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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标在望,将在第三十九天按计划如期击败法国,转而攻取俄国;德军的训练、计划和组织工作将得到全面的检验;赢得胜利和主宰欧洲的目标将功成其半。余下的任务就是乘胜围歼败退的法军,不让他们重新集结力量,再事抵抗。任何情况,无论是战线上的缺口、比洛大军在吉兹的挫折、士兵的极度疲乏,或是临阵的畏缩或差错,决不容许发生,以免妨碍夺取胜利的最后冲刺。克卢克急如星火地驱使着他的部队前进。军官们一路纵马挥鞭来回逡巡,军曹们粗声粗气地发号施令,那些饱经战争创伤的部队,在8月31日早晨困乏不堪地组成纵队,拖着沉重的脚步,开始了又一天没有尽头的艰难跋涉。由于对地图或地名一无所知,士兵们没有觉察到进军的方向已经改变。巴黎这个具有魔力的名词吸引着他们继续前进,没有人告诉他们:巴黎已不再是他们的目的地了。
饥饿使他们的处境更为悲惨。他们已超越了供应线所能及的范围,由于比利时境内的桥梁和铁路隧道遭到破坏,那些供应线已不能充分发挥作用。而修复工程又未能使供应军需的铁路线跟上军队的前进。举例来说,那慕尔的中心桥梁直到9月30日才告修复。经过一天漫长的艰苦行军而疲惫不堪的步兵,往往发现他们预期宿营的一些村子已为自己的骑兵部队占据。骑兵按理应该驻在村外,可是他们总是非常关心自己的军需列车和马匹的饲料,为了获得这些,据这位早先也是骑兵的王储说,他们“经常把自己驻扎在”原来准备安顿步兵的地方。他还说,“每当前面开始出现险恶的情况时,他们总是止步不前,成为步兵的障碍。”王储的这些话构成了一份意想不到的证词。
9月1日,克卢克的军队在穷追猛赶英国人时,遭到一次难对付的突然袭击。克卢克曾在他的公报中声称,英国人撤退时“旗靡辙乱,溃不成军”,而今他们居然能够掉头反扑,给德国人以惩罚性的迎头痛击,诚属不可思议。在贡比涅和维莱科特雷的森林里及森林四周,经过一天殊死战斗,英国远征军的后卫部队顶住了敌军,使主力部队得以再次远遁,因此克卢克大为恼火。他推迟了部队“迫切需要的”休整,下令第二天继续进军,并把进军方向重又略为西移,企图包围英军。但是,英军又一次成功地“及时”摆脱了他的追击,并在9月3日渡过马恩河。克卢克消灭他们的时机已失之交臂;既丧失了时间,增加了伤亡,又拉长了行军路线,克卢克在决非愉快的心情下重新开始他的内圈包抄行动,继续跟踪追击法军。
“我们的士兵已经精疲力尽,”克卢克的一名军官在9月2日的日记中这样写道。“他们踉踉跄跄,满面尘土,衣衫褴褛,瘦骨嶙峋,活象一具具会行走的稻草人。”在那弹坑累累,遍地都给炸倒的树干阻塞得难以通行的道路上,以平均一天二十四英里的速度连续行军了四天之后,“他们索性闭上眼睛,边走边唱着歌,这样才可以不致睡着。……使他们继续前进的唯一动力是早日胜利和得意洋洋进入巴黎的信心。要是没有这个,他们就会瘫倒下来,就地入睡。”这篇日记还证实了德军在行军途中出现的一个越来越严重的问题;在更东面,在比洛和豪森的部队行经香巴尼的途中,这个问题尤为突出。“他们纵酒无度,但酩酊的状态使他们得以继续前进。今天,将军在视察之后,大发雷霆。他要制止这一普遍酗酒的现象,不过我们设法劝阻他不要发布严厉的命令。如果我们执法过严,军队就不能行军了。必须有异乎寻常的兴奋剂才能克服异乎寻常的疲劳。”这位军官最后满怀希望地写道:“到了巴黎,这一切就会好了。”显然,他也不知道这次行军已变换方向。
德国人经过法国时,就象经过比利时一样,沿途留下一片焦土废墟。村子被焚毁,平民遭枪杀,住宅被洗劫糟蹋,战马闯过内室,炮车曳过庭园,普恩加来在尼贝库尔的家族墓地也被挖成厕所。9月2日,克卢克的第二兵团经过距巴黎二十五英里的桑利斯时,枪杀了市长和六名平民人质。就在这个市镇的郊外,在埋葬这些人的墓地边上,一块石碑上刻着他们的姓名:
