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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似乎所有他的朋友都尽力劝他不要拿运气和柯恩比,特别是华特·哈瑟瑞尔先生,
因为柯恩那晚手气之好,前所未有。可是年轻的爱许立很气自己的坏运气,又加上酒下
了肚,根本谁的话也不听。五英镑的钞票被他一张又一张丢到赌盘上,只要有人肯借给
他钱他就借,然后以口头下注的方式又玩了一阵子。最后,到了凌晨一点半,赌盘出现
十九点红色赢,这个小伙子发现自己口袋里一毛钱也没了,还欠了艾隆·柯恩先生一千
五百英镑的赌债。”
“现在,我们必须还这位名誉被中伤颇重的柯恩先生一个公道——虽然媒体和群众
一直都不愿这样做。当时所有在场的人都肯定地说,柯恩先生自己一直劝爱许立不要再
玩下去。柯先生的处境也很微妙,因为他是赢家,有一两次爱许立差点说出奚落的话,
指责他这庄家赢了钱就想全身而退,怕破了他的好运道。”
“艾隆·柯恩先生抽着哈瓦那最好的雪茄,终于耸耸肩说:‘随便你。’”
“可是到了一点半,他也受够了这个一直输,却不付钱的对手——柯恩先生相信,
他永远也付不出来,所以拒绝再接受约翰·爱许立的空头支票当赌注。年轻人随后说了
几个激动的字眼,不过很快就被俱乐部的管理员制止了,这些人永远耳观八方,以避免
任何丑闻的发生。”
“就在这个当儿,哈瑟瑞尔先生非常理智地劝爱许立离开俱乐部和这里的一切诱惑
回家去,如果可能,最好马上上床睡觉。”
“这两个年轻人的交情在这个圈子里是出了名的,似乎约翰·爱许立在做这些疯狂
又奢侈的傻事时,华特·哈瑟瑞尔总是伴随左右,甘心情愿地做他的助手。可是今晚,
爱许立显然被自己惨重的损失慢慢吓醒了,反而让他的好友领着他离开闯祸的现场。这
个时候大概是一点四十分。”
“现在情况变得有意思了,”老人以他一贯的紧张继续说下去:“难怪警方讯问了
至少一打的证人,要每项叙述都完全被证实了才满意。”
“华特·哈瑟瑞尔走了十分钟之后,也就是一点五十分的时候,又回到俱乐部来。
几个人问他情形怎么样了,他说他和朋友在新庞德街角分手,因为爱许立看来很想独自
一个人走,又说爱许立说他在回家之前会弯到皮卡地里大道,因为他想散散步会好些。”
“两点钟左右,艾隆·柯恩先生很满意今晚的收获,让出庄家的位子,把赢来的大
把钞票装进口袋,开始走回家。华特·哈瑟瑞尔则在半小时后也离开了俱乐部。”
“到了三点钟整,西公园广场就听到了‘杀人啦’的叫喊和枪声,艾隆·柯恩先生
被发现勒死在花园栏杆外面。”
2。动机问题
“对于警方和群众来说,这桩总督公园谋杀案,乍看之下似乎只是个犯案手法愚蠢、
笨拙的罪案,凶嫌显然是新手,而且绝对漫无目标,因此要把凶手绳之以法,一定是毫
无困难。”
“你知道,动机问题已经解决了。‘找出谁因此得利’是我们法国朋友的名言。可
是,事实还不只这些,还有其他的。”
“詹姆士·法诺尔警官那时正在巡逻,从坡特蓝街弯进新月公园的几分钟前,听到
圣三主教堂传来二点半的钟声。那时的雾可能还没有稍后的清晨那么大,这位警官看到
两位身穿大衣的头戴礼帽的男人,臂挽着臂倚在靠近广场大门的栏杆上。因为雾很浓,
他当然无法看清他们的脸,可是他听到其中一个对另一个说:‘这只是时间问题,柯恩
先生。我知道我父亲会帮我付钱,你等一阵子不会有任何损失的。’”
“另一个人显然没有回答。警官经过他们身边,继续往前走。等他巡逻完毕,回到
同样地点,那两个人已经走了,可是稍后不久,在侦讯庭上提出的那两把钥匙就在这个
大门附近被发现。”
“另一个有趣的事实,”角落里的老人继续说,微笑里带着宝莉也不太懂得的讽刺:
