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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敬忙道：“姑姑言重了。侄儿也没什么本事，不过帮着姑姑跑个腿传个话还是可以的，姑姑有什么事尽管吩咐侄儿去做就是。”
黛玉道：“我确实有一事想劳烦你跑一趟。”便把贾赦得来的消息告诉他，末了道：“这话我虽不信，但总要知道确切消息才能心安。我也知外面天寒地冻，行路不易，可……”
一语未了；林敬已打断道：“姑姑不必说了，侄儿一家深受叔祖和姑姑大恩；这些小事都是分内之事。明日一早侄儿就动身，相信叔祖吉人天相，姑姑不必担忧，安心在家等待消息就是。”
黛玉红了眼眶道：“一路多加小心。”一面命人叫张永在外院账上提了五百两银子交给林敬，并安排两个长随和林敬一同动身。
送走林敬，晚饭已经送来，黛玉和陈司赞一起用了饭，便让如意和红绡她们下去吃饭，屋里并不留人伺候。师徒两个坐到炕桌旁，如意奉上茶果就出去了。
黛玉这才有空和陈司赞说起白天的事，想起白天的遭遇依然心有余悸，伸手按着胸口道：“不成想我们才离了外祖母家就遇到这种事，不瞒先生，我初时还以为是父亲的对头找了上来。只不知那位福王殿下做了什么会惹来这种杀身之祸？”
陈司赞道：“福王殿下是当今圣上的第五子，皇后嫡出的幼子。皇上共有六子，长子是皇后嫡出，就是当今太子，次子是吴贵妃所出，封宁王，三子是刘淑妃所出，封明王，四子是和嫔所出，没站住，于五岁上死了，五子就是福王，六子是陈贵人所出，也没站住。至于为什么会惹上这种杀身之祸——世家大族里为了利益争得你死我活的还不在少数，何况皇家。”说着轻轻叹口气道：“今日之事把我也唬得不轻，没想到好好的会遭到这种池鱼之殃，万幸没有性命之忧。只今日后我们务必要守紧门户，轻易不可出门，一个皇子尚且可以在光天化日之下遇刺，何况咱们这种人家。”
黛玉闻言一愣，不会吧，皇上和忠孝王爷还在争得你死我活，害得父亲代皇家受过，皇子们就开始不安分了。这皇家的人也太能闹腾些。
而此时在黛玉心目中不安分的五殿下正在听自己的太子哥哥训话。
太子看着一副不服气的五殿下，叹口气，苦口婆心地道：“五弟，你是皇子，千金之体，怎可轻易涉险？刀枪无眼，万一有个闪失，你可想过母后没有？”
五殿下有些不耐烦地撇撇嘴，但上书房里太傅的教导还是起了作用，先是恭恭敬敬老老实实地道歉道：“让母后和大哥担心，是小五的错。”
太子微微皱眉，没有说话，果然五殿下紧接着道：“只不过我是衡量情势后，确定没有危险才让那两个女人上车的，不过是两个虚有其表的女人，我和小四完全应付得来。大哥，我知道你是担心我，可只有千日做贼的，哪有千日防贼的？我今日躲过去，他们还会想别的法子接近我，不如使出雷霆手段，让他们知难而退，日后才能省了好些麻烦。”
太子叹口气，五弟说的也有道理，这世上只有千日做贼的，哪有千日防贼的，乃道：“你如何发现她们身份不妥？”
五殿下一听，就知太子默认了自己的行动，脸上露出大大的笑容道：“那些人做戏也不会，车都翻了，两个弱质女流怎么可能一点伤都没有？跟在我们后面的那家人，不过是惊了马，还是马才受惊就被侍卫杀了，这点事故都伤了好几个人，那家姑娘几乎没吓死。”说到这里，想起白日黛玉受惊的模样，不由叹口气，低声道：“也不知道她如何了。”
太子耳力很好，他最后一句虽轻，还是听得清清楚楚，不由心中一动，温言道：“是哪家受了你的池鱼之殃？”
五殿下道：“是兰台寺大夫林海家的女眷。”
太子一愣道：“你怎么知道？他们自报家门跟你理论不成？”
五殿下忙摇手道：“不是不是，是因为当时那家一片混乱，我遇见了已经出宫的原尚仪局司赞司的陈司赞，她说现在在兰台寺大夫林大人家做西席。我的马车被刺客毁了，我还是跟林家借的车赶去的太傅府上。”
