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苑波追寻-第2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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哭得两眼迷蒙,女人抬头望着他。自小一块儿处,他还未曾见过她这般异样神情 

,竟像是在看着什么生人似的。举起那只仍完好的手,女人无语地细抚他脸颊, 

从那伤疤一路直下颈边。他初时不解一会儿却醒悟过来:严清棠自是说了全盘, 

包括那事。他垂下眼羞愧得不敢看女人,死命咬唇却一句辩解也说不出来。若说 

他是给对方强逼的可会有人相信?连那个始作俑者都认为他是为求活着而任谁皆 

可,更何况是别人。自己没死不就是个最好的证据?他极是痛楚地想着。 

…其实自己要真是死了该多好,男人苦涩地按紧了胸前的枪。想起许多过去的日 

子,自己竟然曾经相信那伪装的温柔,愚蠢得以为对方真的在乎,却不知道背后 

隐藏了多少嘲讽的笑声,笑他不明白自己只是个任由玩弄的破烂,笑他竟敢自以 

为是地替同类求情。非得等到每个戳破的事实在眼前摊开,他才发现自己不过是 

对方眼中的玩物……。 

胸口顿时掠过一阵激痛,男人狠狠咬住下唇。 

前途一片茫茫的黑夜里,放眼望去,只有营区中心隐隐露出火光,但随着距离的 

远去,也逐渐消逝不见了。 



绕开一道又一道的哨岗,墨般深沉的夜里,女人循着摸熟的路径前行。即使营区 

这一侧因为地势临水而戒备较松,她仍不敢掉以轻心。 

一边注意着周围的动静,女人心思却不由得往后方的人身上飘去。见面时的震惊 

,她直到现在还无法平复过来。 

两人难得的重逢,她望着男人的眼在看见自己时光芒闪烁,但随即又黯淡下来。 

失去了以往的高傲倔气与爽朗神情,原本熟悉的男人彷佛蜕变成另一个完全陌生 

的人。那眉宇,那眼眸,男人那掩不了的浓浓忧郁里,一股撩人情乱的气味儿浑 

散出来,竟是让人移不开眼! 

看了许久,被蛊惑了似地,她情不自禁地伸出手。男人没说话却颤抖着眼睛垂了 

下去,像是浸润过什么的嘴唇紧咬着。她只痴痴地望看,男人那一瞬间里不自觉 

流露出来的媚态,全身上下抹不尽的娇艳色调…。这些样态,风尘打滚过来的人 

还有不知道的吗?她忍不住红了眼睛,之前还存有的一点点期待也破灭了,清棠 

果然没有骗她! 







追寻(12) 





女人还记得当初在北京城外分手的模样,那两人向她挥手笑着说去会儿就回。结 

果是回来了,在她等了又等之后,一个毁折了手脚,另一个……。女人一阵鼻酸 

,她想起清棠刚回来时,无论自己怎样追问也绝口不提男人,之后才终于逼逃不 

过地脱口而出。现在事实证明了一切,只是那时清棠述说的嫌恶表情,女人想忘 

也忘不了。 

眼前的夜路暗得让人心惊,走着的同时,女人突然有点害怕起身后的男人。分别 

多时,她怎么知道他还是那个从小一块儿长大的人?除了身体之外,她怎么知道 

那个日本鬼到底改变了男人多少?她怎么知道她还可以信任男人? 

自从开战,日本鬼子的暴虐愈甚,军队每经一地,留下来的总是遍地的血与黑紫 

的尸殍,沦陷区唯一可称安全的、地下抗日组织能躲藏的地方,就只剩下外国租 

界。但几次爆炸事件之后,日本鬼开始注意租界,前些日子宋勉等人的牺牲便是 

一例,饶虽如此,他们的士气却反而愈挫愈勇。好不容易此次得到情报,趁着日 

本鬼庆祝天皇御诞的时机,他们要一举炸掉这个碍眼的营区! 