“是在命案现场发现的左轮枪。那把枪被拿去给爱许立先生的仆人看,他发誓是他主人
的枪。”
“所有这些事实,当然构成了对约翰·爱许立先生非常明显,而且尚无破绽的不利
证据。也难怪警方对费雪先生和他们自己的努力成果非常满意,因而在命案发生整整一
个礼拜之后,申请了一张拘捕令,在这个年轻人克拉莒斯街的住所里将他逮捕。”
“事实上,你知道,我从经验里得到一个屡试不爽的教训:如果一件案子看来特别
愚蠢笨拙,而且罪证特别确凿,就是警察最该小心,以免落人陷阱的时候。”
“好,在这个案子里,如果约翰·爱许立真的像警方所说用那种方式杀了人,他犯
的罪就不只一样了,因为对我来说,这种白痴行为比犯了许多罪还不如。”
“检方得意洋洋地找来一长串的证人。里面有野兔林俱乐部的会员,他们都看到嫌
犯输给艾隆·柯恩先生一大笔赌债后的激动情形;有华特·哈瑟瑞尔先生,即使他和爱
许立的交情甚笃,也一定得承认他在一点四十分的时候和嫌犯在庞德街分手,然后在凌
晨五点回家之前就再没有见过他。”
“接下来是约翰·爱许立的男仆,亚瑟·区普先生作证,事后证明他的证词扮演了
非常关键的角色。他宣誓说命案那天晚上,他的主人大概一点五十分回到家。区普那时
候还没有上床,五分钟之后,爱许立又出去了,还告诉他不必等门。这一段短短回家的
时间被认为是非常重要——大家都认为他是回家拿手枪的。约翰·爱许立的朋友们都觉
得这案子已经毫无希望了。”
“男仆和听到公园栏杆旁谈话的詹姆士·法诺尔警官的证词当然对被告最为不利。
我可以向你保证,那天我像是重温了难得的旧日好时光。观察法庭上某两个人的脸,是
我好些日子以来最大的快乐。其中一张就是约翰·爱许立的脸。”
“这是他的照片——矮矮黑黑,蛮潇洒的,看来活力十足,否则看起来就只像个有
钱的农家子弟。他在法庭上很安静,很镇定,不时和律师说上一两句话。在警察把犯罪
经过整理出来,当着又惊又怕的观众面前叙述的时候,他很严肃地听,偶而还耸耸肩
膀。”
“约翰·爱许立先生被重大的财务困难逼疯了,先回家搜出武器,然后在艾隆·柯
恩先生回家的路上等候。这个年轻人要求允许晚点付钱,柯恩先生可能坚持不肯,可是
爱许立一路恳求,几乎跟到了柯恩先生的家门口。”
“最后,他看到债主决定不再跟他耗下去,于是趁这可怜人猝不及防的刹那从后面
抓住他,把他勒死;事后又怕他的杀人行径功亏一篑,于是对着尸体打了两枪,却由于
激动紧张,两枪都没打中。凶手一定把被害人的口袋掏空,找到花园大门的钥匙,心想
经由地下隧道穿过广场比较安全,就这样,他由面对坡特蓝街的大门逃脱了。”
“然而他意外掉了左轮手枪,这是天意对这些恶棍的报应,要他因为自己的愚蠢行
为而落人人类正义的手掌心。”
“可是,这段犯罪经过的叙述似乎一点儿也没让约翰·爱许立受到影响。他也没积
极去找一位擅长以反复询问技巧来找出证人矛盾处的杰出律师为他辩护,噢,我的天,
根本没有!他竟然找了一个呆板乏味,非常二流的律师就满意了,当这位律师传唤证人
时,压根儿就没想要引起骚动。”
“他从椅子上站起来,在一片鸦雀无声中,代表他的当事人传唤了三位证人中的第
一位。他传唤的三位男士——他本来可以传十二个的——都是坡特蓝大街上艾许顿俱乐
部的会员,也都发誓在二月六日凌晨三点钟,也就是‘杀人啦’的喊叫声把西公园广场
的居民都吵醒,且命案正进行的时候,约翰·爱许立先生正安静地坐在艾许顿俱乐部里
和他们三个证人打桥牌。俱乐部的门房作证说,他是在三点整前的几分钟的时候进来的,
待了大概有一个半钟头。”
“我不必告诉你,这个绝无虚假,完全被证实的不在场证明,等于在起诉的大本营
上结结实实投下了一枚炸弹。最诡计多端的罪犯也不可能同时出现在两个地方,而且,
