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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不要紧,樊浩梅想,既把他们带到这世界来,就要保障他们有能力健康愉快的过掉这一辈子。
她满怀信心,在日落之后,全家聚在一起吃晚饭时,就可以聆听两个儿子讲述今天顺利工作的过程了。
樊浩梅的一天总是很快就成过去。
因为她的时间表从中午开始,直至晚上七时都让那些按摩客人挤得满满的。
人一旦有了工作,日子就很容易过。
只有交叠起双手来等待,时间才会如蜗牛般爬行,难堪至极。
这晚七时之后的樊浩梅开始觉得房子里的气氛难受。
因为她一直等待,可是,没有一个孩子回家来吃饭。
女儿方明下课后一向节目丰富,很多时忙得连个电话都没摇回来,害樊浩梅白给她留下饭菜。
今儿个早上,方明在知悉樊浩梅决定把那二百五十万元意外之财转为慈善基金之后,的确发了一阵子脾气,今晚不会回家来陪伴母亲吃饭是意料中事。
樊浩梅担心的不是女儿,而是儿子。
殷家宝平向不是个没有分寸的人,过了晚饭时间还不回家来,连电话都不摇给母亲,真是不寻常的举止。
当然,叫樊浩梅最不放心的还是方力。
这孩子不比其他人,他的智力不足以应付生活上一点点的意外。
方力的世界必须有母亲,才显安全。
樊浩梅从下午四时多就开始找方力,她摇电话给刘菁,问:
“阿菁,方力什么时候才能回家呢?”
对方的语气并不好,回应道:
“你呀!也别太紧张,孩子怎么说也算是出来社会做事,你得放开一点。我带他去上工,人家图书发行公司实际管事的周主任一见了方力,图他什么呢?只不过是个有点力气却没有脑袋的小伙子,也难得老周肯一口答应,就让方力立即上班,开始做搬书工作了,你这做母亲的应该来不及高兴,有什么好担心的。”
樊浩梅期期艾艾,再鼓起勇气问:
“我只不过想看看方力是什么时候下班了?我好去接他。”
“接他下班?”刘菁笑起来:“他是什么大少爷不是?让他跟着发行公司的车载送到中环附近,放他下车,就应该晓得回家来了。平日你不也是让他独个儿上街买东西吃的吗?”
说罢了,就不耐烦地把电话挂上。
樊浩梅待最后一位客人离去后,一看手表,已经是晚上七时十五分了,立即又给刘菁挂电话。
刘菁没有接。她的手提电话转到一位叫卢太的女客家里,回应的是卢家的菲籍女佣,道:
“刘姑娘在按摩,不接听电话。”
直候至晚上八时,樊浩梅不但急得在屋子里团团转,而且越想越担心,头开始霍霍作响,眼眶不时溢出泪水来。
她是忍无可忍,再给刘菁挂电话,仍是菲佣接听,樊浩梅以生硬的英语跟菲佣交涉:
“请求你行行好,我儿子还没有回家来,请你转告刘菁姑娘,看她有什么联系我儿子的方法。”
菲籍女佣请她稍候,这一候其实只不过是三、五分钟的过程,在樊浩梅的感觉上长达一个世纪。
最终拿到的答案是,那家雇用方力的文艺图书公司的电话号码。
樊浩梅立即摇电话去,找周主任。
“周主任下班了。”对方答。
还没有等樊浩梅再发问,对方再补充:
“明天再摇电话来吧!这儿除了我是看守仓库的之外,都已经下班了。”
说罢就挂断了线。
樊浩梅的第一个反应就是重新再摇文艺图书公司的电话,那是她手上惟一可以把方力找到的线索。
她以微微颤抖的声音说:
“我是方力的母亲,我的儿子方力今天到你们公司来上班……”
“我说了,全部职员都已下班了。”仍然是刚才那看守仓库的人的声音。
“可是我儿子还未回家来!”
