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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了一个玩笑,听说你烫花儿烫得好,哪天给你姐我烫烫不行吗?她的意思是当众把红头发臊一臊。不料红头发说,给你烫花儿不是不可以,你得先问涂哥同意不同意。涂哥三天两头给你烫花儿,每次烫完都给你打上发乳,你还不满意吗!红头发一点都不害臊,倒是把她臊得满脸通红,一时无话可驳。李开梅有时会跟涂海清说到红头发,她的看法是,一个女人家,在自己家门口干那种事,挣那种钱,真是不要脸了。涂海清同意她的看法,说花票子蒙了红头发的脸,钱皮就是她的脸皮,她哪里还管什么脸不脸的。那么李开梅就问涂海清,你去让红头发烫过花儿吗?涂海清的口气很不屑,说那些花儿都是自来卷儿,还用得着她烫吗!谁给谁烫花儿还不一定呢,她倒找我三十块钱还差不多!涂海清在她面前是把自己说得很干净,很正派,谁知道背后怎么样呢。把一根尾巴长在前面的男人不都是那样吗?在自己老婆面前,他们都很会卖乖,拉着老婆的手让老婆检查屁股,好像他们托生成人以后从来就没长过尾巴。其不知,见着别的女人,他们把尾巴摇得像花儿一样呢,保不齐,他们的尾巴刚从人家的粪窑子里拔出来呢!李开梅迈开大步向美发屋赶去,走得越快,她肚子里的火气增长得越快,好像快顶到脑门子了。好你个姓涂的,真是酒壮肽人胆哪,几杯狗尿一喝,你就不是你了,你就变成浑眼狗了,不打断你的狗腿,你就不知道老娘的厉害。李开梅想到了,美发屋的门肯定是从里面插上了,插得严丝合缝。不要紧,她一定要把门叫开,就是叫到天明也要把门叫开。要是叫到天明也叫不开,她就用砖头砸,用撬棍别,不信红头发的门弄不开,不信把狗日的涂海清揪不出来。也许像三叔说的那样,等她回到家,涂海清已先她一步到家,正在屋里等她。那也不行,她一定得让涂海清交代清楚,刚才到哪里去了,是不是找那只红毛母狗去了,不说出个青红皂白就不中。李开梅来到美发屋门口,刚要攥拳头擂门,或抬脚踢门,却停住了,她的手电筒照见,门外挂着一只锁,门是锁着的。这是怎么回事,难道红头发今天晚上没在美发屋里住?她伸手把黑锁摸了摸,并往下拽了拽,大锁头沉甸甸的,凉得冰手,证实铁锁的确是锁着的。既然美发屋锁了门,涂海清就进不去,烫花儿的事就谈不上了。李开梅有些庆幸,还有那么一点泄气。她现在剩下的希望就是能在家里看到涂海清,只要涂海清还活着,别的事可以缓一缓再说。然而她很快就失望了,她家小屋的门也是从外面锁着,她离开时锁得什么样,现在还是什么样。她打开门进了小屋,一种悲观的气氛立即将她包围住。她到外面转了一圈回到原地,她的念头仿佛跟着她转了一圈也回到了那个沉重的念头,觉得男人还是掉进河里去了。她头重脚重,一下子瘫坐在床上,心说,我的娘哎,我的命咋该这样苦呢!她的眼泪下来了。
天刚明,李开梅又去找三叔。她带了一盒好烟,见面先给三叔掏烟吸。三叔说不吸。他说吸吧吸吧。三叔摆摆手,说血压高,把烟断了,不吸了。三叔问她,海清回去了吗?她说没有,喝完酒出去再没进家。三叔以长辈的口气骂了涂海清,我日他娘,他会到哪里去呢?!李开梅说,依我看,他掉进河里的可能性大些,厕所就在河边上,天又黑,路又滑,加上他喝了不少酒,脚底下没深没浅,踩了河,还以为踏上了光明大道呢。三叔还是一点都不惊讶,态度还是很冷淡,说你先回去吧,吃了饭我过去看看。李开梅让三叔过去时把扒网子带上,到河里去扒一扒,看看能不能把涂海清扒上来。三叔一口拒绝了,说扒网子太小,不沾弦,别说河里没有死人,就是有死人也扒不出来。李开梅想起来了,现在人请人帮忙办事都是先说价钱,三十块或五十块,人家觉得价钱合适,才会把帮忙的事答应下来。等事办完了,都是用现金结算。不管是亲戚朋友,还是爷们儿亲兄弟,都是明讲价钱明算账。