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腿的菲什宾的浅色裤子上,一会儿好象要看出阿尔贝尔特·格罗斯曼的金表链有多重,一会儿又望着那长着大红胡子、头戴丝缎帽子的老犹太兰道手里拿的厚厚的大钱包,他正在急急忙忙从钱包里找什么。可是格罗斯曼现在正抬头注视着天花板,他似乎并没有去听他妻子在聚集到这儿的家属支持下发出的那可怕的大喊大叫的声音,而他们到这儿来正是为了阻止他支出期票,在某种程度上来说,就是迫使他走向破产。
莫雷茨对格林斯潘越来越感到不可信任。
“喂!喂!我们现在来喝茶吧!”当女仆把吱吱叫着的火水壶送来后,格林斯潘叫了。
“你去请梅拉小姐进来。”莫雷茨傲慢地对弗兰齐谢克说。
沉默了一会。
梅拉进来后,点头向所有的人致意,然后开始给人们倒茶。
“我今天碰到的这一切,会叫我生病的。在这儿没有一霎时的安静,我已经胸口痛了。”雷吉娜擦着自己泪汪汪的眼睛,喃喃地说。
“你每年都去奥斯唐德①,现在你正好有理由去了。”
①比利时著名的浴场。
“格罗斯曼,你不要这么说,她是我的孩子!”格林斯潘高声叫道。
“梅拉,你还没有和我见面打招呼呀!”莫雷茨坐在格林斯潘和兰德贝尔格公司所有者这个最小的女儿身旁,喃喃地说。
“我对所有的人都行了礼,你没有看见?”梅拉把茶杯向齐格蒙特移去,低声说。
“我要你单独和我打招呼。”莫雷茨搅拌着茶水,低声说。
“你这是为什么?”她把浅蓝色的显得忧郁的眼睛和生得十分匀称和漂亮的面孔对着他。
“为什么?因为我很希望你注意到我。今天我能见到你,能和你说话都使我非常高兴,梅拉。”
一丝微笑在她那突起的、好似西西里岛的白珊瑚色的漂亮的嘴上掠过;可是她没有回答,只给她的父亲倒了一碗茶。
她父亲喝了茶后,依然在房间里踱步。
“我说了什么可笑的话?”莫雷茨看到梅拉在笑,问道。
“不是,我想起了今天早晨斯泰凡尼亚太太对我说的话。大概你昨天对她说过你不善于和犹太女人卖弄风骚,这类女人你不感兴趣。你这样说过吗?”她瞅着他问道。
“说过。可我和你首先不是卖弄风情,再者你身上也没有丝毫犹太的东西,我以人格担保。”他立刻补上这一句,因为要不那同样的微笑又会在她的嘴上出现。
“这就是说,我和你一样。莫雷茨,对你的诚恳,我表示感谢。”
这使你生气?梅拉!”
“不,对我来说全都一样。”她说话的声音有点生硬,他从她眼里也看出了惊异的表情,可是他看不出这应作何解释,因为她现在又拿起了杯子,一心一意倒茶去了。
“我们平心静气地说吧,总是可以达到想法一致的。”齐格蒙特用一把小梳子开始梳着他的红得象赤铜一样的胡子。
“我在这儿还能说什么呢!请爸爸自己对阿尔贝尔特说,象这样的生意,我们只要一年,就当真要破产了。他不愿听我的,因为他有自己的哲学,就象他说的那样。请爸爸告诉他,虽然他是一个哲学和化学博士,但他很蠢,因为他把钱往泥沼里扔。”
“爸爸你能不能叫她不要干预这些事了,她不懂;你能不能叫她不再这么叫了,因为最终会使我厌烦的。”
“他对我的好心好意就是这么看吗?”
“安静,雷吉娜!”