“白痴!”对方抛下了这两个字,就把电话摔掉了。
樊浩梅明白这两个字的意思,如果是一般青少年,下了班,有自己的生活应酬,没有立即回家去,做母亲的却慌慌张张到处寻儿觅女,真是不能理解的。可是,方力的情况有异常人。
樊浩梅只好硬着头皮,再摇文艺图书公司的电话。
电话接通了,一直在响,却没有人接听。
姑勿论是对方厌弃樊浩梅的罗嗦,抑或是人去楼空,结果都是一样的。
樊浩梅完全没有法子跟方力联络得上。
第二部分金融大风暴(13)
一向镇定处事的樊浩梅开始慌了手脚,她继续一边摇电话,一边埋怨自己,为什么会让刘菁把方力带去交给一些陌生的人。这些人不会对一个弱智的孩子特别关心,他们甚至会粗心大意地高估方力应付艰难的能力,于是意外就会发生在方力的身上。
樊浩梅冲动地扭开了全屋的电视机、收音机,她要知道外头世界有没有什么交通失事、堕海跳楼等等惨案发生,这都可能跟方力扯得上边。
一个人处于一间房子之内,气氛完全是乱糟糟的。樊浩梅的情绪开始有点失控,她伏在桌上希望能嚎哭一场,可是眼眶温热却又干燥,欲哭而无泪的压力叫她的精神陷入极度紧张状态,影响到心跳加速,双手震颤。
“妈!”
樊浩梅听见有人呼唤,可是她不敢抬头回应,怕是自己的一重幻觉。
直至有人把她揪起来,抱住了,再喊:
“妈,什么事了?”
她才敢张开眼,看到殷家宝。
“家宝!”樊浩梅抓紧了儿子的衣襟:“方力不见了,他没有回家来。”
殷家宝一听,知道事态严重了。
这天上午是他亲自把方力交到刘菁的手上去的,刘菁跟樊浩梅是同乡姊妹,几十年的交情,看着他们三兄妹一起长大,如同亲人一般,没有什么叫不放心。
“阿菁姨姨说过图书公司会有人把方力带回家来。”殷家宝说。
樊浩梅摇头,证明一些人并没有言出必行。
殷家宝省起曾问刘菁:
“方力要到哪儿去上班了?”
当时刘菁曾把个名片塞给殷家宝。如今家宝赶紧往袋里一探,就把文艺图书公司的名片掏出来了。
“让我摇电话去打探。”
“都说全部下班了。”樊浩梅回应。
“这是周主任的手提电话,我且试试。”
殷家宝果然把文艺图书公司的周主任找着了,对方的语气很友善,回答说:
“方力是个听话的年青人啊,今天在公司里干活半天,很卖力,同事们都喜欢他。下班后跟厂车回家去了呀。”
“可是,周主任,方力并没有回家来,他不比普通人,所以才叫我们担心。”
“我明白。”周主任相当的通情达理,道:“你让我跟几辆厂车的司机联络上,再给你答案。”
这到底算是在茫茫大海中抓住一块浮木,不至于没顶。
殷家宝安慰母亲说:
“不要紧,周主任说同事看到方力坐厂车下班的,现今把厂车联络上,就知道方力的下落了。”
樊浩梅的眼眶再由干枯至湿濡,微微点头,表示会意,然后说:
“刚才只剩我独个儿在屋子里,我很怕。”
如此一说,真教殷家宝难堪,他想立即向母亲解释,但喉咙被硬物堵住了,张着嘴却作不了声。
这天的过程,对殷家宝也是挺难受的。
他把弟弟方力送上刘菁的汽车之后,就到城内一间知名的猎头公司去,准备办登记申请工作的手续。
负责接待他的经理姓岳,看过了殷家宝填写的简历之后,第一个问题就叫殷家宝心胆俱裂。
岳先生问:
“你在美国的投资公司工作,这家叫德赫辛的机构跟嘉富道集团有关系吗?”
殷家宝的确曾服务过德赫辛公司,那是他在写博士论文时的一份兼职工作。
把学位拿到手后,他就投身于嘉富道集团,直至出事。他在嘉富道的经历当然不能填报在申请表格上。
就岳主任如此一问,都叫殷家宝的心像要一下子跳出口腔来似。
他刚才填写履历的手还在发抖,现今要他当着人面前撒谎,他更加吃不消。
殷家宝倒抽了一口气,终于硬着头皮,强迫自己砌辞作答,说:
“嘉富道的规模极大,很多经营金融投资的公司都跟他挂钩,包括我们德赫辛在内。”
“那么说,你也跟他们有过来往?”