即使艾许顿俱乐部在许多方面违反了我们这个非常注重道德的国家赌博方面的律法,它
的会员却都是来自社会上最上流、最清白的阶层。换句话说,有十二位绅士在命案发生
的当时见到爱许立,还跟他说过话,这些证词绝对没有怀疑的余地。”
“在这一段令人惊愕的讯问过程中,约翰·爱许立从头到尾都极为冷静沉着。毫无
疑问,这是因为他早知道能够以这样绝对优势的证词证明自己的无辜,所以整个侦讯中
都冷静异常。”
“他对法官的问话也回答得简单清楚,即使是关于左轮枪敏感问题。”
“‘法官大人,我离开俱乐部的时候,’他这样解释,‘决定要和何恩先生单独好
好谈谈,请他允许我晚一点还清欠他的钱。您可以了解,我不喜欢当着其他人的面求他。
我回家去,只待了一两分钟——不是像警方所说的回去拿枪,因为在浓雾天气里我的枪
一直带在身边,而是回去看了一封重要的商业信函是不是在我不在家的时候寄到了。’”
“‘之后我又出门了,在离野兔林俱乐部不远的地方遇到了艾隆·柯恩先生。我陪
他走了一大段路,我们谈得很好,很愉快。我们在坡特蓝街头,靠近广场大门的地方准
备分手,也就是那位警官看到我们的地方。柯恩先生想穿过广场,因为这样走到他家比
较近。我觉得广场在浓雾里看来又黑又危险,尤其柯恩先生身上还带着一大笔钱。’”
“‘我们为这件事情谈了一会儿,最后我劝他把我的左轮枪带着,因为我回家只会
经过常走的街道,而且我身上什么值得偷的东西也没有。柯恩先生犹豫了一下,终于接
受了我的建议,把我的枪借走,这就是为什么它会出现在命案现场的原因。我最后和柯
恩先生分手的前几分钟,曾经听到教堂两点四十五分的钟声。两点五十五分的时候,我
正在坡特蓝大道尾的牛津街上,从那里走到艾许顿俱乐部至少要十分钟。’”
“注意,他的这番解释比检方的推论更为可信,因为检方对于左轮枪一直没有满意
的解释。一个事实上已经把被害人勒死的人,不会用自己的枪射出两发子弹,因为这样
做只会引起附近过路人的注意,显然没有道理。如果是柯恩先生自己射出子弹,可能性
则大得多——有人突然从背后突袭他,他可能在慌乱中把子弹射到空中了。因此,爱许
立先生的解释不但合情合理,也是惟一可能的解释。”
“所以,你就会明白当时那种情形,经过一个半小时的审讯后,法官、警方和群众
都很高兴地宣布,让被告清白无瑕地离开了法庭。”
3。朋友
“我明白,”宝莉急急打断他的话,因为,总算这一次她敏锐的洞悉能力至少和他
相当了,“可是这件可怕凶杀案的嫌疑却从他身上转移到他朋友身上了,而且,当然,
我了解——”
“可是事实上,”他平静地打断她,“你并不了解。你指的朋友,当然是华特·哈
瑟瑞尔。每个人都马上这样以为。这个朋友,意志薄弱而且受到他胆小,可是比他能言
善道的朋友所怂恿,乐意代替他去行凶。这个推论不错,而且我猜想这是大家普遍的想
法,甚至连警方在内。”
“我说甚至,是因为他们的确很努力去找些证据来指控哈瑟瑞尔,可是最大的困难,
是时间问题。警官看到那两个人在公园广场外谈话的时候,华特·哈瑟瑞尔正坐在野兔
林俱乐部里,一直到两点半才离开。如果他想埋伏在路上突袭艾隆·柯恩先生,他当然
不会留这么久,非等到柯恩先生应该到家了才离开。”
“更何况,如果不穿过广场,要从汉欧佛广场走到总督公园,找到一个只知在二十
码方圆内,行踪却难确定的人,和那人起争执,杀了他,掏空他的口袋,二十分钟实在
太短了。还有,就是他完全没有动机。”
“可是——”
宝莉若有所思地说,因为她现在记起来了,这一桩被大家称做总督公园命案的案件,
一直是警方记录上无法破解的谜案之一。
角落里的老人侧着鸟一般可笑的头看着她,她的迷惑显然让他得到很大的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