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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在斯诺的《红星照耀中国》的前一部分就有了毛泽东告诉世界的惟一的一份自传,它在最早出的左派图书俱乐部的版本里占54页。这个故事对毛自己的同事产生的兴趣就像对西方读者产生的兴趣一样大。斯诺指出:
“在毛追述往事的时候,我注意到,有一个旁听者至少和我同样感兴趣,这就是他的妻子贺子珍。很明显,他谈到的有关自己和共产主义运动情况,有许多是她以前从来没有听见过的;毛泽东在保安的同志,大多数也是这样。
“后来当我向红军其他领导人搜集传记材料的时候,他们的同事常常围拢来兴趣盎然地聆听他们第一次听到的故事。尽管他们已经在一起战斗了多年,他们多半不知道彼此在参加共产党以前的日子的情况,他们往往把这些日子看作一种黑暗时代,真正的生命只是在成为共产党人以后才开始的。”紒紦矠
1936年秋,张国焘和朱德将军衣衫不整地从四川回到陕西的根据地,与毛呆在一起。张不仅得承认在长征的紧要关头,他南下是错误的,而且承认他还犯了一个错误,这就是在到达陕西前不久,他派遣他的红四方面军最精良的部队在西线进行野鹅式的追击,结果被消灭。他希望带领他自己的人马来扩大陕西根据地,但结果却是不光彩地请求毛帮助解救他的部队。毛拒绝冒这样的险,因为当时是几面受敌,他还谴责张损失了宝贵的力量而没有达到任何目的。这一事件使得毛在后来的几个月里很容易处置对他的领导地位构成严重威胁的对手。
第2部 奋斗第11章 延安(3)
朱德将军,毛的老搭档,无疑与毛关系和睦,当红色“土匪”贺龙不久之后带领他的部队从南方进入陕西这个根据地时,共产党在陕西集中领导权的过程也就完成了。所有使共产主义决定性地走向全中国的工作已在这个西北根据地准备就绪。
“1936年12月12日上午,保安出现了不寻常的活跃情景。”奥托·布劳恩李德后来追述道,“毛的住地同党政军最高领导人进行联系的电话铃声急促地响着。就连习惯于夜间工作、次日睡到中午的毛泽东也一大早就出来了,周恩来来到他这里,过了一会儿,洛甫、博古和其他几个人也来了。发生了什么事?”紓紛矠发生了毛泽东、蒋介石争夺对中国控制的22年斗争中最富有戏剧性的插曲:北方的主要军阀之一*——在国民党与共产党之间持“中立”态度——在蒋总司令到西安视察的时候扣留了他。
所谓“西安事变”的消息很快传遍了全世界,惊动了各国朝野。毛很激动,要求把蒋介石押到保安来就他对中国人民欠下的债进行审判和惩处。但斯大林持不同的看法,他打来的电报称,蒋介石是中国建立抗日统一战线中惟一可能的领导人,因而毛应争取使蒋得到释放。*
毛派周恩来去西安,以使事件朝着有利于共产党的方向发展。12月19日为安慰斯大林,毛致电蒋介石,敦促他召开各党派会议,讨论联合抗日的政策问题。周恩来后来说:我们一个礼拜都没有睡好觉……这是我们一生中最难作的一个决策。
最后,这个军阀在蒋总司令许诺与共产党停火、更坚决地抗日、更民主地管理中国之后于圣诞节释放了他。毛在如何处置蒋的问题上无法压制政治局内的分歧,但国民党领导人至少在现在公开表示为了共同的目的要与共产党合作。
与此同时,红军扩大了地盘。它占领了延安,因而中华苏维埃共和国的首都移到这个较大、较方便的城市。延安是座古城,面临一条河流,周围都是黄土山,窑洞都是凿山修建的。延安是座集镇,有很多历史古迹,包括一座建于宋代的宝塔。