“我是在资料研究部当差的,是后勤部门,不涉及前锋的工作。”殷家宝这样回答,打算避过锋头。
他实在也不愿意再在金融投资的前线冲锋陷阵,那是个杀人不见血的屠戮市场,威力适足以令很多很多无辜与无知者倾家荡产,家散人亡。
岳经理回答:
“真可惜。我们手上正有两三个金融机构的高薪职位,需要有投资作战经验的人充任,条件好得不得了。”
殷家宝没有回应。
岳经理把脸冲前,以带点神秘的口吻向殷家宝说:
“如果你出身嘉富道,又有投资业务的实际经验,你知道你可以有多少年薪?”
殷家宝的心在加速跳动。
“每年五百万港元,再加房屋津贴,当然还有花红。此外,”岳经理说:“你有本事,还可以像那东方神奇小子,挪动大量资金炒卖。”
殷家宝忍不住回应:
“你知道那人现今有多凄惨?”
岳经理看了殷家宝一眼,忽尔大声笑起来:
“你还是年青,缺乏社会体验。你认为神奇小子遭遇凄凉是因为他正在逃亡?嘿!告诉你,不可能抓到他的,一个有本事令嘉富道亏蚀近千亿美元的人,自然会逃得掉。”
殷家宝不期然地又纠正对方:
“是六百亿美元。”
“对,算是六百亿美元吧。”岳经理很自然的继续把话说下去:“他身上会毫无分文吗?只要有钱,到处都是天堂。我深信他这种人,很快就有法子以别个身分卷土重来,在江湖上又赚一笔了。”
不能说这岳经理的体会不对。
江湖炒家,金融大鳄,恶行在于亏机构的资金,赚自己的钱。
殷家宝脑海里忽然闪过嘉富道董事局群雄的影象,他下意识地知道,这伙人必会有日重出江湖,遗害人群。
“这样的大案子不可能是一个人的能力做得来的。”殷家宝越想越不忿,回应岳经理说:“江湖上把一个人神奇化了,无疑是放过了幕后的一群真凶。”
“你是不是听到过很多内幕?”岳经理兴致勃勃的追问。
殷家宝知道要控制住自己的情绪,讲多错多,这儿不是他发泄怨愤的地方,对方也不是他伸诉冤屈的对象。
于是他只好摇摇头,道:
“道听途说,众说纷纭,我们局外人怎能知道真相。”
岳经理再认真地看了殷家宝一眼,道:
“你把有关的证件,诸如你的毕业证书、在美的工作证明、德赫辛公司的推荐信或其他推荐信,带到这儿归档,我们找到合适的职位,就为你引介吧。”
岳经理这个正常要求,无疑把殷家宝的希望扼杀了。
他不可能提供岳经理需要的有关证件,否则等于送羊入虎口。
走出这第一间猎头公司时,殷家宝已经醒觉到他是不可能循正途在城内找到工作的。
心情的痛苦、精神的压力,叫殷家宝无法把一顿午饭安稳地吃下。
他一直坐在卜公码头的公众座椅上,对着美丽的海港,思考他那一片黯淡凄迷,了无希望的前途。
直至夕阳西下。
殷家宝仍然呆坐着,整个人近乎麻木。
没有人能帮助他。
没有人能开解他。
没有人能安慰他。
没有人能释放他。
或者,除了那个叫尤枫的女孩子。
殷家宝下意识地认为自己有必要找尤枫,否则他就要窒息了。
尤枫是他的一线希望。
尤枫到底不同于樊浩梅。
后者是身为男儿好汉的责任。
前者却是属于大丈夫的权利。
责任不可卸,但,很多时责任会把整个人压缩得矮掉半截,难以抬起头来正视天日。
权利不能不抓紧,那是做人做事的提神剂,会得叫人勇往直前,披荆斩棘。
殷家宝认为自己需要振奋,不能再萎靡下去。
于是他拿了手提电话摇给尤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