“我安静不了,因为这儿讲的是钱,是我的钱,我厌烦他,我还会讨厌他,这个罗兹伯爵对我就是这样,啊!啊!”她十分怨恨地大叫起来。
“那就改变一下生意吧!你出一半。”兰道严肃地说道。
“怎么个改变!我们从弗鲁姆金那儿一分钱也拿不到,我们什么也拿不出。”
“你不懂,雷吉娜。格罗斯曼!你说吧,你是要赚钱,还是准备欠债!”齐格蒙特解开了制服。
“最多出百分之二十五。”老格林斯潘吹着杯里的茶水喃喃地说。
“还有更好的办法。”菲什宾低声地说,吹开了他的烟上跳起的火星。
谁也没有答他的话。大家都靠在桌子边,在看齐格蒙特急急忙忙数着的那些写上了许多数字的卡片。
“他欠五万卢布!”齐格蒙特叫道。
“他有多少钱?”莫雷茨站起来问道,因为他看见梅拉已经从房里出去了。
“看他能出百分之几,这以后会知道。”
“这是一笔好生意。”
“钱等于已经放在口袋里了。”
“雷吉娜,你不用担心。”
“你们要叫我破产吗?我不打算去骗人。”格罗斯曼站起来断然说道。
“你一定得改变你的买卖方式,要不我就要拿回我的嫁妆,我们离婚,为什么定要和你这个伯爵生活在一起呢!为什么我非得这么成天担忧呢!”
“安静!雷吉娜!格罗斯曼出百分之二十五,你别担心,还有我啦!我亲自来做这笔生意。”老格林斯潘想要叫她高兴。
“阿尔贝尔特有点烦恼,莫雷茨,你说是吗?”菲什宾问道。
“他脑子里什么也没有想。”莫雷茨马上说,他不愿意呆在这里,想到梅拉那儿去。
“你要退嫁妆吗!拿去吧!你要离婚,同意。你要我手中的钱,也可以拿去!我在这个龌龊的地狱里已经感到很烦了。我和你,雷吉娜,任何时候也不会和睦相处。在我们没有孩子的时候,你成天对我唠唠叨叨,说什么上街都觉得丢脸,现在有了四个孩子,还是不满意。”
“阿尔贝尔特,你不要说了!”
“好!好!这是你们的事。”格林斯潘叫喊着,把杯子立刻放在桌上。
“她任何时候,对什么都不会满意。她总是要和我吵嘴。”
“我不要吵嘴,就是他叫我骑这匹快要死的驽马,让大家笑话,我也不用去吵嘴。”
“好的有啊!比你阔的人还在步行啦!”
“可是我要骑马,给我一匹正经的马。”
“你自己去买吧!我没有别的马。”
“安静,犹太人!”费卢希叫道,他又在沙发上摇晃起来了。
“他真是蠢到极点了。这难道是拿钱去买东西?难道是要买必不可少的东西?武尔夫开了工厂,他一定有钱。贝尔斯坦为了布置住房,花了整整十万卢布购置家具,他有很多钱。”
雷吉娜高声说着,以感到惊异的眼光望着全家人。
阿尔贝尔特转过身把背对着他们,望着窗子。
争吵又重新开始了,并且达到了最激烈的程度。大家一齐吼叫起来,还靠到桌边,用拳头砸桌子。他们把手里的纸扔到一边,在一块油布上写着越来越多的新的数字,指出将会发生的各种各样最坏的结果和如何就会导致破产;他们互相责骂,时而离开桌子坐下,不停地叫喊。他们由于对这些可以赚得的数目很感兴趣,由于对这个转过身去背对着他们、不愿听他们说关于破产的事的蠢人十分恼怒,他们的胡髭、面孔和嘴也激动得颤抖起来了。
就是老格林斯潘也高声地作了解释,才走出了房间。因为激动而感到疲劳的雷吉娜坐在沙发上,抽抽噎噎地哭了起来。兰道把油布丢到一旁,用一节粉笔在桌上写着各种数字,不时还说上一两句十分严肃的话。齐格蒙特·格林斯潘满脸通红,额上渗出了汗,他喊的声音最大,希望大家和解,又在检查雷吉娜给他的一本关于工厂的大部头书中的一系列数字。
只有莫雷茨没有参加争吵,他坐在那从沙发里伸出头来的菲什宾旁边的一颗棕榈树下面,精神抖擞地抽着烟,不时吆喝道:
“安静,犹太人!”
