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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此前十年这样的时候她做了些什么?我问过她,她不知道回答我什么。在同样的时候她在U桥镇是否什么都不管?什么都不。还有呢?她不知道怎么说,什么都不。在窗玻璃后面?也许,也是,是。也是。
我相信的是:
在劳儿·瓦·施泰因行走的时候,来到她脑中的是一些思想,一片思绪,在散步一结束一概遭遇贫瘠,其中没有任何一个思想走进过她的家门。就好像是她身体的机械移动使这些思想在一个无序、含混、丰富的运动中一起醒来。劳儿带着愉悦、在同等的惊讶中接收它们。家中刮起风,干扰着她,她被驱逐。思想就来到了。
第四部分本该试一试却没有试
初生的和再生的思想,单调平常,一成不变地蜂拥而至,在一个边际空阔的可支配空间里形成生命和气息,而其中的一个,惟一的一个,随着时间到来,终于比其他思想更可读、可视一些,比其他思想更催促劳儿最终抓住它一些。
舞会,古老的舞会,在远处颤抖,雨中的沙塔拉现已平静的海洋上惟一的漂浮物。塔佳娜,后来,当我这样告诉她时,同意我的看法。
“这样说来她是为了这个才去散步,为了更好地去想舞会。”
舞会重新获得了一些生命,战栗着,紧抓着劳儿。她为它暖身,保护它,喂养它,它长大,脱离褶皱,伸展四肢,有一天它准备好了。
她进去了。
她每天都进去。
这年夏日午后的日光劳儿没有看到。她深入到T滨城舞会那人工的、奇异的光线中,置身于向她的惟一目光大大开放的围场中,她重新开始了过去,她安排它,她的真正居所,她对它进行布置。
坏家伙,塔佳娜说,她大概一直在想着同一件事。我的想法和塔佳娜一样。
我认识劳儿·瓦·施泰因是通过我所能采取的惟一方式:爱。基于这一认识,我才得以相信这一点:在T滨城舞会的众多方面中,抓住劳儿的是它的终结。是它终结的确切时刻,当黎明以前所未闻的粗暴降临,将她与麦克·理查逊和安娜…玛丽·斯特雷特组成的一对永远、永远地分开的时刻。劳儿在这一时刻的重建中每天都有所进步。她甚至成功地截取了一点它闪电般的迅疾,将它展露出来,将其中的瞬间安上铁栅栏,固定在极度脆弱但对她来说是无限恩惠的静止之中。
她还在散步。对她想看的东西她看得越来越确切、清晰。她要重建的是世界的末日。
她看到自己,这才是她真正的思想,自己在这一末日中,总是处在同一个位置,在一个三角测量的中心,而黎明和他们两个是永恒的界标:她刚刚瞥见这一黎明而他们还没有注意到。她知道,他们还不知道。她无力阻止他们知道。她重新开始想:
在这一确切的时刻一个东西,哪一个?本该试一试却没有试。在这一确切的时刻劳儿待在那里,四分五裂,没有声音喊救助,没有论据,无法证明面对这一夜晚的白日是不重要的,在她整个生命经常且徒劳的恐慌中任黎明将她从他们那一对那里抓获,掳走。她不是上帝,她谁也不是。
她笑了,当然,是对着她生命中这一被思考的时刻笑。源自某种可能的痛苦甚或任何一种忧伤的天真随风飘落了。这一时刻只剩下它纯粹的时间,尸骨的白色。
又重新开始想:关闭的、封固的窗,夜色下被筑上围墙的舞会,将他们三个人,只有他们三个人存留住。劳儿对此深信不疑:在一起,他们会被另一个白日、至少另一个白日的到来所拯救。
会发生什么呢?劳儿没有在这个时刻所敞开的未知中走得更远。对这一未知,她不拥有哪怕是想象的任何记忆,她一无所知。但是她相信,她应该深入进去,这是她应该做的,一劳永逸地做,为了她的头脑和她的身体,为了它们那混为一体的因为缺少一个词而无以言状的惟一的大悲和大喜。因为我爱着她,我愿意相信如果劳儿在生活中沉默不语,那是因为在一个闪电的瞬间她相信这个词可能存在。由于它现在不存在,她就沉默着。这会是一个缺词,一个空词,在这个词中间掘了一个窟窿,在这个窟窿中所有其他的词会被埋葬。也许不会说出它来,但却可以使它充满声响。这个巨大的无边无际的空锣也许可以留住那些要离开的词,使它们相信不可能的事情,把所有其他的不是它的词震聋,一次性地为它们、将来和此刻命名。这个词,因为缺失,把所有其他的糟蹋了、玷污了,这个肉体的窟窿,也是中午海滩上的一条死狗。其他的词是怎么被找到的?通过那些与劳儿的故事平行的、窒息在卵巢中、充溢着践踏和屠杀的随处可见的故事。而在这些尸骨堆积到天际、血腥永无止境的故事中,这个词,这个并不存在而又确实在那儿的词,在语言的转弯处等着你,向你挑战,它从来没有被用来从它那千疮百孔的王国中提起、显露出来,在这一王国中消逝着劳儿·瓦·施泰因电影里的大海、沙子、永恒的舞会。
