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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地 作者: 莱蒙特-第7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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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梅拉执拗了一阵,经过一番思想斗争,终于留下了。

  “最后一次吧!”她虽然暗暗提醒自己,可是现在爱情又支配了她,维索茨基的言谈话语又使她飘飘然了。维索茨基当着母亲的面故意分秒不离开她。安卡和尼娜把她拉到了她们中间,真心诚意地相劝;她受到这番盛意的感化,早已忘记这是最后一次,反而想着:这是第一次,以后永远这样……

  永远……

  为了这些高贵客人举办的这次盛会延续了很长时间,直到黄昏,在大餐厅里才摆上晚餐。餐厅四壁镶有浅色的橡木,壁上唯一的装饰是一条钉在上面的宽带子,它在那墙壁半截高的地方绕了一周;此外,壁上还挂着葡萄藤,藤上长着一串串的紫葡萄;这些葡萄都挂在用金黄色杨木雕成的滑稽面具的耳朵上。

  大餐桌上的水晶杯盘、银器、鲜花,晶光闪闪。这些花由于排成了长队,形成一个大花坛,五彩缤纷,芳香袭人。形同多瓣仙人掌的烛台上的蜡烛朝在坐的人的脸上散发着柔和的亮光。

  气氛十分亲热,大家频频举杯祝酒,鼓掌欢呼,说笑不停,非常高兴。就连米勒也为特拉文斯基一家人祝酒,还想美言几句,可是他已经有了五分醉意,坐在马克斯·巴乌姆身旁的玛达因为没法去提示他,他只好语无伦次地胡诌了几句,然后坐下,用袖子擦了擦发红的大胖脸。

  “这老兄真逗人,我要把他带回去关到我那动物园里。”凯斯勒斜着身子,冲坐在身旁的梅拉轻声地说。

  可是梅拉没有听见他的话,因为她跟维索茨基聊得正起劲,更何况她对他那个蝙蝠脑瓜儿和他那只黄眼睛本来就有着一种不可克服的厌恶感。这两只眼老是盯着坐在他和博罗维耶茨基之间的安卡。

  在场的全体宾主中间,也许只有玛达·米勒今天没心思娱乐。

  马克斯虽然力图和她说笑,她却不予理睬,只是注视着卡罗尔和安卡,瞧着他俩亲密无间,才悄悄问马克斯:

  “博罗维耶茨基身旁的那位小姐是他妹妹吗?长得挺象的。”

  “是远房表妹,也是未婚妻。”马克斯强调说。

  “未婚妻!没听说过卡罗尔先生有未婚妻……没听说过……”

  “两个人已经相爱一年啦!”马克斯有意说道,因为玛达说话考虑不周,在望着和谈到卡罗尔时,也不掩盖羡慕之意,这使他反感。

  姑娘金色的睫毛突然象翅膀一样扇了几下,然后沉重地盖在蓝眼睛上,她的通红的脸顿时变得苍白,失去了血色的嘴唇奇怪地哆嗦起来。

  马克斯瞧着这突如其来的变化,感到惊异,但是他已经没有时间再观察了,因为一个仆人在对着他的耳朵说,有人要见他。

  “你母亲去世了!”尤焦·亚斯库尔斯基站在前厅,直截了当地对他说。

  “什么?什么?什么?”马克斯连声问,他以为听错了。他神魂颠倒地转了几圈,毫无目的地到处乱摸乱掏了一阵,然后瞥了尤焦一眼;尤焦这时也泪流满面,因害怕而浑身发抖,把这噩耗对他又说了一遍,便急忙回去了。

  

  









第八章

  餐厅里除了尼娜,谁也没有发觉马克斯已经出去。

  “巴乌姆先生出了什么事?”玛达·米勒问。

  “人家跟我合作,又不是现金保管员,难道我还得监视着吗?”博罗维耶茨基开玩笑地回答说。他感到高兴,因为这位合作者的眼睛已经不会再盯着安卡,不再监视他和玛达的谈话了。玛达听说他在恋爱,很不高兴,催着她父亲要走。可是米勒今天心情很好,这时拦腰搂住博罗维耶茨基,按在女儿身旁,粗声粗气地嚷道:

  “傻丫头,给你找了个丈夫,就别急着回家了。”

  米勒把他们拉在一起后,他俩坐在那儿很不自在。

  玛达低下了头,全神贯注地戴着手套,听着他低声说话;这话声过去曾使她欢喜得浑身发抖,今天却在她心里引起了凄凉和忧郁的共鸣,以致她担心自己忍受不住,非哭出来不可。

  米勒坐在尼娜身边,不时高兴地拍着她的后背;他只管高声说话,对周围一张张笑脸和特拉文斯基的窘相却视而不见。

  “在你们这儿我真痛快!我家的宫殿虽也漂亮,可是我在那儿感到不舒服。我想有个象你这样的女儿。”