什么叫按劳取酬,现如今才算落实了。怪不得她给三叔让烟,三叔不接,比起现金交易,一根烟两根烟算什么呢!于是李开梅开了价,说三叔我不会叫你白辛苦,你要是能把海清捞出来,我给你五十块钱。要是搁以前,三叔听见她说这样的话也许会骂人,会看成是对三叔的侮辱,现在不了,三叔脸上一点不好意思都没有。三叔只是说,你这样说我不敢答应你,我只能捞捞试试,你叫我一定把海清捞出来,这个我不敢保证。李开梅明白,这是三叔在跟她谈条件,讲价钱,她说,三叔你只管去捞吧,不管能不能把人捞上来,我都给你五十块钱,一分都不少给。三叔这才答应下来,说又不是外人,钱的事好说。
扒网子不大,网口那里不过一两尺宽。扒网子的把子一般由竹竿做成,都比较长,有一两丈,能一直把扒网子投到河底。扒网子扒不到什么大鱼,因为网兜太小了。它有时会把大鱼碰一下,等于给大鱼挠个痒,大鱼一转身就走了。三叔扛着扒网子到河边来了,在李开梅的指引下,开始从厕所那里下网扒。在路上走着时,有人问三叔,扒鱼?三叔没说明是扒鱼还是扒人,嗯了一声就过去了。有人看见李开梅脸色很不好,两只眼睛都红肿着,跟过去一听,才知道李开梅请三叔过来不是扒鱼,而是扒人。既然是扒人,事情就大一些,比扒鱼好看得多,于是人们三三两两过来,看三叔能不能把落水的人扒上来。是的,前来围观的人并不多,不过三个五个。现在乡下哪有多少人呢,能动换儿动换儿的,差不多都到城里打工去了。没有进城的呢,都在国道边开了小店,忙着做路边生意。再说现在的人见识多广,死个把人不算什么,已提不起他们多大兴趣。三叔将扒网子投进河底,双手用力向下压着网把,使网口刮底,交替手倒腾着快速往回拉。扒网过处,从水底至上而上冒出一串串水泡,水泡一破,水就变得有些浑浊。网把带水,河水像是顺着竹竿往上爬,水没有爬多高,就顺着竹竿哩哩啦啦流下去。第一网扒上来了,网里除了一些细腻的污泥、被刮断的杂草和变黑的树叶子,没有别的东西。三叔拿起扒网子往前一兜,把网兜底翻过来,里面的杂物悉数扣在岸上。杂物落地时泛起一股刺鼻的烂腥气。第二网扒上来了,这一次网里有了活物,一条小白鱼,还有几只乱蹦的青虾。三叔把小白鱼捉住,把青虾挑出来,放进系在背后的鱼篓里去了。三叔没忘记带鱼篓,他是扒人扒鱼两不误。三叔扒了一会儿,没扒到李开梅的男人,那些前来观看的人渐渐失去了耐心,三三两两离开了。临离开时,他们有些意见,像是受了蒙骗似的。有一网,李开梅见三叔扒得比较沉,她心里也随之一沉,搭手帮三叔往上拉扒网。她的手不由得抖起来,眼里涌满泪水。要是把男人扒出来,她无论如何是要哭一场的。她对三叔说,慢点儿,慢点儿。她做的是把男人扒上来的准备,声音已颤抖得很厉害。
网拉上来了,没有涂海清,拉上来是一块谁家扒房子时扔进河里的水泥坨子。三叔担心水泥坨子把他的扒网坠坏,水泥坨子一露出水面,他就没有再往岸上拉,让李开梅下到水边,把水泥坨子从网兜里搬了出来。三叔的表情跟以前扒鱼时没什么区别,扒上来一只小王八,他不泄气,扒出一条大鲫鱼板子呢,他也不会喜形于色。或许三叔心里一直认为,不可能从水里扒出一个人来,但李开梅说了给他五十块钱,他不走一走过场也不好。李开梅把泥坨子从网里搬出来后,三叔才把扒网子拉到岸上,倒掉里边的其他杂物。杂物里有一只安全套,套子里有水有泥,是半饱半瘪的状态。三叔大约没有想到,安全套里边污泥浊水流出来时,还有一条泥鳅脱套而出。泥鳅不算小,背部呈黄褐色,身上滑腻腻的。因泥鳅是从一个肮脏的地方出来的,三叔对要不要泥鳅有些犹豫。在三叔犹豫之际,冷不防过来一只身手敏捷的狐狸狗,把泥鳅叼走了。狐狸狗把泥鳅叼走后,并不马上把泥鳅咬死或吃掉,而是把泥鳅放在附近刚冒芽儿的麦子地里,一扑一退地逗泥鳅玩儿。他*的,泥鳅是老子扒上来的,凭什么让你叼走!三叔追过去,欲从狗嘴里把泥鳅夺过来。未等三叔接近,狐狸狗又抢先一步把泥鳅叼走了。狐狸狗叼泥鳅是虚叼,泥鳅在狗嘴上很活跃地左转一下,右转一下,转成一个圆圈。狐狸狗并不跑远,跑出一段,把活泥鳅放在地上继续逗,一边逗泥鳅,一边不时地瞅一眼三叔。看它的样子,它不仅逗泥鳅,同时还要把三叔逗一逗。两条腿的怎么也追不上四条腿的,三叔只好把泥鳅放弃了。就这样,三叔扒了半个上午,从上游至下游扒出一百多米,除了扒到一碗多小鱼小虾,连涂海清的一只鞋子都没扒到。
