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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市-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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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格洛丽亚走过壁炉台边,拿起莫斯卡的照片镜框。他背对着他,“每个屋期我都到这里来,看这张照片,帮你妈妈做晚饭,然后大家一起吃,吃完饭就坐在这里,看着照片谈论你,三年来每个星期都是如此,就象按时扫墓,现在你回来了,这照片一点儿也不象你。” 
  莫斯卡站起来走近格洛丽亚,把胳膊搭在她肩上,看着照片,弄不懂为什么照片使他恼火。 
  他挺胸昂首,面带笑容,他是有意这样站着,为的是露出他们那一黑白斜线相间的师徽。他的面孔稚嫩,象个傻乎乎的孩子。军装笔挺合身,站在南方的烈日下,不折不扣是专为崇拜他的家人留下一张照片的美国大兵。 
  “傻笑!”莫斯卡说。 
  “别拿照片好心,这么长时间我们就靠它熬过来的,”她沉默了一会儿。“呵,沃尔待,”她说,“有时收不到你的信,有时听人说沉了一条军舰或是仗打大了。我们对着照片不知流了多少泪。6月6日反攻那天,我们没去教堂,你妈坐在长沙发上、我坐在收音机旁边,我们整整坐了一天,我没去上班,我们拧着收音机到处找台,一次新闻刚播完,我赶快找另一个台,哪帕是听旷同样的话也好:你妈坐在那儿,手里攥着一块手帕,不过她没哭。那天夜里,我睡在这儿,睡在你的房里你的床上,我把照片也带过去了。我把它放在梳妆台上,对它说了晚安,然后我就梦见我再也不能看到你了、现在你回来了,活生生的沃尔特·莫斯卡,可是你现在一点也不象照片上的你。”她想笑,可是一下子哭了起来。 
  莫斯卡感到不是滋味,他温柔地吻了吻格洛丽亚。“三年时间确实很长,”他说。不过他心里想:反攻那天,我在一个英国城市喝多了点,找了个金发小姐,她说那天是她第一次喝威士忌,第一次失身。那天我庆祝反攻,更庆幸自己没有参加反攻,他真想把真情如实告诉格洛丽亚,说他那天没有想她们。也没有想她们所想的事,然而他说出来的却是:“我不喜欢这张照片,——还有,我刚进来时你说我一点也没变。” 
  “说也奇怪,”格洛丽亚说,“你进门的时候,跟这照片上一模一样,可是越看你,越觉得你的面孔和以前不一样了。” 
  母亲在厨房里招呼他们:“饭好了!”他们往餐厅走去。 
  桌上摆的全是她平时爱吃的,很难见到的烤牛肉,小块的烤土豆,绿色色拉,厚厚的奶酪。台布上一尘不染,他吃完了饭,发现他盘子里的餐巾原封汲动,他觉得什么都挺好,不过和他梦寐以求的完全不一样。 
  “我说,”阿尔夫说,“跟当兵的吃的大不相同,啊,沃尔特。” 
  “是啊,”莫斯卡说。他从衬衫口袋里摸出一支又短又粗的深褐色的雪茄,正要点烟时他发现他们全都饶有兴趣地盯着他看,阿尔夫,格洛丽亚,还有妈妈。 
  他咧嘴笑了笑说:“我现在长大成人了,”说完点着了烟,有意夸大出了一副过瘾的样子。他们四人都放声大笑在笑声中,仅存的一道裂痕,他国家后相貌举止的变化带来的生疏感都一扫而光了。他掏烟引起的惊诧和随后的笑声拆除了他们之间的屏障。他们起身到客厅里去,两个妇女搂着莫斯卡的腰,阿尔夫端着盛有威士忌相姜汁酒的托盘。 
  女人们紧靠着莫斯卡坐在沙发上,阿尔夫把酒一一递给她们,然后坐到对面一张扶手椅上。落地灯柔和的黄光照着房间,阿尔夫亲切地半开玩笑说:“下面请听沃尔特·莫斯卡事迹的报告,”整个晚上他都用这种口气说话。 
  莫斯卡喝了口酒说,“先看礼物吧,”他走到还放在门边的蓝色背包旁,从里面拿出三个用棕色纸包着的小盒子,递绘他们一人一个,在他们打开盒子的当儿,莫斯卡又喝了一杯酒。 
  “哎呀,”阿尔夫说,“这究竟是什么呀?”他拿着四根粗大的银质圆筒。 
  莫斯卡笑了起来,“四根世界上最好的雪茄,专门为海尔曼·戈林特制的。” 
  格洛丽亚打开她的盒子,惊异得喘不过气来。黑绿绒盒子里盛着一枚戒指。戒指上方形的深色祖母绿宝石周围镶着一圈小鼓钻石,她站起来,张开双臂扑向莫斯卡,然后转身把戒指拿给他母亲看。 
  他母亲打开盒子,里面是一个紧紧卷着的深红色绸卷,她迷惑了,不知这是什么。绸卷掉到地板上,她把它捡了起来。 
  那是一面巨大的方形的旗,中间圆形的白色底子上有一个黑色的万字。没有一个人说话,在这宁静的房子里他们第一次看见了敌人的象征。 
  “唉,”莫斯卡打破了沉寂,“不过开个玩笑,你的礼物在这儿。”他拿起地板上放着的一只小盒子。母亲打开盒子,看见蓝白色的钻石,抬起头来向莫斯卡致谢,她把那面大旗扔成一小方块,起身拿起莫斯卡的蓝色背包说:“我来把包里的东西掏出来,” 
  “你的这礼物真好,”格洛丽亚说,“你在哪儿买的?” 