早已得知男人的下落,她要求必须先救出男人。因为风险太大,这个提议随即遭 

到否决。女人也知道要担的干系太大,但她无法眼睁睁地见死不救,男人是她比 

手足还亲的亲人,即使单独前去女人也在所不惜。拗不过女人他们也只好答应, 

前提是被捕绝不营救。 

一片弥漫的夜色里,女人对自己露出复杂的苦笑。要是不相信男人她又怎么会来 

?他是她从小的、唯一的哥哥啊,两人扶持着长大,他总是护着她为着她。女人 

想起刚才男人微笑的表情,拉起自己的模样,有哪个地方和从前不一样?就像遥 

远的记忆中,那两个紧握着手的小孩,他们只有彼此……。 

无尽的黑夜,在多少双泪眼中连绵不绝。 

漫漫长路终于到了尽头。 

日本营区封锁线外约五百码的地方,一条隐密小径之后,两个身影来到一间河边 

的小教堂。 

历经战火洗礼,这间原本用桦木筑成的美丽教堂已然面目全非。潦倒破败的外观 

,这样的夜里看来更显凄凉。 

大地隐约开始起风了,两人仔细着脚下久未整理的荒凉,在簌簌沙响中走入漆黑 

教堂。 

「阿弟…你在吗…阿弟…是我啊……」 

左右张望,女人细声喊着。 

没有任何回应,废屋里径是一片人心发毛的悄寂。待了稍会,才见满地瓦砾堆后 

蹦出个影儿。 

「嫂子…妳可来了…」 

一个十五、六岁的男孩溜烟儿似地跑到两人跟前。 

「阿弟…没想到你真的在!」女人一脸欣喜,「我还想大伙儿许是都走了呢!你 

是特地回来接我们的吗?」 

「不…大伙儿都没到,」男孩皱着眉,「嫂子是来得最早的呢…」 

「都还没到?」女人听了不禁一怔。 

「是啊,莫非出了岔儿…可真叫人担忧呢…」男孩说着的同时,那双眼睛转到了 

女人后面的男人身上。 

「不认得啦?这是嫂子的大哥哪,」注意到男孩的目光,女人拉过男人,她转脸 

又向男人笑道,「他是方磊,清棠的表弟,七哥也见过的。」 

男人有些为难地强笑了下,男孩却只是直直地盯着他看。 

明白他们要说些隐密的话,男人知趣地避开。 

屋内一角,呆望着那炸得焦黑的梁柱,男人不禁苦笑,这种里外不是人的景况他 

早该料到了。适才他问到女人来此的目的时,她也只是草草略过。男人不怪他们 

提防怀疑,毕竟分别多时,谁知道对方究竟变了多少?只是那股子有苦难言的伤 

痛,唯有他自己心里才明白。 

一会儿女人走了过来,微笑着牵起他的手,男人也勉强扯起嘴角表示响应,胸口 

却像少了什么似地茫然不已,今后他到底该何去何从…? 