欧仁·奥代纳 市长
埃米尔·奥贝尔 硝皮匠
让·巴比埃 马车夫
吕西安·科特罗 餐馆侍者
皮埃尔·德韦尔特 司机
J-B·埃利泽·波米埃 面包师傅的助手
阿尔蒂尔·雷冈 石匠
对冯·豪森将军说来,9月2日是个幸运的日子,他发现自己在埃纳河畔的蒂尼宿营的地方原来是夏布里隆伯爵的一幢别墅。这位将军占用着伯爵夫人的闺闼,他查看了她的名片,发现她本人是莱维…米尔普瓦女伯爵,满心喜悦,睡在她的床上也感到格外心荡神驰。他在晚餐时吃了一顿野鸡,那是他的军需官在别墅花园里打猎弄来的。饭后,豪森清点了伯爵夫人的银餐具,并且开列了一份清单,交由村里的一个老人保管。
也就在这天晚上,毛奇经再次考虑,对于克卢克的内圈包抄行动使其翼侧暴露于巴黎之前的情况,越来越感到不安,于是下了一道新的通令。如同他在处理左翼问题时一样,这道通令显示了他的举棋不定。通令叫第一集团军和第二集团军“偏离巴黎朝东南方向追逐法军”,就此批准了克卢克的转向。与此同时,为了防止可能遭受袭击的危险,通令又要求克卢克的军队“列成梯队,尾随第二集团军之后”,并“负责掩护两军的翼侧”。
好一个列成梯队!这对克卢克说来,是个莫大凌辱,比之统帅部早先要他听命于比洛的那种情况,更使他受不了。这位一手挎着步枪,一手握着左轮手枪,面容严峻的阿提拉王,德军右翼的带步人,是不会甘居人后的。他自己给第一集团军发出了一道命令:“第二天(9月2日)继续前进,跨过马恩河,以便向东南方向追赶法军。”至于掩护暴露于巴黎面前的翼侧的任务,他认为只消留下他两支最弱的部队就足够应付。这两支部队是第四后备师和第四骑兵师;前者实力不足,有一个旅留驻布鲁塞尔,后者在9月1日与英国人的一仗中曾受重创。
8月31日,即克卢克转变方向后的第一天,索戴骑兵兵团的一名军官勒皮克上尉上午在贡比涅西北侦察时,发现不远处有一支德军骑兵纵队,计有九个中队;十五分钟以后,跟着又来了一支步兵纵队,其中有炮兵连、弹药车队和一个摩托车连。他注意到它们不是朝南直趋巴黎,而是在沿着去贡比涅的道路前进。勒皮克上尉没有意识到自己正是目击这一具有历史意义的突然转向的第一个见证人。他津津有味地报道了德国枪骑兵如何丢掉他们与众不同的钢盔,换上布军帽,以及“他们如何用拙劣的法语向当地居民问路,用德语连声说着‘英国人、英国人’”。他的这份有关德国人进军路线的情报,当时并没有引起法军总司令部的任何重视。人们认为,可能是贡比涅这个城市和城堡吸引着这些德国人,而且他们仍然可以取道贡比涅前往巴黎。况且,勒皮克上尉所看到的两个纵队,也不一定表明克卢克全军的动向。
8月31日,法国人也注意到战役正在进入高峰。他们的第二个计划——拟将重心移至左翼以阻遏德军右翼前进的8月25日的计划——已告失败。第六集团军原应同英军和第五集团军一起在索姆河畔稳住阵脚,组织反击,但这一使命也未能完成。霞飞承认,第六集团军眼下的任务该是“掩护巴黎”。至于英军,正如他私下所说那样,“不愿前进”,而第五集团军则由于克卢克正在从其侧面进行追击,仍然没有摆脱被包围的危险。果然,令人惊骇的消息传来了,克卢克骑兵的先头突击部队已突破第五集团军与巴黎之间英军撤退后留下的那道缺口。现在已很清楚,正如霞飞的作战处长蓬上校对他所说那样,“要以足够的兵力挡住德军右翼,遏制它的包围,看来已不复可能。”
