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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翅膀还一颤一颤的。
李默把草图给林昔传真过去,十分钟后,林昔在那边说就是它,它看上去更像是自己的,而不是机器批量生产出来的。
如果选定“红蜻蜓”,就不一定要用塔夫绸了,用一种厚实发光的绸料就行。困难在于背后的蝉翼,必须挺立,必须似有似无,上哪里去找这种材料呢?
李默来到了母校,她相信,在这里什么都可以解决,只要是关于服装的。
在宽阔的展览大厅里,李默一眼就看到了自己的毕业作品,作为获奖作品,它已经被母校收藏起来了。那是一袭白色婚纱,没有什么新意,李默相信是那些手工将它从平凡提升到了传统的极致。那些薄纱后面盛开的玫瑰,是李默一针一线绣上去的。为了它们,整整两个月里,李默每天只睡四个小时,考虑到工期太长,难免弄脏洁白的塔夫绸,李默特地买了一箱医用手套,结果,手套内的滑石粉毁了李默凝脂似的双手,李默不得不在睡前擦上厚厚的护手霜,再戴上手套睡觉,才慢慢恢复过来。
展示作品那天,模特在台上缓缓走过,旖旎的钢琴声中,薄纱轻扬,一朵朵带露的玫瑰极有韵致地起伏波动,像初恋的甜梦,像清晨的微风。李默在如雷的掌声中哭了。她不是因为激动而哭,她是因为伤心而哭,人们不知道,也没有人想知道,那些玫瑰一共是七百五十一朵,刚好是他三年来送的那么多。而他再也不会给她送玫瑰了,她甚至不知道他在哪里,是生是死。他突然消失了,在她即将毕业的时候。
李默是在大一下学期认识他的。那时候,像一个无声的约定,女同学之间突然不再聚会神侃,人人行色匆匆,个个神出鬼没,目的只为找到自己中意的男朋友,一来可以找点零花钱,二来可以证明自己的魅力,运气好的,还可以找到真命天子。在这种氛围下,没有男朋友就成了很丢人的事情。李默身不由己地融汇到这场魅力大较量中去。
李默已经记不清是如何碰到他的,只记得那天有很多人在一起,李默很渴,一个劲地喝饮料。后来他说,现在已经看不到哪个女孩子像你那样喝饮料了,我喜欢看到一个女孩子有健康的食欲。
他叫尹种甜,开着一家广告公司。李默对他的公司没有一点兴趣,但她很喜欢他的名字。种下甜蜜的种子。李默觉得这名字的意思再明白不过了。这种直白也让人喜欢。俗得天真烂漫。
事实上,李默对他的欣赏也仅止于这个名字,能让李默欣赏的人和事太少了,除了少数几个知名的服装设计大师。曾有人对李默说,千万不要拉开与生活的距离,你总得在生活中有所欣赏,哪怕是喜欢一群矮子当中的大矮子。李默想,人就是这么急躁,找不到满意的东西,便马上退而求其次,人们再也不会喜欢执著这个词了。
他很忙,他用忙人的方式与她谈话。他问她,喜欢我送你玫瑰还是衣服饰品之类的玩意儿?
李默从小就是个热爱时装的女孩,但她喜欢自己动手,最开始是给宠物猫做背心,慢慢发展到制作街上买不到的裙子,再发展到报考服装学院。李默觉得一个服装设计专业的学生老穿商店里的成衣是可耻的,所以她毫不犹豫地说:喜欢玫瑰。
他从此每天送她玫瑰。他从不送她一大束,只是单单的一枝。深红的玫瑰,丝绸般温厚的花瓣,带露的花茎,连同粉红的心形卡片。李默不在家的日子也照送不误。一开始,李默很不习惯,她觉得这种追女人的办法很张扬,也很愚蠢,而且毫无创意,但一个星期下来,李默就站在七枝玫瑰前改变看法了,同寝室的女生打趣她:贵在持之以恒!
