罚性质的粗蛮。他常年习武加上身材高大,那点小小的挣扎根本不会放在眼里。甜美的气息在唇齿之间渐渐蔓延开来,如同最醇美的烈酒一般令人迷醉。他迷迷糊糊地记起了一道古训:美人乡,英雄冢。
在那一瞬间,真是恨不得死在她怀里,将国恨家仇通通抛开,只为自己酣畅淋漓地活一次。
可他终究没有。
若是真抛开了,他就不是镇守三冠的将军了。
青年略略抬起头,眼眸中透着未曾褪去的情。潮。
他知道自己不能再继续下去,否则定会做出更加大逆不道的事情来。方才不过轻柔的一个吻,就已经令他几乎心神失。守,若是再……
“十三郎。”他听见她软软地说道,“我以为,你永远都不会对我这么做。”
他心头大热,如同被猫儿的嫩爪轻轻挠了一下。低头看时,那双明净的翦瞳里尚带着几分未干的水泽,迷蒙如秋水,只消稍稍沾上一点,便会中一种名叫沉。沦的毒。
“但我很喜欢。”他清清楚楚地听见她说道,“喜欢被你抱在怀里,被你惦记着,被你……被你……”
“别。”他近乎呻。吟出声,“别再说了。”
再说下去,他不晓得自己会做出什么大逆不道的事情来。
她如同一株妖冶的罂粟,在他怀中悄然绽放,美得惊人,也令人无可自拔地沉溺。
“嗯,我晓得,你军务缠身么。”他听见她轻轻笑出声来,听见她低声说道,“可谁让我偏偏爱上了你……诺,你瞧。”
她指着周围的粮草辎重,轻声说道:“我知道这一切都是你预先计划好的,我也依照你的计划,将东西送过来啦。唔,我还种了些铁器,可惜都留在雁门关了……”她说着说着,微微蹙起眉尖,似乎有些苦恼,“这些,足够么?”
——足够了。
——若是不够,你定会以身涉险,对么?
他不自觉地收紧双臂,俯身在她的耳边,郑重且坚定地说道:“足够了。”
接下来,便是他的战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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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军这俩月可真是憋坏啦。”
赵瑗踏出空间的那一刻,便听到了这句意有所指的话。
她偏头看向那位将军,将军大人已经微微低头,掩去了眼眸里涌动的情。潮,亲自对他口中的兔崽子们进行新一轮的操。练。
“嘿嘿老子也砍了好些个辽人的头!早在四五年前,辽人还是天下顶厉害的一支神兵呢,压得老将军喘不过气来,最后折损在了童宣帅手里。可惜当时公主只有一丁点儿大,使不出现如今这些神奇的手段。哎呀,将军是斩杀辽人的利剑,可执剑之人,却是公主殿下呀……”
这番话就说得有些过了。
赵瑗皱着眉,高高坐在沙丘上,听着操。练完毕的军士们眉飞色舞地聊天。
“耶律大石当然非得出兵不可。一来他是辽国新帝,需要一场大仗来立威;二来辽国故土并不咋大漠里,他们哪里舍得丰饶的燕云十六州?三来则是咱们将军,哈哈,那个杀鸡儆那个猴……”
唔,这其中难道有什么隐情?
她微微侧头,试图听得更仔细一些。
“将军下令罢。弟兄们憋了十多日,着实憋坏啦。如今粮草辎重已经备足,又有柔福帝姬——哈哈,柔福帝姬可不就是福气笼罩着的人儿么——咱们直接从瀚海插。到西辽腹地去,将他们远远赶到更西边,决计不能再同大宋接壤。听说啊,古时西边有个厉害的国家,叫做大食——”
现在叫做波斯。
赵瑗默默回忆了一下现代地图,发现天山和贝加尔湖以西,大约就是中亚和里海、黑海、波罗的海所在的地方。再往南走,可就是波斯国。如果能把辽人驱逐到里海边上……
要知道,现在的欧洲,也是一片战乱呢。
“就你们事多。”将军大人无可无不可地低声斥责,慢慢抚。摸着战马的鬃毛,眼里透出一种奇异的神采。他飞快地回过头,朝赵瑗栖身的沙丘上望了一眼,似乎是下定了什么决心,重重地点了一下头。
大漠中刹那间响起了欢呼声,像是压抑已久的情绪骤然宣泄。
赵瑗坐在沙丘上想了一会儿,便看见将军大人慢慢朝她走了过来,弯下腰,冲她温和一笑:
“若是不想让我担心,就乖乖呆在后头,可好?”
“……好。”
身为“柔弱不堪”的帝姬,赵瑗是没有资格亲自上战场厮杀的。
她在许多次抗议无效之后,已经学会了默默留在后方等他回来。虽然他经常带着一身的血,虽然她总会担心再也听不到高昂的马嘶声……
但大宋最顶尖的将军,镇守三关、纵横漠北的浴血修罗,决计不会留给对手半点可能的退路。
三日后,宋辽两军短兵相接。
十日后,西辽撤兵西进,据称辽帝欲开通商路。
十五日后,辽帝下令迁都。
二十日后,史官终于在竹简上记录了“惶惶如丧家犬”的一笔。这句话的主体,当然是曾经不可一世的西辽大帝。
二十五日后,吐蕃退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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