势必制订一项新的计划。保存实力是当务之急。在法军总司令部里,霞飞和他的两位副职,贝兰和贝特洛,以及作战处的高级军官一起讨论了对策。战局急转直下,迫使进攻派学说的“门徒”采取一个新的主张——“坚持抵抗”,直至法军能够稳住一条战线,然后从那里重新发动攻势。当时,大家都认识到,德军由于前进将沿着一条从凡尔登到巴黎的巨大弧线疏开。这次计划,不是阻击德军正在进犯的一翼,而是通过袭击德军的中路,切断这一翼,也就是仍旧按照第十七号计划的战略行事。只不过这一回战场是在法国的心脏。法军一旦败北,将不象当初在边境那样只是一时的挫折,而是定局的了。
问题在于应在什么时候重新开始“前进行动”。最早的时机是不是在与巴黎成一直线的时候,从马恩河流域开始?还是应该继续后退四十英里,一直退到塞纳河后面的防线?继续后退意味着把更多的国土拱手送给德国人;但是塞纳河的天然屏障可给法军提供一个喘息时机,使它在没有敌军直接压力的情况下得以重新集结力量。德国人的主要目标既然是摧毁法国的军队,因此我们的“主要目标”,按贝兰的主张,就必须是“保存我们的有生力量”。采取“谨慎的”态度,在塞纳河后面整编队伍,这在当前既是国家的职责所在,也是挫败敌人目标的上策。贝兰力持此议,贝特洛则铿锵有力地予以支持,霞飞倾听着——第二天就发出了第四号通令。
9月1日,色当战役纪念日的前夕,法国的前景看来象当年一样暗淡悲惨。来自法国武官的消息,正式证实了俄国人在坦南贝格的败绩。第四号通令与边境溃败后那号语气坚定的通令显然不同,它反映了总司令部在敌骑纵横一周后乐观心情的动摇。它饬令第三、四、五各集团军“在今后一段时间内”继续撤退,以撤至塞纳河和奥布河为限,“但并不是说必须撤退到这个限度”。“一旦第五集团军摆脱被围的威胁”,各集团军“当即重新发动攻势”;但不象前令,它没有指定具体时间或地点。虽然如此,在这号通令里,人们可以看到未来战役的发轫,因为它谈到要从南锡和厄比纳尔抽调增援部队前来参与这次攻势,并称“巴黎筑垒兵营的机动部队也可参加这次全面行动”。
支持霞飞的一派和支持加利埃尼的一派,后来在他们就马恩河战役的发端问题所展开的痛苦而长期的论战中,对第四号通令,以及对该令下达后四天中的每一行动、每项命令,都有大量争议。毫无疑问,霞飞当时胸有成竹,虽然他对交锋的时间和地点并不具体,但对总的战役有个大体轮廓。他预见到这个战役将发生在德军五支追兵来到“巴黎与凡尔登两犄角之间”,法军在法国中部形成一个浅弧形或网状阵线的时候。霞飞认为他有一周时间可以用来部署,所以当梅西米9月1日前来向他告别时,他就告诉他说,他预期在9月8日重新发动攻势,并预言这一战将被称为“布里埃纳堡之战”。布里埃纳堡是马恩河后面二十五英里的一个市镇,到马恩河和到塞纳河的距离相仿。它曾是拿破仑战胜普鲁士的布吕歇尔元帅的战场。这对霞飞说来,或许是个吉兆。在继续强制退却的一片愁云之中,在敌军日益逼近的阴影笼罩之下,霞飞临危不惧、泰然自若和满怀信心的神态,再一次给梅西米留下不可磨灭的印象。
巴黎眼看塞纳河各军后撤,使自己失却掩护,感到不是滋味。霞飞打电话给米勒兰,毫无保留地告诉他当前战局概况。他谈了英军“使劲的”撤退已使朗勒扎克的左翼暴露,以致各军必须继续撤退,直到朗勒扎克脱离战斗为止。他已令莫努里朝巴黎方向撤退并与加利埃尼“保持联系”,但他没有提到将第六集团军置于加利埃尼指挥之下。他说,敌军各纵队正在朝稍微偏离巴黎的方向前进,这可能提供一段“稍事喘息”的时间;尽管如此,他仍然认为政府应该“立即”离开巴黎,不在当晚,就在明天,事属“至要,刻不容缓”。
加利埃尼得到惊惶失措的政府关于情况发展的通知之后,立即打电话给霞飞。霞飞避不与他说话,加利埃尼请人转告:“我们无法抵抗。……霞飞将军必须知道,如果莫努里不能坚守阵地,巴黎就无法抵御敌人。必须给这个筑垒的兵营增拨三个现役兵团。”当天下午较晚时分,霞飞给加利埃尼回了电话,通知他说,正在把莫努里的军队调归他指挥。这支军队将成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