不管怎么说,有人追着总是有面子的,何况他也不是太讨厌。这样一想,李默就在寝室门外钉了一个牛皮纸袋,权作自己的信箱,她不在家时便代她收下玫瑰。
后来,李默突然想玩一个游戏,她悄悄把他送的每一枝玫瑰都依样画下来,编上号,取名叫玫瑰档案。她要看看他究竟会送她多少枝玫瑰。
渐渐的,李默的日常生活完全被玫瑰控制了。整理那些源源不断的玫瑰占据了她的全部闲暇,赶开那些不时浮上眼前的玫瑰成了她全部的内心活动,她还因此成了速写高手,她可以一笔画成一枝无比生动的玫瑰。
但他的玫瑰都是委托花店里的小姐送来的,李默慢慢觉得这花收得有点麻木,就像是他给她订了一份牛奶,每天把牛奶递到她手上的是送奶工人。但他也有他的理由,他说我一大把年纪了,还想要我做这种孩子气的事情!我会难为情的,再说我也没时间。
他并非像他自己说的一大把年纪,他只不过比李默大九岁而已。跟有些同学的男朋友比较起来,已经算是很般配的了。李默不知道他比她多出来的九年里到底有些什么,因为他看起来比她要成熟一千倍。李默也不愿多想,现在这种人多了,年纪不大,待人处事却十分老练。尹种甜就是这种人。这也许是一种天资,李默想。
李默没课的时候,他喜欢让她冒充公司职员,带她去见客户。一开始,李默觉得新鲜,很卖力地站在他这一方,说些客户爱听的话。李默看得出来,那些客户也挺喜欢她的,不分青红皂白地恭维她,说她有明星气质。渐渐的,李默就不喜欢他们了,他们说话总是绕圈子,明明已有合作意向了,却偏偏拿捏着,不肯说一句痛快话。几次下来,李默便没了耐性。有一次,趁上洗手问的机会,李默一声不吭地溜了。他狠狠地批评她。她烦了,说我又没拿你工资,你管得着吗?他露出令人揪心的失望表情,望着远处说妈的什么世道!动不动就谈钱。
这种表情深深地伤害了李默,她并不计较钱不钱的,她家里开着很大的连锁超市,她几乎不知道缺钱花是什么滋味。她计较的是,他居然为了得到一个客户而不顾她的感受。她骂他自私,把女朋友不当人,随便拿去讨好客户。他说搞错没有?既然是我的女朋友,就应该不惜一切帮助我,只想到自己的破感受,你才自私呢。李默竟然被他抢白得无话可说。
尽管如此,一有机会,他还是带她出去。最后一次,李默临时决定去校外听一场关于环保的讲座,时装与环保有着很深刻的关系,李默不想错过这个讲座。她在电话里向他请假,他还没听完,就咆哮起来,李默摔了电话,流着眼泪进了教室。
讲座开始不久,尹种甜就出现在教室门口,他不停地向李默打手势。李默赌气不动,他也不走,直挺挺方正正地戳在那里。同学们开始向她投来不满的目光。李默只得起身向外走去。
李默一出去,尹种甜的脸就黑黑地拉长了。他说看到我当众求你,你很得意是吧?李默不想和他吵架,默默地跟着他上了车。他说不行,你不能板着一张脸,你得给我调整好情绪,商场就是战场知道吗?
李默怔了一会说尹种甜,你拿我当什么人?女朋友?廉价的公关女秘书?不花钱的糖衣炮弹?
尹种甜呆在驾驶座上,说这样吧,我发誓,今天是最后一次,以后我绝不带你出去。
那天尹种甜是去争取一单大业务的,好像有近百万元,客户的派头很大,在酒店里干等了半个多小时,他们引颈盼望的那个大肚腩才在三五个人的簇拥下逶迤而来。饭桌上,大肚腩老是盯着李默看,李默被看得烦了,就拉下脸来,自顾吃喝。尹种甜在饭桌下面踢了她一脚,她勉强抬起头来,冲大肚腩笑了一下。这~笑可不得了,他居然丢下满桌的人,和李默扯起时装来。他提出饭后和李默一道去逛商厦,他说他想让专业的时装设计师提升一下自己的审美趣味。尹种甜抢着替她回答,那有什么问题!李默望着满手的醉虾汤汁说今天恐怕不行,我还有事,得马上回去。李默讨厌和一个大肚腩走在一起,何况她一点都不想和他讨论关于时装的话题,他的见解和词汇离时装太远了。
大肚腩兴趣顿减,余下的程序草草结束,尹种甜安排的喝功夫茶也只好取消了。他不理她,一个人匆匆向前走,中途又折回来,对她说你以为你是谁?你大概真把自己当成明星了吧?人家有什么地方丢你的脸,人家是企业家,社会名流,市长也敬他三分,哪里轮到你来给人家脸色看?
