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锣鼓声响,演出要开始了,张科长陪在一边,姜教授问道那个海归在哪儿,他却说没有到场,像是在普通观众席中,邵东子首当其冲,去各处寻找,看看有没有可疑人士。
浦市镇已经多年没有这样的场合了,当年可说是“浦市产高腔,虽三岁孩童亦知曲唱。”而现在许多年轻人只是抱着好奇的态度来看看这出传了近千年的戏。
老折子唱起来,各路演员尽数登台,将《琵琶记》选了精华唱罢,台下年轻人被平时说话所用的方言变作了戏曲倒是颇为惊奇,而老人早就迫不及待的鼓起掌叫好。
好声连成一片,姜教授像是忘了此行的目的,也大声喝起彩来。
今晚的浦市,居然少有的让人激动。
转了一圈回来,邵东子坐回座位,找了半天,发现并没有什么可疑人物,那个中间的位置有几个一直是空着的,好像那个海归商人并没有来。
此时台上压轴大戏上来,一出目连戏将所有人的眼球都勾了过去,台上锣鼓点一改,森罗宝殿、钟馗阎王等造型出现在台上,用让人瞠目结舌的方式演绎着地狱天堂的恐惧。
男演员声腔高亢激昂,音域宽广,豪放得裂金碎玉,响彻云霄;女演员则柔和得细若游丝,悲戚中含,邵东子停止了话,仔细看着台上的一切。
看到姜教授看得入神,张科长兴奋不已,大段介绍着这戏的来由:本地凡有祭祀活动,总要表演辰河戏。宗教神鬼之所,传唱不免佛寺之声,融进了本地的佛、道、傩等祭祀音乐,辰河戏从唱腔独特。故这一带虽广泛传唱辰河高腔,但各流派无不以浦市独具特色的“浦腔浦调”为正宗。
祭祀?谢楠猛的从戏中回过来,想来自己戴上傩面的那一次,好像听到的也是这些东西。
台上高潮迭起,当最后的绝技铁叉刺喉出来的时候,所有人都倒吸一口冷气,好像那把锋利的铁叉是叉向自己的喉咙一般。
锣声一落,光彩照人的舞台一下就黯淡下来,众人开始离开,谢楠却一把按住姜教授和邵东子,死死地看着已经不见了人影的戏台,像是在期待什么出现。
张科长适时说了声:
“姜教授啊,那个海归赤子想要会会您,讨教一下历史保护的事情,不知是不是能够赏脸。”
姜教授答应下来,张科长要送各位领导,道声失陪就走出了戏院。
方才的喧闹在一霎间全然安静下来,现在只剩下谢楠他们和空荡荡的戏台,谢楠脑中还是在回响起在幻境中看到听到的那些东西,今天的这场精彩演出,对于谢楠来说,像是有不同的意义。
舞台上重又打开几簇灯光,照在舞台上,凄惨的锣鼓不知为什么又敲了起来,方才分明已经看到了剧团的人员走出了大门,在这个时候,颇显诡异。
一个小生的角色走上戏台,站立在中间,用正宗的戏腔开始唱一段关于兄弟情义的东西,话里尽显对人情世故的失意。
像是事有所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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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水鬼
唱完了这一段,入相口进了一位婀娜女子,甩开水袖,靠上演张逢之的小生,轻轻倚着,立在旁边。
这个旦角身形上看上去倒有几分相识的感觉,谢楠仔细打量着,却一时又没法看出这是谁。
这小旦化妆化成了一副极美脸庞,眼角带媚,如同水仙一般,不过那么厚的脂粉覆盖下,倒是一时看不清真面目。
戏还得继续演下去,舞台的灯光没有开全,此时的情景更像是一出前卫话剧,两个演员一动不动的在追光灯下站立着。
三人谁都觉得这不对劲,可谁也说不上到底怎么不对劲了。
台上那人哈哈哈哈的笑出声来,在偌大的戏院里面,不断回响。
这笑声好像能够震动下瓦片下来,整个戏院好像都在共振一样,四周莫名的变得阴森起来,一种怪异的迷雾蔓延开来。
无论是领导、张科长还有那么多的观众都没法看到这一出辰河戏的高潮。
谢楠记起在康建死的那天,这种雾也出现在那片小树林。
一些身形魁梧的大汉从边上冒出来,满脸涂上了血,瞪大眼珠子,手上拿着铁叉,这些铁叉是辰河戏的道具,可这些道具本身就是货真价实的武器。
铁叉尖头上,流出一些恐惧的锋芒,而拿着他们的人,像是野兽一样,喘息着慢慢逼了上来,将三人逼退到舞台边缘。
台上的张逢之又发出一阵的怪笑,看着谢楠他们如同鱼肉一般等着大汉们将铁叉刺进他们的皮肉,更加放肆的将身边的旦角拥在怀里。
谢楠对于前面这几个像是没有感觉的怪物全然失了方法,三个人背靠背的挤在一起,看着他们靠近,邵东子想掏出枪来,却发现手臂上一凉,一条蛇不知什么时候缠了上来,正在自己眼前吐着信子。
不单是谢楠,姜教授也发现周围一圈圈的开始围上蛇蝎毒虫,和那些壮汉一起,正紧逼过来。
谢楠急中生智的喊一声:
“跳下看台!”