伏躲在残乱的砾堆下,三人动也不动。 

黑夜从屋顶破洞侵入,大举覆灭一切光亮。所见皆盲的沉重气氛笼罩四周,压迫 

得人坐立难安。 

教堂里阗无人声,周围只剩下一片等待的死寂,偶尔风过飒飒,听在耳里却绷得 

神经发疼。 

不知过了多久,男孩忽然昂起头。 

「来了!是他们!」他兴奋地低喊。 

女人侧着耳也听到了一群脚步声,脸上不禁露出笑容。 

只男人似乎有些迟疑,他隐约觉得不安,却说不上来为什么。他还来不及阻止的 

时候,男孩已冲出了藏身处。 

那一瞬间,黑暗遁去,眼前豁然大亮,周围景物明晰可见。这乍来的刺激让男人 

感觉一阵强烈目眩,身体也不由得颤抖起来。 

交错耀眼的簇光里,那个俊美的男人正看着自己。 



位在营区中央的指挥总部,一片灯火辉煌。 

一反平时的呆板严肃,向来充作军报会议室的大宴厅里,现在正是极为热络的时 

刻。 

将御赐军旗奉在最上位,逐一朗读大君亲授的旨意,军官们以军人敕谕答和,表 

示将不负大君的期许。象征性的仪式之后,宴饮高潮才正要展开。 

一道道丰盛的料理,佐上老年纯酿,军官们是吃得满足、喝得痛畅,平日在战场 

上憋的闷气都藉此一股脑发泄出来。 

伴着悠扬的乐声,台上的艺妓婆娑起舞,折扇后的脸庞美艳动人。鼓掌的、叫好 

的,军官们只连声不绝,战争让这样的场面也变得奢侈了。 

灿耀的灯光下,人们像是忘了自己正处在纷乱的漩涡里,疯狂而彻底地享乐着。 

毕竟是一年难得的日子嘛!他们笑说。 

可是在这人声喧哗、笑嚷震天的场合里,却有一个人郁郁不乐,而造成他郁闷的 

主要原因,却又是因为他的上司心情也不好。 

靠近角落的席区里,鹰村宽默默地喝着闷酒,脸上表情奇差无比。 

喝完一杯,又倒了一杯,他忍不住无声地叹气,斜着眼角偷偷地瞄向一旁主座上 

的长官。发现情况依旧不变时,他的心只猛往下掉,脸拉得比刚才更长了。 

处决那天之后,向来冷漠的男人不知为何变得异常严峻,身旁的人动辄得咎,那 

不可捉摸的脾性越是变本加厉,搞得大家战战兢兢,深怕下一个活遭雷劈就是自 

己。 

跟随多年他还没看过男人这般,鹰村禁不住叹气。他隐约看出男人是在生气,可 

是同期们讨论了半天却谁也猜不透理由。 

…难道男人是在怪他处理犯人的方法不对?他支着下巴乱想。但是那种坚不吐实 

的猪除了毙掉还能有别的方法吗?借调他去的几个长官都称赞不错,可是男人却 

连一句话也没说。他想起来就不禁觉得委屈。 

看着身边空荡荡的座位,鹰村感到心里五味杂陈。几个同期怕再挨排头,早借口 

溜到借调的单位快活去了,不敢走也不能走的他,就只好留在这里看男人的脸色 

兀自痛苦。 

一段距离外的男人犹自独酌,过不多久随侍的副官走上前来。些微醉意中,鹰村 

着迷地看着男人与堀内交谈的冷艳侧面。 

听说原本来访的艺妓中,京都的小祇也包括在内,后来却不了了之。他听葛叶大 

姊的意思,其中原因似乎与他的上司有关。 

一边把玩着杯缘,鹰村叹口气。这些年来他对男人的个性也稍有了解,会毫不犹 

豫地抛弃只代表着完全的不在乎。自始至终,男人冷冽的眼中从未真正容下任何 

事物,除了…他有些迟疑地,…除了那个支那男人之外…。 

将酒一口仰尽,鹰村不愿多思。 

据说当初小祇还执意前来,该不会就是这件事惹火他的上司,才害得他们一堆人 

倒霉的吧?他有点好笑地扯起嘴角。 

「……鹰村宽!」 

「是!」 

耳里霍地听见上司喊他,鹰村惊得想也不想,马上跳起来就地立正。 

原本漠然的神色已经转变,唇边漾着抹冰冷的微笑,男人向他望了过来却没有看 

他,远放的目光像是在遥遥地注视着某个东西。 

「带着你属下支队跟我来!」 

偌大的吉普车灯闪着刺眼光芒,超过两排的步兵将他们团团包围,一管管上膛的 

长铳已抵在身旁。 

死瞪着眼前的男人,魁七紧握仍不住发抖的掌心,努力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坐在 

车上的伊藤,气势凛然,天生浑成,高贵得犹如王子。那双傲岸如昔的眼眸,正 

居高临下地睥睨着他。 

「报告,附近没有发现其它犯人的踪迹。」 

负责搜查的士兵回来禀报。 

另一辆吉普车上传来笑声。 

「少将果然没料错,」一个军官笑得甚是得意,「除了营区里抓到的十五只支那 

猪,这里果然还有余党!」 

此话一出,白娃与方磊的脸色马上惨白。 

军官上下打量着呆立的魁七,「少将养的人还真有用呢,除了夜晚解闷之外,还 

会懂得带路呢!」 

茫然地看着说话的军官,魁七脑中陡地一片空白,他不明白对方在说什么,他并 

没有……。 

魁七一回头瞥见女人,女人也正望着他。那双过去曾多少次对自己笑着的美丽凤 

眼里,只剩下怨毒、不齿与责难,那股子的憎恶神气,就和他当初在严清棠脸上 

看见的一样…。 

那一瞬间里他就明白了,可是他真的没有…,他并不知道……。 

「辛苦你了,若非如此还抓不到他们。」扬着一抹异常灿烂的微笑,伊藤彷佛刻 

意地继续说着,「这群无耻的支那强盗……」 

魁七眼眶不由自主地模糊起来,嘴唇颤抖个不停,男人接下来说的什么他都听不 

见了。 

望着眼前那张若无其事的脸孔,他只感觉胸口翻搅得厉害,整颗心都揪成一团, 

所有积累的苦楚全在这瞬间一涌而上。这个男人要作践人到什么地步才甘心! 

一股激烈憎恨下,他不加思索地抽出怀里的枪。 

伊藤却似乎没有料到地只是一怔。 

「少将小心!」军官急喊。 

「少爷!」 

电光火石之际,眼尖的堀内扑了上去,护着伊藤躲开。迸射的子弹一把嵌进身后 

士兵的额心,鲜血四溢。 

一击未中,魁七知道大势已去,他转身面对女人,苍白的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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