第四部分穿越很长一段旅程
他们看着小提琴走过,惊讶不已。
应该给舞会筑上围墙,使它变成这艘光之航船──每天下午劳儿都要登上它而它却待在那里,待在不可能的港口里,永久地停泊又准备载着它的三个乘客出发──变成劳儿目前置身其中的这一全部未来。有的时候,在劳儿眼中它有着与泰初之日一样的奔放,一样神奇的力量。
但劳儿还不是上帝也不是任何人。
他会缓慢地脱下她的黑色连衣裙,而这段时间内会穿越很长一段旅程。
我看到被脱了衣服的劳儿,还是无法安慰的,无法安慰的。
劳儿要是不在这一动作发生的地方是不可思议的。这一动作没有她不会发生:她与它肉贴着肉,身贴着身,眼睛封固在它的尸首上。她生下来就是为了看它。其他人生下来是为了死。若没有她来看,这个动作会饥渴而死,会化为碎屑,会跌落在地,劳儿成为灰烬。
另一个女人细长纤瘦的身体将逐渐出现。在一个严格平行且反向的进程中,T滨城男人身边的劳儿会被她代替。被这个女人代替,瞬息之间。劳儿屏住呼吸:随着女人的身体在这个男人面前出现,她的身体从这个世界消隐,消隐,快意无限。
“你,就你一个。”
安娜…玛丽·斯特雷特的衣裙非常缓慢地被脱掉,她本人的柔软的消陨,劳儿从来没有能够把它进行到底。
舞会以后劳儿不在场的时候他们之间发生的事情,我相信劳儿从来没想过。如果她想到他们分手以后,不管她怎么样他永远地离去了,这还是一个有利于她的好兆头,证实了她对他一直以来的想法,也就是说他真正的幸福只有在义无反顾的短暂爱情之中,仅此而已。麦克·理查逊此前给倾情地爱着,仅此而已。
劳儿不再想这一爱。永远不。它已经带着死亡之爱的气味死了。
T滨城的男人只有一个任务要完成,在劳儿的世界中这任务总是一成不变的:麦克·理查逊,每天下午,都开始为不是劳儿的另一个女人脱衣服,当另一个女人洁白的乳房在黑色的紧身衣下出现的时候,他待在那里;头晕目眩,像对脱光衣服、他的惟一任务感到疲倦的上帝一样,劳儿徒劳地等待他再次开始,从另一个人虚弱的身体中她发出叫喊,她徒劳地等待,她徒劳地叫喊。
然后有一天这虚弱的身体在上帝的腹中翻动起来。
劳儿一看到他,就认出他来。他是几个星期前从她家门口走过的那个人。
这天他是一个人。
他从市中心的一家电影院出来。大家拥挤在过道上的时候,他却不紧不慢。到人行道上以后,他在日光下眨了眨眼,在他周围看了好一会儿,没有看见劳儿·瓦·施泰因,他的外衣是用一只手搭在肩上的,他用手臂的一个动作将它朝自己拉了拉,轻轻地向空中一甩,然后径直走去,依旧是不紧不慢。
他像她的T滨城未婚夫吗?不,他一点儿也不像。他是否在举止风度上有某些那个消失了的情人身上的东西呢?大概,是的,在看女人的目光上。这个人,他大概也是惯于追逐女性的,只接受她们那苛求的身体,而那身体每一接触他的目光就表示更进一步的需要。是的,劳儿断定,在他身上,从他那里发出的,是麦克·理查逊最早的目光,舞会之前劳儿所了解的目光。
他没有劳儿第一次看到时那样年轻。不过也许是她弄错了。她大概觉得他会性情急躁,也许会轻易变得残忍起来。
他察看着林阴道,电影院周围。劳儿绕到他身后。
在他身后,穿着灰色披风的劳儿停下来,等着他做出走的决定。
我看到的是:
她直到这一天为止一直漫不经心地承受着的夏日的炎热迸发、蔓延开来。劳儿淹没在其中。一切都被炎热淹没,街道、城市、这个陌生人。哪儿来的炎热、哪儿来的这一疲惫?不是第一次。几个星期以来,她有时就想在那儿,像在一张床上一样,平放上这个滞重的、灌铅的、难以移动的身体,平放上这份几乎跌倒在喑哑且饕餮的大地上的负义且温柔的成熟。唉!这突然之间她感到拥有的身体是哪儿来的呢?在此之前一直伴随着她的如不倦的云雀般的身体哪儿去了呢?