“这根本不是什么使人高兴的歌剧。”莫雷茨感到厌烦地说。他已经完全放弃了和格林斯潘一起做生意的打算,到房子里找梅拉去了。
他在一个受到全家最为尊敬和关怀的老妇人那儿遇见了她。
老妇人坐在那摆在窗旁的一张围成一圈的沙发上。她是个已近百岁的老人,全身瘫痪,糊糊涂涂象个孩子似的。她的脸很枯瘦,看不出任何表情,只有那张满是褶皱的浅黄色的皮还挂在上面。她的一双黑眼睛倒亮晶晶的,就象一对玻璃念珠一样。她的头上戴着黑色的假发,发上还戴着一顶各色天鹅绒的带花边的压发帽,就象一些小城市里的犹太女人所戴的那样。
梅拉用一只儿童用的小勺不断将菜汤往她陷塌下去的嘴里喂,老妇人象鱼一样将嘴巴一会儿张开,一会儿合上。
她见到莫雷茨对她鞠了一躬,便歇了一会,痴呆呆地望着他,以好似从地下发出来的低沉的嗓音问道:
“这是谁?梅拉。”
老妇人除了自己最亲近的人外,别的都不认识。
“莫雷茨·韦尔特,我父亲的外甥,韦尔特。”她特地又说了一遍。
“韦尔特!韦尔特!”她用舌头舔了舔她那没有牙齿的牙床,又张开大嘴喝着梅拉给她送来的菜汤。
“他们还在吵嘴吗?”
“他们把今天变成了一个审判的日子。”
“这个阿尔贝尔特真可怜。”
“你怜惜他吗?”
“怎么说呢?连自己的妻子和家庭都不把他当人看。雷吉娜的唯利是图简直使我吃惊。”她闷闷不乐地叹了口气。
“他应该成为一个好的厂主。他犯了点理想主义的毛病,头一遭失败了,只要能够好好吸取教训,他的毛病会改的。”
“我既不理解父亲,也不理解舅舅们;既不理解你,也不理解罗兹。我看到这儿发生的一切,只感到生气。”
“发生了什么?情况很好嘛!大家都赚钱就不错了。”
“可钱是怎么赚的?采取什么手段?”
“这都一样。获得卢布的手段并不降低卢布的价值。”
“你是一个厚颜无耻的人。”她低声地责备他。
“我只不过是一个不怕将事物按其本来各称来称呼的人。”
“算了吧,我已经烦得连吵架的力气都没有了。”
她给老妇人喂完汤后,挪动了一下沙发上的枕头,然后吻了她的手。
老妇人轻轻把梅拉拉了过来,用她那象骷髅一样干瘦的指头摸着梅拉的脸,看着莫雷茨,再一次问道:
“这是谁?梅拉。”
“韦尔特,韦尔特。莫雷茨!走吧!如果你有空,到我这儿来一下。”
“梅拉,只要你愿意,我对你总是有时间的。”
“韦尔特,韦尔特!”老妇人张开了嘴,低声重复着。她用她那双无神的眼睛望着窗子,窗外可以看见工厂的围墙。
“莫雷茨,我已经求过你了,你不要在这儿献媚!”
“请你相信我,梅拉!我诚恳地说,这是一个正直人的话。只要我和你在一起,只要我听到你的声音、只要我看见你,我不仅在说话上必然和对别的女人不一样,而且我的感情和思想也会起变化,你是这样格外的温存,你真正是一个女人。梅拉!象你这样的女人在罗兹是很少的。”他说得很严肃,跟在她后面走进了房里。
“你可以带我去见鲁莎吗?”她没有回答他的话,却问道。
“假若你不愿意,我还是要请求你同我去。”
梅拉把头靠在窗玻璃上,看着窗外一群群由于遇到这三月春天的第一个日子而欣喜若狂的麻雀,它们在花园里不停地互相追赶和打架。
“你在想什么?”过了一会他低声问道。
“我在想阿尔贝尔特,他会照他自己的决定去做,还是象大家要求他的那样去做?”
“他会宣布自己已经破产,然后和债主进行谈判。”
“不,我了解他,我可以肯定他会出钱。”
“我可以和你打赌,他能谈判成功。”
“如果他挣不到钱,我不知道我要给他什么才好。”
“梅拉,格罗斯曼有他一套古怪的哲学,可他是个聪明人。我可以拿我的全部财产打赌,他不会出多于百分之二十五的钱。”
“我很,很希望情况是另一个样。”
“我以为,你本来应当嫁给他,梅拉,这样你们会互相了解。你们虽然缺吃少穿,但你们是正直的人,人们会把你们放在个性博物馆①里展览的。”
“我喜欢他,可是我不会嫁给他,他不是我这样的类型。”
“谁是你这样的类型?”
“你去找吧,你猜猜!”在她苍白和十分敏感的脸上,露出了一丝微笑。
“博罗维耶茨基,肯定是他,所有的罗兹女人都爱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