然后就是一段时间收不到玫瑰了,也接不到电话了。很多人向那个寂寞的牛皮纸信箱张望,李默冷着一张脸走来走去,假装没看见他们意味深长的眼神。
李默也没有给他打电话过去,她不想认这个输,她觉得自己没有错,错的是他,干吗要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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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去做不喜欢的事呢?但是,毕竟身边一直有这样一个人晃着,玫瑰一天一天地送着,渐渐就养成了受宠的习惯,突然问什么都没有了,李默感到说不出的难受,常常一个人想着想着,就心里空空的想哭。她才意识到自己其实是十分享受这种感觉的。而且,玫瑰档案已经声名大振,现在,玫瑰突然消失了,人也被搁下了,她的私生活在所有的眼皮下发生了尴尬而耻辱的转折,她连出去散散步都不敢了,她害怕那些指点她后背的手指:看到没有,那场著名的玫瑰闹剧终于落下帷幕了。
两个星期以后,玫瑰又来了,还附了一张道歉的卡。
见面后,两人都不提前段时间的事,就像他们昨天才刚刚分开一样,一副既往不咎的态度。他请她吃韩国菜,谈笑风生。
到最后,她还是憋不住说了。她说她知道她错了,起码不该对人那样不礼貌。他对她的道歉没有什么表示,只说她到底还太小,不懂得社会上的一些事情,他相信她将来会懂的。
李默说其实我早就懂得了,我也知道该怎样做,但我就是做不来。
尹种甜沉默了一会,说这样也好,你看,飞鸟必须自己辛苦觅食,猫狗却只须摇摇尾巴,但它们都只混得一个饱字。人也是这样,勤力也罢,懒惰也罢,不过是一箪食,一瓢饮,这样看来,勤与不勤又有什么分别呢?
李默说我可不是你想象的那种懒惰的人。李默不喜欢沉重的话题,男人一沉重,她就觉得把握不住,不知道他们在想些什么。李默把话题扯到自己身上来。她说想起来了,我得开始准备毕业作品了,我想做婚纱,我喜欢婚纱,我觉得婚纱是唯一可以超越所有时装的,我还希望这件毕业作品能作为自己婚礼上的婚纱,那样的话,真是太有纪念意义了。
尹种甜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说小孩子都喜欢芭比娃娃,穿婚纱的女人是不是可以理解为成年人的芭比娃娃呢?
芭比娃娃多是穿婚纱般的长裙,原来他也是知道芭比娃娃的,还以为他只知道客户呢。李默不在意他话里的嘲讽意味,说我就是喜欢婚纱,我做梦都想穿上婚纱,可我们老家有这样的说法,没结婚的女孩子不能随便穿婚服的,会冲走自己的夫运。
好嘛,那你就穿嘛,你穿着婚纱睡觉都没人干涉你。
一个人穿有什么意思,除非是在我们的婚礼上。话一出口,李默吓了一跳,他们从来没有谈到过这些,他们之间是不可能有这些的,因为他们相遇在一个彼此都不谈婚嫁的时段,对这一点,两人早就心照不宣。这次一不小心说出口,气氛马上变得有点难堪。
他说我不会有婚礼的,一把年纪了,早就没有表现欲了。
李默有点生气:这跟表现欲有什么关系?
尹种甜也认真了:我就不信,婚姻真的要婚礼和婚纱来证明吗?结婚是两个人的私事,是两个人心里的事,干吗要表演给别人看呢?我要是结婚,我不仅不要婚纱,我还不要任何衣服,我一丝不挂关起门来乐三天。
李默越来越生气了:那是你的婚礼,你要光猪是你的自由,我的婚礼是一定要有婚纱的。
尹种甜说幸好我的婚礼和你的婚礼并不是一个婚礼。
李默站起来大声说:我知道,不用你提醒,难道我会赖上你吗?难道我会这样作践自己吗?
尹种甜也站起来了:你以为我有那么傻,会老老实实被你赖上吗? 谁想赖上你呀,别自我感觉太好了。 李默再也无法忍受这种争执了,她推开椅子跑了出去。本来,李默从没想过会跟他有什么结果,寝室里早就开过不止一次研讨会了,不要轻易锁定一个人,不到山穷水尽,千万不要上岸,哥伦布就是坚持到最后才发现新大陆的,在之前五十海里的地方,他曾差点掉头。尽管如此,也不该由他来流露那个意思啊,太伤自尊了。
李默没想到这天晚上就是他们的最后一次见面,从此以后,尹种甜就彻底消失了。她去他的公司找他,公司已经关门了,他的宿舍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