  莫斯卡笑了笑说:“抢来的,”他用滑稽的语调说“抢”字,好逗他们笑。 
  他母亲拿着一摞照片走进来。 
  “这都是你包里的,沃尔特。你怎么不拿出来给我们看看?”她坐在沙发上,一张一张地看照片,她看过了就递给格洛丽亚和阿尔夫。他们不时发出惊叹声,询问那些照片是在哪儿拍的,莫斯卡在这个当儿,自己又倒了一杯酒喝起来。过了一会儿他看见母亲紧盯着一张照片,脸色苍白,莫斯卡有点慌神,他弄不清那些捡来的猥亵照片是否还突在里面。不过他记得在船上时他都卖给人家了,他看见妈妈把照片递给阿尔夫,他气自己刚才的慌乱。 
  “哟!”阿尔夫说,“这是什么,”格裕丽亚走过去看照片,莫斯卡看到三双眼睛都转过来对着他,等他回答。 
  莫斯卡探身往阿尔夫那儿看,当他看清是哪一张照片时,大大地松了口气,他想起来了,那天他坐在坦克上。 
  照片上,一个德国反坦克手缩成一团躺在雪地上,一条黑印从他身体上一直伸到照片边上,德国人的尸体上站着的就是他莫斯卡,两眼直视照相机镜头,把M—1半自动步枪挎在肩上,就是他莫斯卡,穿着一身冬装,身体变了形,样子很可笑,他把毯子披在身上,头和胳膊从剪了洞的毯子内伸了出来,象裙子一样。他站在那里,象个好运气的猎手,准备背起猎物回家。 
  可是掩蔽的旷野上燃烧着的坦克没有摄入照片,雪地上象垃圾一样横七竖八的烧焦的死尸但没有摄入镜头,那个德国兵是个出色的反坦克手。 
  “我的一个弟兄用那德国人的莱卡相机照的。”莫斯卡转身又喝了口酒,回过头来看到他们还在那里等着。 
  “这是我第一个牺牲品,”他把话尽量说得象是在开玩笑一样。然而他们听起来莫斯卡似乎在讲巴黎埃菲尔铁塔或是埃及的金字塔。 
  他的母亲在看另外一些照片,“这是在哪儿照的?”她问道。莫斯卡坐到她身边,说:“这是在巴黎,我第一次休假。”他用手臂接着母亲的腰。 
  “这张呢?”他母亲问道。 
  “那是在维特里。” 
  “这张呢?” 
  “亚琛。” 
  这张呢,那张呢,还有这一张呢?莫斯卡一一介绍那些地名和拍照片的经过。酒助人兴,他想起来:这张照片是在南锡、他在那里排了两个小时的队,等着跟一个姑娘睡一会儿,那一张是在多姆巴斯。在那儿他看到一具赤裸的德国人死尸,阴囊肿得有甜瓜大。房门口贴着一张纸,上面写着“内有德国人死尸。”那倒是真话。莫斯卡到现在还弄不明白贴这张纸条是为了什么,就算是开个玩笑吧,那玩笑的意义何在呢?这一张是在哈姆,他三个月没碰女人,在那里才搞上了一个,并且第一次染上了花柳病。这几张都是不同城市里的德国人,男人、女人、孩子,躺在毁坏得不成样子的坟墓里,散发出扑鼻的恶臭。 
  所有这些照片的背景,都好象一片沙漠。他,征服者,站在由工人、住宅、尸骸化成的瓦砾和尘埃上——这些瓦砾和尘埃象起伏的沙丘绵亘不断。 
  莫斯卡又坐回到沙发上,抽着烟,“来点咖啡怎么样?”他问通。“我去煮。”说着他往厨房走去,格洛丽亚跟着去了,他们一起摆好杯子,又把从冰箱里拿出来的奶油蛋糕切开。咖啡在炉子上煮着,她紧紧地拥抱着莫斯卡:“亲爱的,我爱你,我爱你。” 
  他俩把咖啡端到客厅里。现在该由他们向莫斯卡介绍情况了。他们告诉莫斯卡,格洛丽亚三年内从没跟级何人约会过,阿尔夫是怎样在南方的一个军营里遭车祸丢掉一条腿。还有他的母亲是怎样又出去工作,在一家百货商店当职员的。他们各自都有不平常的经历,感谢上帝,战争总算结束了。莫斯卡一家平安地熬过来了。就算损失了一条腿,照阿尔夫的话说,有现代化的交通工具,丢一条腿也没什么,所幸的是现在一家人平平安安地在这间小房间里团圆了。 