李开梅的男人没扒到,一些闲话却出来了。有人说涂海清死了是不错,李开梅不想把男人的尸体拉到县城花钱火化,就使出了障眼法,说男人掉进河里去了。其实李开梅已经把男人的尸体偷偷装进棺材里埋掉了。这种无中生有的传言实在让李开梅哭笑不得。当地正在强力推行殡葬制度改革,死人的火化率必须达到百分之百。有的死者的家属不愿意将亲人的遗体火化,确有偷偷将遗体土葬或买一具尸体顶替火化的情况。李开梅所在的村就有一个老太太,最怕火烧火燎,一想到死后将被送进烈火熊熊的炼尸炉,就害怕得浑身打哆嗦,就差喊救命了。她生前留下遗言,死后千万不要烧她。她的儿女们遵守了她的遗言,没敢声张,半夜里把她埋掉了。尸体埋掉四十多天后,上面的人还是知道了,已经氧化得差不多的尸体还得扒出来进行火化。李开梅在这个问题上想得开,不反对把男人的尸体拿去火化,可她的男人活不见人,死不见尸,她拿什么去火化呢!
另一个闲话是一个估计,估计涂海清在门口前面的国道上遇到了车祸,车上的人装作下车救人,把涂海清拖到车里,拉到不知名地方处理掉了。这个闲话也传到了李开梅的耳朵里,她想了想,觉得这个说法还算有点靠谱儿。你不佩服不行,现在的人心眼儿就是多,思路就是开阔。这个叫五里桥的地方原来并没有集市,一条贯穿东西、并排可行六辆汽车的国道修成后,附近村里的人就纷纷在路边搭起小屋,支起摊位,做起了生意。李开梅家也是在路边做生意的其中一家。他们家的货摊上摆得杂七杂八,有糖烟酒,有鞭炮冥币黄表纸,还有各色水果。一天卖个三块五块或十块八块,细水不大长长流,生意便一直延续下来。路上过往的车辆是很多,恐怕比河里的鱼虾都多。那些车不光有载重量很大的大货车,更多的是载人的摩托车、小轿车、面的、中巴和大巴。特别是那些中巴和大巴,车身用大字写着影视学校和武术学校常年招生的广告,三五分钟就开过来一辆。五里桥有一个停车点,那些拉人的车不仅在停车点停靠,只要看见路边有人走,司机就把车速慢下来,售票员把头探出窗外,问走不走,要人家上来吧。在他们眼里,那些人不是人,是会走动的钱,拉上一个,就等于拉到一块,或两块。路上既然车多,车祸就避免不了,先不说人,形成集市的这段路上光狗就轧死过好几条,也撞瘸了好几条。人遭车祸的当然也有,四条腿的狗都躲不过,两条腿的人不见得比狗高明多少。一个年轻女人夜里过马路,被一辆车撞坏了,路面上留下一摊血。女人的家人沿途一路找去,后来在几十里外一个村庄的麦秸垛头找到了。那个麦秸垛被点燃了,女人的身体也被烧得不成样子。由那个女人推及涂海清,说涂海清夜间遭了车祸,不能说没有道理。李开梅到她家小屋门前的路上低头寻觅,看看路上有没有血迹。见有车开过来,她赶紧退回去。车开过去的当儿,她眼前一红,仿佛轰然间血光飞溅。她过去一看,钢筋水泥路上一片灰白,一点血迹都没有。
没找到涂海清,李开梅心里不踏实,没有再出生意摊,货物都放在小屋里,没有往外面摆。往日里,摊子虽说由她支应得多些,男人有时也帮她进进货,替她照看一会儿生意。男人是一个没有耐性的人,指望男人长时间守摊是靠不住的。那天她去娘家取点东西,让男人守了半下午摊,就出了档子事。男人一时不见有人买货,就到旁边牌摊看人家打牌。两个骑摩托的年轻人见货摊后面无人值守,将车开到货摊前,并不下车,来了们匝手牵羊,把装在一个礼品袋子里的两瓶白酒提走了。等别的做生意的人提醒他,他摊上的货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