随后先跳下看台,站在戏台正下,看着台上那位张逢之。
邵东子拉上姜教授一个翻身也跌下看台,紧随着谢楠,站在台下的空场上。
三人成一个犄角之势,相互倚靠着,那些铁叉壮汉静悄悄的走上戏台,木然的站在那个小生后面。
不过想必他们只是用手的话,也可以将谢楠他们撕做碎片,而那些毒虫更是不费吹灰之力就翻过石栏杆,汹涌的往他们冲过来。
现在已经没有退路,剩下的大概就是等死了,邵东子抖动着身子,手里那条蛇虽然早被甩掉,却好像依旧缠在手上一样,冰冷得让人恶心。
现在在这里,已然退无可退。
台上的小生将手一举,几个壮汉停止了动作,像是机器一般,挺着着肌肉在一旁喘着大气。
再掏出一个短笛,吹了一声,却没有发生任何声音,毒虫们却像是得了号令一样,纷纷钻进了看台下的石缝,一会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那个小生却没有说话,锣鼓点再敲响,唢呐吹出一个长调,称之为小哀,这种哭丧用的曲调让人心头一颤。
漂亮的旦角随着这声长哭似的唢呐声,婉转的转身,随着这个张逢之唱合起来。
张逢之唱了几句放逐之后的生活困顿,那头旦角呼应起来,做悲戚状。
旦角一出声,谢楠喊了一声:“苏坤!”
那旦角却并不答应,依然自顾自的用细弱如丝的声音吟唱着,谢楠却认定了台上这个在油彩下的女子就是苏坤,依然大声呼喊着,要往台上冲。
小生没有说什么,斜眼看了谢楠一眼,那些锣鼓点儿一下静了下来,脸上露出一个奸笑,甩了一下道具头发,然后就硬硬的往后一仰,朝后倒下去。
那些拿着铁叉的壮汉将手上的钢叉一横,用不可思议的方式,将他架起,绕场一拳,再把他高高挑起,立在中间。
那副白袍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是鲜血淋漓,之前的戏码是说这个角色已经死去,此时架起的人已经并非之前的角色,而是鬼魂或者来生。
那小生的长袍上洒漫鲜血,慢慢浸透布料,被高高挑着的身子把一件很长的下襟垂下,将下面的苏坤盖上。
谢楠已经认定了这小生就是新会长,先不顾一切的往台上冲去,想把苏坤先救出来。
一幅宽阔的衣襟盖上了躺在地上的苏坤,上头新会长嬉笑着,看着努力想爬上戏台的谢楠,像是带着些讥讽。
邵东子见状不好,也死命跟着谢楠往戏台上爬,无奈戏台颇高,两人挣扎着依然没法迅速爬上台子。
在这时候台上的戏像是进了高潮,白布下的人影开始颤动,上头的新会长降了下去,手持一把利刃,在灯光发出阴冷的光芒。
降到一个高度,新会长把手上的刀深情的舔了一遍,纵身一晃,在重力作用下奋力一划,那幅宽大下衣襟鲜血顿时散漫白布,在肌理中侵染开。
谢楠见了这个情形,暗叫一声不好,一下跨上台去,手上抓紧傩面,正对着那个把自己面孔躲在厚重油彩下的小生。
“你干什么?”