  “你这不是委屈了玛达小姐吗?今天她很漂亮。”

  “是的①,玛达是漂亮,可她是个傻瓜。我想把她许配给波兰人,让他们享有象你这样的沙龙,宾客满堂,这样我就会常去瞧他们。我喜欢这样。”

  

  ①原文是法文。

  “这在罗兹很难做到,因为这里没有阔人,你不会同意把女儿许配给他们的。”坐在尼娜身边的库罗夫斯基轻声说。

  “啊哈!库罗夫斯基先生!我说不定还可以把玛达嫁给您,或者嫁给博罗维耶茨基呢,你们俩都是正派的厂家嘛!”

  “多谢,多谢!”库罗夫斯基握着他的手,讥讽地说,“不过有比我们更合适的人,我听说凯斯勒正在打主意。”

  “凯斯勒?哼!让他娶他动物园里的母猴去吧,我女儿他甭想沾边!你不知道,他是个乡下佬,臭流氓?”他骂完后,便痛痛快快地大笑起来,还要亲吻尼娜的脖子……他已经喝得酩酊大醉了。

  “你今天为何这样心情不好?”卡罗尔轻声问道。

  玛达没有吱声,只是用手帕掩着她那因为忍性了哭泣而抖动的嘴唇和发烫的脸。她抬起眼睛,久久地看着他,因此使他感到烦了,便挪了挪身子,又问了一次。

  “噢,你的未婚妻来找你呐!”她指着正在客厅里到处张望的安卡,低声说。

  他于是不乐意地向安卡走来。

  “卡罗尔先生,维索茨卡太太要走,你送送我们吧。”

  安卡十分客气地和玛达辞别后,玛达目送他们走过几间客室。

  “梅拉小姐,咱们也走吧!”维索茨基说完,便去找正在客厅僻静之处打盹的梅拉的姑妈;他回来时,遇见了母亲。

  “我们要走,你跟我们一起走吗?”

  “不行,我得送送格林斯潘小姐。”

  “别人不能送她?”

  “不行,别人不能送她。”她强调说。

  母子互相不高兴地瞧了一下。

  母亲瞪起了眼睛,可大夫的目光却显得镇静、决断。

  “一会儿就回来吗?安卡到咱家去,还有博罗维耶茨基,也等你回来喝茶?”

  “我来不及,因为我还要到门德尔松家去。”

  “随你的便……随你的便……”母亲几乎控制不住自己了,连手也没有伸给他吻,就走了。

  可是,维索茨基却没有管这个,只顾帮梅拉穿衣。

  梅拉的马车已经等在门口,因此他俩马上走了。

  “到鲁莎家去好吗?”

  “去鲁莎家,好好,你要是愿意,到天涯海角我们也去。”

  他热情地表白道。

  “语言是超过愿望的,语言也是超过可能的。”她低声说道,那星期天傍晚的宁静攫住了她;他也回到了现实,想起了才下的决心。

  “噢,那不对,我说话是算数的,只要你带我走,到哪儿都可以。

  他战战兢兢地抓住了她的一只手。

  “现在我带你到鲁莎家去。”她一面回答,一面握着他的手,不愿放下。

  “以后呢?”他低声问道,盯着她的眼睛。

  “明天给你回答。”她一边说,一边望着那迅疾跑着的马。

  姑妈在前排座位上不停地打着瞌睡。

  他俩在沉默中坐着,感到惬意地把发热的脸迎着阵阵强风,因为马车跑得很快,象皮球一样的车轮在坑坑洼洼的马路上乱蹦乱跳。

  他俩都觉得一个决定性的、转折的时刻就要来到;过一刹那,他们的心就会说话,其实这话早就存在于他们的心中,但它被压抑了很久,终究要说出来的。

  他们以明亮的眼光互相望着,彼此洞察对方感情的秘密;

  每看一阵之后,两人就更加接近、更为知心了。

  梅拉没有忘记自己的决心,她感到这是必然的,感到痛苦和悲哀在折磨她;但她同时也十分惬意地沐浴在一股神奇的激流之中,这激流流过了他们的心房,洋溢在他们的脑海和那充满了使人感到舒适的温暖的血液里。