太子闻言叹口气，问道：“你看太傅府上事情准备的可还齐全？”
五殿下也叹了口气道：“太傅身后事很有些冷清，只有他的学生去吊唁，府里也很是清贫，现在也没买到合适的棺木。我去的时候正遇到六叔，六叔看太傅身后窘迫，送了一千两，我便也送了一千两，又以大哥的名义将大哥给我应急的两千两都送了。”
太子先是一皱眉，冷哼道：“沽名钓誉之辈！”然后才道：“你做的很是。我们该去给母后请安了。”
五殿下道：“今日我遇刺的事还是不要同母后说的好，免得母后担心。”
太子道：“你还知道母后会担心就好，下次再不可以身犯险。需知我身居禁宫，出入都有御林军保护，那些人奈何我不得。他们打的主意就是用你的事扰乱母后的心神。今日也是你的运气，全须全尾，没有受到丝毫损伤，若你受了丁点损伤，哪怕是只擦破了皮，你以为母亲会与储秀宫的那位贵妃娘娘善罢甘休么？父皇势必要居中调和，母后若觉得是父皇偏袒吴贵妃，便会对父皇存了怨怼之心，徒惹父皇不快。这正是他们等的机会。母后和父皇是结发夫妻，后位稳固，我们自然无事，该是我们的，谁也抢不走。只有母后和父皇之间有了嫌隙，他们才能乘虚而入。你今后万不可逞一时之勇，中了他们的计。”
五殿下闻言这才知道这件事的险恶，凛然道：“小五受教，原是我莽撞了。”
太子知道他终于听进去了，便不再多说，和他携手往皇后的坤宁宫来，路上巧遇二皇子宁王，三兄弟相互见礼。
二皇子一脸关切地道：“听说五弟今儿去太傅家吊唁的时候遇到了刺客，可还好？”
五皇子道：“谢二哥关心，小弟由父皇赐封为福王，有父皇金口玉言庇佑，自然福大命大，毫发无伤。倒是那些螳臂当车的刺客一个个都了消了性命，他们的主子不知道要如何懊恼。”
二皇子的脸上闪过一丝尴尬之色，忙道：“五弟无事就好。这些刺客胆大包天，死得罪有应得。只不知抓没抓到活口，才好查一查，看看是谁吃了雄心豹子胆。”
五皇子道：“那些刺客很是强悍，倒是没能留下活口。”
二皇子顿足道：“却是可惜了，断了线索。”
太子温和地道：“二弟不必扼腕，你没有在刑部当过差，不知道刑部的手段。没留下活口，不等于就是断了线索，尸体透漏的消息往往比活人更可靠。”
二皇子面色不由一僵，随即一脸欣慰地道：“那就好，那就好，查出来一定要严惩。”
太子微笑道：“二弟说的极是，敢刺杀皇子，足可诛其九族。天色不早，二弟还是快去给贵妃娘娘请安吧，莫要过了宫里下匙的时间。”太子东宫就在宫里，而五皇子还没有成亲，也住在宫里，二皇子和三皇子却是已经成亲，分封建府了，不能再留宿宫禁。
二皇子忙道：“多谢大哥提醒，弟弟告退。”
看着二皇子有些仓皇的背影，五皇子低声道：“大哥，你说他们会不会狗急跳墙？”
太子微微一笑道：“那样才好，他们越是急，才对我们越有利，人越是在方寸大乱时越可能出昏招。”
与此同时，御书房里，皇上拿着刚刚接到的奏报，怒道：“真是岂有此理！”随手将它递给首辅常之行道：“你看看，你看看，简直反了！”
常之行接过奏折，一目十行地看完，静默片刻道：“臣恭喜皇上。”
皇上一愣道：“你恭喜朕？老六都欺到朕的头上了，你还恭喜朕？”
常之行不慌不忙地道：“皇上息怒。正因为忠孝王爷此举太过张狂，臣才要恭喜皇上。忠孝王爷所倚仗者，太上皇之宠爱尔。太上皇之所以宠爱六王爷，不过是认为其忠孝双全。如今六王爷为了阻止林如海进京，鼓动盗匪冲击官军，并派人混入盗匪中刺杀林大人，现在为了能让林大人伤重不治，把皇上派去给林大人和周大人医治的太医杀害，虽说假借落马身亡。六王爷若一直安分守己，皇上还拿不到他的错处，只他这次为了阻止林大人回京，急躁了些，行动便处处是漏洞，虽然都有所掩饰，却暴露了他手里有一批敢死之士。臣这等愚昧之辈都能看出，何况英明如太上皇。皇上只要把这两件事原原本本禀告太上皇知晓，太上皇自然会对六王爷起了疑心，只要太上皇派人去查，一切自有水落石出的一天。所以臣才要恭喜皇上，终于等到了六王爷露出马脚的一天。”