他决定了:他朝林阴道的高处走。他犹豫了吗?是的。他看了看自己的手表,决定朝那个方向走。劳儿已经知道怎样称呼他就要遇到的那个女人了吗?还不完全知道。她不知道通过这个沙塔拉的男人她追踪的是她。而那个女人已经不仅仅是在她的花园前被瞥见的那位了,我相信对劳儿来说她是更多的东西。
第四部分行道上的脚步声
如果说他在某个确定的时间要去某个明确的地方的话,在那个时刻与目前此刻之间他还有一些时间。因而,他这样使用这段时间,朝着那里而不是其他地方走去,带着茫茫的希望,劳儿相信他从未放弃过这一希望,就是又遇到另一个女人,跟着她,忘掉他要去见的那个女人。这段时间,劳儿认为他支配得出神入化。
他不慌不忙地走,走到橱窗旁。几个星期以来,他不是第一个这样走的男人。看到独身一人的漂亮女人,他就转过身,有时停下来,庸俗。劳儿每次都要跳起来,就好像他看的是她。
她青春年少的时候,在海滩上,她已经看到沙塔拉的许多男人都有相似的举止。她忆起她曾经突然感到痛苦吗?她为此发出微笑了吗?很可能这些青春萌动从此进入了劳儿温馨幸福的记忆。现在她若无其事地看着那些人偷窥她的目光。她看不到自己,人们这样看到她,从别人的目光中。这就是她身上所具有的巨大力量,不属于哪个特定的船籍港。
他们走在海滩上,为了她。他们不知道。她不费力地跟着他。他的步子很大,上半身几乎完全不动,矜持。他不知道。
这一天不是周末。人很少。度假的高峰期接近了。
我看到的是:
谨慎、有成算的她,在他身后远远地走着。当他用眼睛跟踪另一个女人时,她低下头或轻轻转过身去。他也许能看到灰披风、黑贝雷帽,仅此而已,这并不危险。当他停在一个橱窗或其他东西前时,她就暂缓脚步以避免和他同时停下来。要是他们、沙塔拉的男人们看到她,劳儿就会逃开。
她要跟踪。跟踪,然后突然出现,出其不意地威胁。已经有段时间了。即使她也愿被人突然撞见,她也不想这样的事在她自己没有做出决定之前发生。
林阴道缓缓地上升至一个广场,他们一起到达。从那儿再分出三条通往郊区的林阴道。森林就在这一边。孩子们的叫声。
他走上了离森林最远的那条道:一条新开辟的笔直的林阴道,人流车流比其他道更多些,是出城最快的通道。他加紧了脚步。时间过去了。他在约会之前所拥有的空余时间,他们两个,劳儿和他所拥有的时间,在逐渐减少。
在劳儿眼里,他以能找到的近乎完美的方式支配着时间。他消磨掉它,他走,走。他的每一个脚步在劳儿身上累加,都击中、准确地击中同一个地方,血肉之钉。几天以来,几个星期以来,沙塔拉男人们的脚步都同样地击中她。
我在虚构,我看到:
只有当他在行走之余做了一个额外的动作,当他把手放到头发上,当他点燃一支香烟,尤其是当他看着一个女人走过的时候,她才感觉到夏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