  她感到幸福,因此浑身发抖,等着他的表白;她深知自己也会对他倾诉一切,向他表露自己全部的爱。

  她觉得自己存在一种无法抑制的欲望,要痛饮这杯幸福之酒,要一举干杯。

  她想就此纵情地享乐一番,不管明天将会怎样,也许正是因为她知道明天将会怎样,她才有此想法。

  虽然这个魔怪老是在缠着她,朦胧浮现在她的记忆里,并且用明天可怖的图景给此刻的幸福投上阴影,可是她逃避了它,她要忘掉它,哪怕一晚也好,一刹那也好。

  她握着他的手,把这只手时时按在自己剧烈跳动的心上,不时用它抚摸自己热乎乎的面孔,她的肩膀紧紧靠着他,一双燃烧着的眼睛凝望着远方。

  他躬下身子喃喃细语,由于挨她很近,使她感觉到他的嘴已经触到她的脸上。

  “梅拉……”

  这微小的沁人肺腑的喊声就象一把烧红的刀,在她耳边一飞而过。

  她闭上了眼睛,心象突然扑飞的小鸟一样,猛烈地跳了起来,一股巨大的幸福之浪把她的这颗心淹没了,使她连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是嘴上仍在微笑。

  “梅拉!……梅拉!……”他不停地轻声叫着,但这声音全都变了。他还把一只手塞在她的披肩里,搂住了她的腰身,使劲儿把她抱在自己身上。

  她也任他搂抱,把自己的胸口贴着他的胸口;可是过了一会儿,她把身子缩了回去,倚在马车靠垫上,以颓然无力、几乎听不见的嗓音喃喃地说:

  “别叫了……别叫了……”

  她的脸如死一般的苍白,她的呼吸也感到困难了。

  “梅拉,你要直接回家吗?”姑妈突然惊醒了,便问道。因为梅拉没有听懂,她又重复说了几遍。

  “不回,您回去吧。我到鲁莎家去。”

  “瓦连蒂来接你吗?”

  “我要是不在鲁莎家过夜,就让他派马车来接我。”

  他们在门德尔松住宅前下了车。

  鲁莎到前厅来迎接他们,很高兴地瞅着他们,接受了女友给她的连连亲吻。

  “就你一个人在家?”维索茨基问道,想用一双直打哆嗦的手扣外套扣子,把帽子挂在平滑的墙上,可是这一切都没有办到。

  “不是一个人,有可可,有茶,还有寂寞作伴。”她一边寒暄,一边把他们带进一间黑古隆咚的书房里,由于身子绊了一下,那宽阔的胸脯也晃动了起来。

  “哟,这是哪儿来的歌声呀?”维索茨基问道,因为从楼上莎亚的住房里,传出了一丝丝单调微细的声音,在下面扩散开了。

  “我父亲那儿来的,现在是每天如此。我挺担心,因为布霍尔茨死后这两个月来,爸爸常常祈祷,犹太教堂常派唱诗班的来唱圣歌,这不有点怪吗?有一天,他还对斯坦尼斯瓦夫说,他在死之前要给残废老人和我们厂的工人修个大休养所。这是不好的预兆,所以斯坦尼斯瓦夫给维也纳打了电话,要请专科大夫。”

  “是啊,真有意思。”他含含糊糊地轻声说道,并没有听清鲁莎的话。写是他激动得直打战,一双眼睛盯着正往隔壁一间客室走去的梅拉。

  “你们俩怎么都羞羞答答的?你们订了海誓山盟吧?”

  “差不多是吧,差不多。你肯定能帮忙,没问题吧?”维索茨基吻了她的手。

  “你不会帮忙。”

  “可是鲁莎,我们亲爱的、善良的、好心的鲁莎肯定会帮忙,还用说吗?”

  “你很爱她吗?你说!”她问着,用手帕给他擦了擦脸上的汗水。

  他开始对鲁莎慷慨激昂地表白起来,情意绵绵地描述了他对梅拉的爱,以致使她感到惊异。鲁莎毫不怀疑他的炽烈的感情,她很有兴味地听着,对他深表同情,到后来,在她心中竟然产生了一种无法形容的怜悯之感。所以当梅拉回来在他身边坐下后,她便立即起身,抱着小猴子走了。

  “我听见了你跟鲁莎说的话。”梅拉含情脉脉地望着他,低声说道,没让他回答,就和他拥抱起来,把一双热乎乎的、渴望满足的嘴唇贴在他的嘴上,长时间地、激动地使劲吻着。

  “我爱你!”梅拉把吻间断了一会儿,喃喃地说。

  “我爱你!爱!”维索茨基低声回答。他俩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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