谢楠被这个行为惊得目瞪口呆,急忙冲着那人吼叫着。
小生却并不吃这一套,嘻笑着问谢楠是不是很在乎这个女孩。
见了这个态度,谢楠更加火急的攀上去,想看个究竟。
上面的新会长阴笑着将手上的利刃一挥,从他那座钢叉造成的宝座上神奇的倒吊着下来。
滴着血的刀刃刚刚好卡上爬上来的谢楠脖子上,那张施满厚重油彩的脸逆着贴近谢楠,轻声说道:
“演出的时候,最好不要打搅演员哦。”
腔调中带着一丝甜丝丝的笑意,血一般的甜。
“我只问你为什么要伤她!有什么冲着我来好了!”
小生笑着不语,将刀更加贴近了谢楠脖子,皮肤像是能感觉到锋利的刀口上冷冰,刺得人发痛。
邵东子这时候已经爬上了戏台,见谢楠受制,慌忙掏出那杆老爷枪。
实际上邵东子打那一枪的时候全然是闭着眼睛的,只是靠着从唐生屏那部破平板车的轮轴上卸下来到的钢珠做子弹,不知道到底会起到多大作用。
夸张的火药烟雾喷出,硝烟过了好一阵才散去,等再睁开眼,发现那个小生已捂着手臂从后台跑出了戏台。
谢楠傻在那里,刚才子弹几乎是贴着他的头皮擦过去的,邵东子这个莽汉,自己迟早没被。
余下那几个持叉壮汉见主角跑路,也连忙跟着从出将门撤走了。
邵东子看看自己手上的这柄老火枪,一下子得意起来,装腔作势的吹了吹枪口。
谢楠连忙翻开白布,却惊奇却只看到吓得屁滚尿流的张科长,正捂住自己的胸口,苍白的脸上布满冷汗。
见了谢楠,连忙用一副惊恐到即将脱落的眼球乞求救他。
看得下面的人已经莫名其妙的换成这个小官僚,大家都意识到那个主角真的只是在演出一出魔术大戏。
不过,这出辰河戏,在这里要打住了。
其实张科长伤的并不重,只是吓破了胆而已,邵东子上前一把将他拉起,见自己并性命之碍,张科长扫视了姜教授他们一眼,呆了几秒。
眼前这些人,一个手持火枪,一个如琼瑶剧男主角在那里呼天抢地,再加上一个怪老头,定也不是好人,张科长一声干嚎,狼狈的逃了出去。
这一下让刚刚爬上台上的姜教授和另两人面面相觑,这算什么玩意啊?
邵东子尚带着几分得意,问谢楠自己枪法如何,手上的火枪还在那里转悠着。
谢楠没好气的回答道:
“你的枪法再好一点就打死我了。”
“现在怎么办?”
“这个家伙肯定就是那座楼的主人,能弄起这么大排场的人也就是他了。”、
“那还等什么,走吧。”
邵东子等不及要冲到楼里杀他个干干净净,说着掏出一包火药,往枪筒里面灌。
“你最好不要再乱开枪了,这枪照门不清,打死谁还说不定呢。”
姜教授走过来,问谢楠是不是能确定那个旦角就是苏坤,从没有听说过苏坤也会演这种戏。
谢楠回想了一下,在那个旦角出声的一霎那,确实能让自己准确无误的听出来就是苏坤。于是肯定的点点头。
“那好,现在可以确定的就是那个楼的主人就是怪谈协会的新会长,而苏坤很可能就是在他们手上,你们怎么看?”
邵东子早就耐不住了,将子弹装好,大喊一声:
“还等什么?走吧!”
三人疾步往那座大楼走去,谢楠对楼前那张椅子依然心有余悸,实际他们都知道,自己对付并非一般人,至少现在整个局面好像还是在被对方掌控。
邵东子显然已经进了一个亢奋的状态,苏坤出现了,新会长就是这座楼的主人,一切都明晰了,下面就该自己大显身手,用这把唐老头留下的火枪将歹人们一个个的干掉,然后救出苏坤。
唔,像是成就一番佳话啊,邵东子想到这里,不由窃笑起来。
不过他全然忘了,他们面对的是一个功力深厚的傩师。
也忘了莫北他们是怎么挂掉的。
到楼前,却见大楼依然是没有一点光亮,好像还是没有人在里面一样,三人不禁困惑,难道从始至终这楼里就没有一个人住过么?
一路上过来,浦市镇好像沉睡了一样,不过怎么也是半夜了,谁不不会在意有怎么样的一场高腔戏出现。
见黑洞洞的楼里没有一点生气,谢楠有点糊涂,这么说来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