  敌人离这儿远隔重洋,他们是被彻底打败了,他们的国土被包围了,占领了,他们正在饥饿和疾病中挣扎、消亡。他们在肉体和精神方面两败惧伤,再也不可能威胁莫斯卡一家了。莫斯卡坐在椅子上睡着了,他们——深爱着他的一家人,静静地注视着他,几乎都噙着喜悦的泪水。他们简直难以相信莫斯卡出了那么远的门,在外面过了那么久,现在又奇迹般地回来了。安全无恙地回来了。 
  直到回家后的第三天晚上,莫斯卡才得到机会跟格洛丽亚单独在一起,第二天晚上是在格洛丽亚家过的。莫斯卡的母亲和阿尔夫在那里踞格洛丽亚的姐姐、父亲一起商定了婚礼的一切事宜。所有的细节都说好了,倒不是爱多管闲事,实在是因为他们太兴奋,太热心了。大家都赞成婚礼应尽早举行,但有一条,必须等莫斯卡有了稳定的工作之后。莫斯卡对这一条是最巴不得的。阿尔夫的表现是使莫斯卡感到吃惊,一向胆小怯懦的阿尔夫如今长成一个自信、沉稳、豁达的男子汉了,伊然是个老练的一家之主。 
  第三天晚上。母亲和阿尔夫出门去了。阿尔夫临走笑着对莫斯卡说:“看着点儿钟,我们十一点回来。”母亲把阿尔夫报出门外,对莫斯卡说:“要是你跟格洛丽警出去的话,别忘了锁门。” 
  莫斯卡听到她话音里的疑惑感到好笑,好象她觉得让他和格洛丽亚单独在家里并不太好似的。“上帝呀,”他伸开腿,躺到沙发上。 
  他想使心情轻松—点,可是不行,只好起身去倒了一杯酒,他站在窗边微笑,想不出今晚会是什么样子。他离家出国前曾和格洛丽亚一起在一家旅馆里住过了几夜。不过这会儿记不大清了。他走过去打开收音机,又到厨房里去看了看钟,快到八点半了。那小东西晚了半个钟头。他又走到窗边,可是天色太黑,什么也看不清。他转过身来,正在这时,听到有人敲门,格洛丽亚走了进来。 
  “你好,沃尔特!”她说。莫斯卡察觉到她的声音有点儿颤、她脱掉了外衣,她上身穿着一件只有两三个太扣子的衬衫,下身穿宽褶裙。 
  “总算光咱俩在一起了,”他笑着,往后一躺睡到沙发上。“倒两杯酒,”格洛丽亚坐在沙发上,俯身吻他。他把手放在她的胸脯上,两人长时间地亲吻着。“我去倒酒,”她说着推开他坐起来。 
  两人喝起酒来,收音视轻声唱着,落地灯柔和的光溢满房间。他点燃两支烟,给她一支,他们抽着烟,过了一会儿,他掐灭了自己的烟。可是格洛丽亚还夹着她的咽。他从她手里拿过烟,小心翼翼地把它按在烟灰缸里。 
  莫斯卡推倒格洛丽亚,让她横卧在他的身上,他解开她的衬衫扣子,把手伸到她的胸罩里去,然后亲吻她。他把手移到她的裙子底下。 
  格洛丽亚坐起来,一把推开他,莫斯卡吃了一惊,立时警觉起来。 
  “我不想干那事。”格洛丽亚说。这句孩子气的话惹恼了莫斯卡,他迫不及待地又伸出手去,她起来往后退了一步。 
  “不,我是当真的。”她说。 
  “见鬼,”莫斯卡说,“我出国前那两个星期不是满好吗,现在怎么又不成了呢?“我知道。”格洛丽亚朝他柔情地微笑着,他却霎时火了起来。 
  “可那时候不一样,那时你要出门,而我爱着你。要是现在我还那样干的话,只会使你瞧不起我。你别生气,沃尔特,我跟艾美也讲起过这事,你回来变多了,我不得不跟别人谈谈。我和艾美都认为最好别这样。” 
  莫斯卡点上一只烟。“你姐姐呆头呆脑。” 
  “沃尔特,别这样说话。我不愿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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