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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抓住不早就被你吃了。”我插进一句话,他嘿嘿一笑显得得意非凡,我发现他真是个没道德的演说家。
“那猫有点古怪,和别的不一样,那家伙眼睛奇怪得很,我想抓的时候还被吓了一跳呢,是什么表情呢?”门房皱起眉头,仿佛承受着极大压力,想了想对那女人说,他这时候脸已经完全侧对着那女人了,那女人看上去比我更加关切。“想起来了,那猫好像是在挑衅人,对每个人都那样,偏那穿白衣服男人出去时候,猫就一下子变成水那样柔和。然后呢?然后,那男人走了,那猫跟在他的身后,像是一般的狗那样。”
女人“呜”的一声又哭泣开了,边哭边诉苦:“这个骗子,这个骗子,竟然用死诈我,这个骗子,我放不过他,决放不过他。”她没完没了的聒噪,也不知道对着谁在发泄,而我心情舒畅惬意,我想自己终于可以安心无憾地离开这个城市了。
我悄悄走了,走的时候那女人依然沉浸在自我发泄中,没发觉我的离去。
第六辑第78节:一棵树上吊着(6)
6、两天前
我特意在这城市多逗留一天,不是缅怀。其实从医院出来后我几乎已经淡忘最近的一切发生,包括女人和把女人抛弃的男人,我甚至在经过第一个垃圾箱前时就将一直携带着的八封信全部扔弃,扬手的时候信封上的八朵紫丁香花最后闪烁了次颜色,却不再有任何诱惑。我之所以逗留是发觉自己被跟踪,昨晚买火车票时候就已经觉察到,我知道自己很敏锐,接近神经质的体察入微。我总觉得自己任何举动都在别人视线之下,环顾四周却没发现任何我认识的。周围人很多,每个人都心事重重,谁都没心事关心我会做什么,但我还是有预感。
换了车票日期,我在候车广场上找到个票贩子,他一定奇怪这个女人为什么一定要用软卧换成硬座的。他有点怀疑,抹抹自己眼皮,然后拿起车票在太阳下端详半天,在确认车票不是伪造后,才从手里的一摞揉得发皱的票里拣出一张,塞在我的手里然后马上跑远了,似乎怕我反悔。
我在报亭里买了张今天刚出版的时代晚报,里面有一个内容吸引了我。这是个关于松露的故事。
世界上最昂贵的蔬菜是松露,一种菌体的生物,和我们通常吃的蘑菇有点相似。松露的昂贵是因为它具备高强度雄性荷尔蒙,据说拿破仑第一个孩子就是在进食松露火鸡后才诞生的。松露的昂贵更主要是因为稀有难觅,只在菩提树树根附近才有少量存在。寻找松露的最佳方式是利用发情中的母猪,松露的荷尔蒙强度据说是最健壮公猪的两倍,所以母猪在旷野上闻到自己从没有见过的强烈性暗示在地表深处诱惑的时候,几乎立时就开始义无返顾的挖掘,不惜身体受损,但结果只能见到锈痕斑斑的一个小蘑菇。采集松露的工人将松露放进自己口袋里,可怜且茫然的母猪跟随着工人口袋里装着的欲望在旷野里哀啕。
我发现这个文章似乎在描述我的一个过程,而那男人就是颗锈痕斑斑刚被发掘出的松露。
7、一天前
火车上一切都很安静,出了站台我再次感觉到被跟踪的压抑。我找了机会闪避进个弄堂口,在我熟悉的城市,出于对地形了解,我可以变得冷静许多。
我终于看清那个跟踪者,她穿着紫色丁香花睡衣,瘦削身体,苍白面颊,还有狐狸般狡诈眼神。她在一群人中焦躁的走着,像食肉动物般凶猛,即使我藏着还是能感到她的威胁,我担心所处的顺风位置会暴露行踪。因为她对着风猛烈地嗅吸,边嗅吸边向我藏身的方向迫近。她右手掩在睡衣口袋里,口袋鼓着,内里应该藏有硬物,形状像是把小藏刀。我马上就联想起自己带去的小刀遗失在她的住宅那里,于是意识到危险,返身往弄堂另一端奔跑,她也在此刻发觉我疾步想追上我。
弄堂尽头被一幢新砌起的墙阻隔了,我发现自己在绝境,她非常之近。
“你跑不了,他也跑不了。”她不断重复,这样机械反复让我不寒而栗。