在延安,毛搬进一处有3个房间的住所,还有一个“胜利花园”,园里种着蔬菜和烟叶。后来在日本飞机开始轰炸延安的时候,他又搬到杨家岭山上一个完全防空的大窑洞里居住,但他仍在原先住的地方开会。奥托·布劳恩回忆说:“住在窑洞里非常舒适,冬暖夏凉,并且在很大程度上可以防御日本飞机的轰炸,只是跳蚤和老鼠使我们很伤脑筋,以后我们慢慢地习惯了。”紓紜矠
但毛的个人生活并不美妙,他的妻子贺子珍从来没有完全从她在长征路上可怕的经历中恢复过来,长征途中她正要生毛的第四个孩子时突然遭受空袭,受伤很重。她到陕西时,身体和精神都处于崩溃的状态:6,000英里路她多半是在担架上度过的。在毛的新大本营她也从来没有完全安定下来。她曾经被说成是执拗的妇女,从来就不理解毛的政治世界。他们的第5个女儿是在陕西怀上、于1936年夏埃德加·斯诺访问期间出生的。毛非常喜欢这个女孩,她长大后叫李敏,在文革期间很出色。
正因为毛的家庭生活不大理想,才使他在陕西这个不同寻常的道德氛围下进行积极的社交活动。这里毕竟是一个力图使他们的生活建立在一定的理性基础之上的共产党人的社会。这时,大量学生、青年知识分子和文艺界人士带着各种各样的理想从上海和中国各地涌入延安,对于那些经历过物质和精神生活极为贫乏的长征的士兵来说,这是令人愉快的事。
有伙儿学生因建立一个自由恋爱俱乐部而被抓了起来。但奥托·布劳恩指出:“体现红军面貌的严格的纪律和严谨的生活方式,在延安随着时间的推移也慢慢松弛了。”他和另一个外国人乔治·哈特博士黎巴嫩籍美国人*曾在周末招待过各种类型的文艺界人士,“我们海阔天空,无所不谈,主要谈艺术和政治,也打乒乓球,有时甚至还跳舞,在这以前跳舞一直是被当作外国的恶习被禁止的”。紓紝矠
时间一年年过去,社会气候也更为宽松了,周末梨园舞会成为人人期待的活动。音乐是搜寻来的一些唱片,或是乐队伴奏,什么乐器都有,从中国古老的二胡,广东的板胡到脚踏风琴传教士留下的、口琴和西洋小提琴。传统的中国乐曲与西方的狐步乐和华尔兹一同演奏,但最引人注目的是妇女自己挑选自己的舞伴,这是违背中国传统,显示妇女解放的举动。毛自己也不是没有受到这些新风尚的影响,女同志也有权走到毛的跟前,邀请他共舞一曲。
外国客人非常喜欢周末晚会,一个外国人描写道:“你可以看见头发浓密的毛泽东穿着衬衫和延安大学漂亮的女学生跳着快速的一步舞。”紓紞矠毛也能和中国的女共产党人消磨时间,他特别欣赏生活豪放不羁的女作家丁玲——毛的湖南同乡,也是杨开慧的老校友。
毛还第一次有机会与西方妇女亲密交谈。两个美国记者,一个是为《法兰克福时报》和《曼彻斯特卫报》写稿的艳丽的艾格尼丝·史沫特莱;另一个是埃德加·斯诺的妻子海伦·福斯特·斯诺,她的笔名叫尼姆·威尔斯。她们俩都是较早访问延安的人。她们俩不喜欢呆在一起,并为了博得中国共产党领导人的信任而成为对手,但她们都经常见到毛,毛也喜欢有她们作伴。
后来又来了王安娜,她是一个金发碧眼的德国女郎,在欧洲嫁给了一个年轻的中国共产党人*。她到延安几天后,有一次正与艾格尼丝·史沫特莱在她的院子里喝咖啡,突然,毛闲逛过来,加入她们的谈话。当他得知王安娜有一个儿子时,马上问道:
“你儿子的头发是金色还是黑色?眼睛像妈妈一样吗?是蓝色的,还是黑色的呢?”
王安娜略感意外,解释说她的男孩是黑头发、黑眼睛。然后,毛问得更细:“皮肤是白色的,还是接近中国人的颜色?”