皇上只是一时气愤，经他一说，也反过味来，不由击掌道：“卿家所言甚是！我们此番布局看来终于有了成效。”没有任何一个帝王可以容忍有人手里掌握不为己知的力量，就是自己的亲儿子也不行，谁知道这只力量会不会有一天被用来对付自己——退位的太上皇也一样。
常之行道：“只是林如海那里？”太医没能过去，若是没有得到好的医治，不知道重伤的林如海能不能挺过来。
皇上皱眉道：“就要看他的运气了。”
51余波（上）
第二日一早；吃过早饭，林敬就带着两个长随上路了。林如海不止是黛玉姐弟的支撑，同样是他所依赖的大树，如果这棵大树真的倒了；他也不知道自己将来会如何。因此他想知道林如海确切消息的心情和黛玉是一样急切的。
林敬一走；黛玉就命张永紧闭大门；下令除了日常采买；府内众人不可随意出府。
日子就在黛玉的等待和焦虑中慢慢度过。
这一日；突然门房给陈司赞传进来一张拜帖；竟然是皇后身边的桂嬷嬷。陈司赞不敢怠慢，和黛玉通了气，亲自迎到二门，让张永安排随来的内侍们去休息，自己陪着桂嬷嬷来到自己房里。
桂嬷嬷笑道：“来到林家，总要先拜会主人家才是。”
陈司赞道：“嬷嬷不知，我这东翁家主母已经仙逝，东翁还在回京的路上，家里哥儿才满周岁，只有我那学生可以见客，偏她年纪还小，怕礼数不周冲撞了嬷嬷。”
桂嬷嬷笑道：“司赞也太小心些，你的学生怎么可能有礼数不周之嫌。虽然这位林姑娘年纪小，总是主人家，我今日登门，还是要拜会一二，否则岂不失礼。”
陈司赞闻言便叫一边服侍的杏儿：“去看看姑娘干什么呢？若得闲，请来见见桂嬷嬷。”
杏儿应命而去。
桂嬷嬷道：“不敢劳动主人家，原应该是我去主人房里拜会。”
陈司赞无法，只得陪她来到黛玉所住的院子里，好在就在陈司赞院子旁，并不远，一进院子，就见黛玉扶了如意的手走出来，见了两人一愣。
陈司赞便为两人介绍，两人相互见礼。
桂嬷嬷笑道：“我和陈司赞多少年的交情，因知道她在府上坐馆，冒昧登门拜访，扰了主人家的清净，还请勿怪。”
黛玉微笑道：“嬷嬷说的哪里话来。先生孤身一人在这里，每日里除了教导我，身边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甚是寂寞，嬷嬷能来，先生不知多高兴。我要多谢嬷嬷才是。”说着便请两人进屋。
丫鬟上来服侍三人脱了外面的大衣裳，奉上茶来。
桂嬷嬷留心打量房里的摆设，对黛玉道：“姑娘这屋子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举人老爷的书房呢，姑娘必是好学的。”
黛玉道：“嬷嬷谬赞，不过是跟着先生多读了几本书，不敢坠了先生的名声。”
桂嬷嬷便对陈司赞笑道：“你可是找到了好学生。”
陈司赞笑道：“也是我和黛姐儿的缘法，虽然时候不长，我们师徒却说不出的投契。”
桂嬷嬷又问问黛玉日常都做什么，便没有什么好聊的了，起身告辞。
黛玉客气地道：“嬷嬷和先生许久未见，必然有好些话要说，中午便请留在寒舍，尝尝我们的淮扬菜可还和胃口。我年轻识浅，有招待不周之处还请嬷嬷包涵。”
桂嬷嬷笑道：“姑娘美意，恭敬不如从命。”便和陈司赞回到陈司赞房里。
陈司赞道：“嬷嬷在宫里伺候皇后娘娘，轻易出不得宫，我还以为再见不到嬷嬷了，不想今日嬷嬷能来，实乃不胜之喜。我从南边带的好茶，正好和嬷嬷品评品评。”便命小雀将新得的六安瓜片拿来。
桂嬷嬷笑道：“我偏了司赞的好东西了。原听许嬷嬷说起司赞如今在京里，只可惜我是无事是出不了宫的，无法来见司赞。不想今日皇后娘娘恰恰派我出宫办事，才得以得空来见司赞。”
两人三年未见，互相问起对方这三年来的近况，聊着聊着就到了中午，黛玉命人送了宴席来。桂嬷嬷看着满桌精致的菜肴道：“这位林姑娘年纪虽小，做事却很有些干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