墙外面突然有猫在叫唤,很轻,但我和女人都听得真切。
第七辑第79节:婚宴(1)
作者:卢小狼
结婚不算小事,张雪在二十六岁那年轻轻松松就把自己嫁了。按说这个年龄嫁人刚好合适,少女的灵气还没有丧失殆尽,全身都是新鲜,女人味十足,修饰一番便风情万种;距离中年还有几年光景,父母还未退休,哥哥刚好事业小成,没有负担和拖累;自己工作逐步稳定,单位也相当体面,这使得她常常有时间和条件出入有品位的消费场所,咖啡厅、音乐厅、电子阅览室等等……这一切都暗示着张雪价值不菲。作为女人,她矜持得像一朵水仙,牢牢地把在坚硬的鹅卵石上,亭亭玉立在素气的青花瓷碗中。可是她就在结婚的前一周,曾经叹了一口气,对自己的密友赵欣说:“看来我只能这么将就着把自己嫁了。”赵欣和我复述这句话时,强调了看来、只能、将就这几个词,她有些嫉妒地对我说:“什么叫贪心不足,比如张雪,她就是占了便宜还卖乖,她未婚夫长的帅不说,还是个小军官,现在这样的货色紧俏得狠啊!”我笑而不答,因为觉得自己了解张雪,我们之间存在着一种微妙的关系,它不象亲情那样诚实,也不象友情那样纯洁,不过我们也没有爱情的纠结,这种感觉心里明白,却说不清楚。
张雪结婚那天我们的关系发生了变化,她看到我和赵欣时,先走到了赵欣面前说:“欣姐你来了。”然后又把头转向我说:“姐夫你坐吧。”她这一手让我心里咯噔了一下,因为过去她是叫我哥叫赵欣嫂子的,这无疑预示我们的关系又淡了一层,起码她在内心已经注意了这一点。赵欣那天表现得犹为虚伪,她真把自己当成了人家的姐姐,说着一些不咸不淡的鸟话,末了还掉了几滴眼泪,我对着窗户抽烟时,她恰好摘下眼睛用一张餐巾纸小心地擦拭。一群贺喜的人进来后,赵欣及时地破涕而笑,还不停地朝张雪使眼色,好像她们真是同处闺阁多年的姐妹,弄得我也不禁迷惑起来。
去送张雪时,一个主事者成全了我不和赵欣坐同一辆车的愿望,我们分别坐进了两辆车子。我那辆里坐了六个人,虽然都是瘦子,我还是感觉自己钻进了罐头里,动弹不得,像一尾沙丁鱼。那个司机也许觉得红包给的不够满意,在路上一路牢骚,说这样超员车子免不了要大修,何况他是刚刚修好的,他踩了数十次急刹车,我们六个叫苦不迭,我感觉自己的肋骨要挤断了,鼻子被一个伙计的胳膊肘捣得生疼。车停时,赵欣已经站在酒店门口了,她正和几个穿着鲜亮的少妇蹦蹦跳跳地踩气球。我下车时头晕目眩,赶忙用力吸了一口气,立刻蹲在地上呕吐起来,几个人走过来说:“你怎么还没喝就醉了。”我强忍着胃里的翻动站了起来,勉强地笑了笑。赵欣走了过来,她笑得前仰后合,我生气地看了她一眼,向前走去,即使她追上来也不理会了。
这时身后发生了一阵骚乱,人们围到了彩车前不停地起哄,我转身凑了上去,刚好看到新娘张雪正拎着婚纱,鼻子一把泪一把向外逃,那个狼狈的新郎呆在车边,尴尬地扶着车门。“哎呀,新娘跑了……”有人喊到,张雪从我身边擦肩而过,几个人从我身边跑过去,他们拦住了张雪,象几只捕食的鬣狗一样把她团团围住,有几个人伸手扯住了她的婚纱,张雪抬起腿来踢打,露出一截红色的底裤,她红色的尖靴子差点让她坐个屁股蹲。我跑过去把他们推开了,张雪默不作声地蹲到地上,肩膀剧烈地抖动着。我身后的衣服被人拉了一下,差点被拉倒,我扭过身看见一个小伙子,他已经被人抱住了,他嘴巴里不停地咒骂着,另一群人则把我拉走了。根据当时的记忆,张雪在我身边跑过时苦怨地朝我微笑了一下,但后来她告诉我她那时脑子里一片空白,根本没有注意到我。
第七辑第80节:婚宴(2)