“接近中国人的颜色。”
“这真有趣”毛泽东道,诡秘地一笑。“你的同胞李德的太太是中国人,他们的孩子也是黑头发、黑眼睛,肤色也和中国人一样。一般说来你们德国人总是以德国的强大而自豪;可是,似乎怎么也敌不过我们中国人我们的人种好像比你们强呢”紓紟矠
1937年春,史沫特莱到延安的第一天,她半夜去拜访毛,后来她描写道:
我……掀开一个窑洞的门帘,进入一个黑洞。洞中阴沉黑暗,中央一张粗笨的木桌上面点着一支巨烛,巨烛光在一堆一堆的书报和低矮的窑洞顶上晃动着。一个人影,一只手按桌而立,脸朝门口,面目不清,我见到一堆黑衣服上面盖着一件宽大有补钉的大衣。那人个子很高,令人生畏的人物向我们移动了脚步,并且大声说:“欢迎欢迎”接着两只手紧紧握住我的手,手很长,也很敏感,就像女人的手一样。我们互不说话,互相打量着。他的脸又黑又长,莫测高深,前额宽阔而高,嘴唇女性化。他是一个审美大师,且不说其他方面的造诣。实际上,他身上的女性气和洞中阴暗的景象令我不安,心里本能地产生了一种敌意……
后来,史沫特莱发现:
最初令我强烈地感受到的那种气质,后来证明是一种心灵的孤独。朱德受爱戴,毛泽东受尊重。最了解他的人很少喜欢他。他的灵魂独存,并且使他孤独……他没有朱德的谦逊风度,即使他风流潇洒,但他总流露出个性刚强、睥睨一切、当机立断的性格。我有这么个印象:他可以等待、观望许多年,但最终他要为所欲为。紓紡矠
第2部 奋斗第11章 延安(4)
第一次见面后,毛经常去史沫特莱的窑洞,史沫特莱和伍莉莉合住一个窑洞——伍莉莉被史沫特莱选作自己的翻译,被说成是延安惟一一个有永久的窑洞住的女孩。
史沫特莱回忆说:“我们3人一起吃便饭,纵谈几个小时。因为他从来没有出过国,所以他提出了成堆成堆的问题。我们谈到印度,谈到文艺。有一次他还问我是否爱过什么人,为什么爱,爱对我意味着什么。有时他朗诵中国古代诗人的名句,有时他低吟他自己写的律诗。”紓紣矠
在许多方面,毛的个人品格并不足以使他成为一个群众组织的领袖。埃德加·斯诺在他的访问中对这点很有感触:
“在个人意志服从群众意志达到迷信的地方,毛显然是个个人主义者。抽烟在共产党人中被视为缺乏个人纪律的标志,受到劝阻,但毛从不间断抽烟。保安人大多数天一亮就起床了,而毛习惯晚上工作,白天睡觉,中午以前很少能爬起来……
“毛的大多数追随者都留着普鲁士式的短发,而毛却讨厌理发,头发留得很长……与周恩来等其他人的清洁、机智和军事忍耐力不同,毛走路时没精打采,肩弯背驼,像个老农。我给他和林彪照检阅军校学员的相片时,我看见毛的敬礼最是无力。周恩来是直接对着你的眼睛看你,无论你说什么,他总是显出渴望你相信他的样子。毛是侧着头看人,等着他的话产生效果,他的逻辑被理解,一副怀疑的神态。表面上看起来心不在焉,实际上这是毛为了掩饰他那始终警觉而富于联想的头脑而戴的面具。”紓紤矠
但斯诺也正确地看到了毛作为党的领袖的积极成分:
毛的记忆力好得惊人。他能回忆得起来多年以前与人谈话的日期,客人的姓名,谈话的确切内容和事件的细节。他领导很有艺术,不是采取明显的方式,而是采取间接、微妙的方式。他经常同各种委员会的成员磋商问题,一谈就是几个小时,试探他们的意见,然后把人家的看法和自己的看法统一起来。他先跟他们一一进行个别谈话,等到他确信意见一致时,方说出自己的看法作为结论。他自信命中注定要当领导。但是,他待人接物很随便,不装腔作势。他对于忠于他的人开诚相见,因而取得他们的信任。对与自己持有不同意见的人,他也宽宏大量,反对他的人会渐渐失掉影响。但他们不会像斯大林的个人对手那样遭到大规模清洗和肉体消灭的命运。紓紥矠
毛开始更经常地处理对外事务,并反映出他在党内新的卓越才能。1937年5月15日,他在写给西班牙人民的信中说:“如果不是因为我们眼前有着日本敌人,我们一定要参加到你们的队伍中去的。”紓紦矠几个星期后,他又致信美国共产党领导人埃尔·白劳德,称他是中国人民的好朋友。
又有一批外国客人来访问他,想了解他对当时国际问题的看法。除了斯诺和史沫特莱外,他在陕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