背运显然没有到头,我在入席时和新郎的几个战友坐到了一起,他们个个彪悍放肆,用我听不懂的方言交谈。主持宣布可以开始用餐时他们都没有动筷子,而是把酒杯换成了小瓷碗,其中一个人端起一碗酒走到我面前,用半生不熟的普通话劝酒,说是感谢我对刘亮平时的照顾,可刘亮他妈的是谁我根本不知道。我谦卑地接过酒碗用嘴巴沾了沾就放下了,他突然显得激动起来,表示我无论如何应该把这一碗酒喝完。我连连摇手表示自己不会喝酒,他把酒碗端了起来自己一饮而尽,然后又倒了一碗喝干,随后又倒了两碗把一杯蔑视地端到我的脸前,我连连点头如同捣蒜,那酒入腹辣得我流出眼泪。他们几个相视一笑,不再劝我喝酒,倒是不停把菜夹到我面前的盘子里。那碗酒使我天旋地转、心跳加速,视野中一片朦胧,人声嘈杂就像几只苍蝇钻进了我脑子里。
酒店里响起了音乐,是林忆莲的《没有人抽烟》,前奏的鼓点让我热血沸腾,“……洗心革面,已经戒掉杂念,已经战胜考验……”我突然无地自容,我看到张雪和新郎在桌间迂回,她提着长脖子的酒壶,身后一个红旗袍小姐端着托盘和他们形影不离,张雪走路有些跛,可能是刚才她踢人的时候受了伤。哎,自由的女人,可怜的女人,一旦进入婚姻的圈套,等待她的会是什么。张雪虽然已经二十六岁,却依然是少女般情怀,现在嫁了这样一个莽汉,又两地分居,岂不成了电线杆上的风筝,飞不走,也着不了陆,只等得风吹日晒成了残花败柳,对我也只能是镜中花水中月。想到愁处,我端起酒杯自斟自饮了两盅,惊得四坐以为说错了什么话,个个语塞目瞪不知如何是好。张雪和她的新郎过来敬酒时我面红耳赤,醉眼朦胧,我觉得自己似乎想说什么,喉咙里却像梗了根鱼骨,而鱼还留在嘴巴里,卡住了不安的舌头,让我咽口唾沫都觉得困难。所以我感觉我只是站起来啊啊了几句,连自己也不知所以,可是每个人都说我那天说了不该说的话,至于我说了什么却没有人愿意告诉我,只说已经过去了就不必再提。赵欣那天象只发怒的小公鸡一样冲了过来,当众给了我一嘴巴,她怒斥我不知廉耻、低级下流几乎到了丧心病狂的程度,我挨了她一巴掌后原地转了三圈,像个中弹的士兵一样直挺挺的躺在地上,我毫无反抗能力,只想睡觉。昏昏欲睡中我看见新郎对着张雪立正行了个军礼,然后把我从地上拖起来,他嘴唇发抖,睚眦欲裂,几次挥起重拳都被张雪拦住。最后我被那几个兵哥哥架出酒店,推上了出租车,赵欣扔给司机十块钱说:“随便拉到哪儿,钱花完了就把他从车上推下去。”
那个司机把我拉到一家冷饮店,那个司机说没有零钱找我,但是他本人绝不欺负醉鬼,他把我扶进冷饮店找到一个面对大街的橱窗前,让我坐到一张高腿椅子上,帮我点了一份冰淇淋后就走了。那份冰淇淋上插了一把小红伞,我对着那份富士山,一直凝视着它融化成尼罗河。西下的太阳刺得我睁不开眼睛,我的脚不能着地,麻木得像装了一对假肢,屁股坠到了圆凳的后面。小红伞斜躺进棕色的黏液里,那粒绿色的樱桃开始失去鲜亮的色彩,我用一把小勺子一点一点将它捣碎成绿色的森林。
我一直在那个橱窗里趴到天黑才回家。家里没有开灯,肚子感到饿,脑子突然清醒了,在回忆白天的经过时我无论如何也想不起我对张雪说了什么。我给赵欣打手机,关机了。我倒在床上对自己说:“睡吧,明天就没事了。”半夜我因干渴醒来意识到:赵欣这个晚上没有回家。她的手机还是没有开,这代表我们的梁子还没有解开,她连让我认错的机会也不想给。我懒得给她娘家打电话,如果她在,我们难免不会吵架,如果她不在,问题就更大了,她妈妈会要我连夜就过去,她的姐姐姐夫们也会连夜到我家里,搞得四邻不安。还很有可能她在,她家人却说她不在,然后要挟我在某个时间前一定要把人交出来。我又要睡着时移动电话响了,我跳起来抓起手机,却是张雪打来的。
“我只是看你是否睡觉了。”她说。
“哦,没有,赵欣还没有回来……”我支支唔唔地说。“你怎么还不睡觉呢?啊?你丈夫呢?”
“呵,他醉得像一滩泥巴,我打他耳光他都不醒。”
“那好吧,张雪,看在我们从小就认识的交情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