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头,说明我们是战无不胜的。土地堂都去过,我们还怕什么?!
谁也不知道,我们三个已经发生了多么令人惊奇的变化。我们读书,我们放猪割牛草,我们嘻嘻哈哈。只有我们三个心底清楚,我们和别人有着多么深刻的不同。看到瓦罐还那样不知情理地和几个小哥们儿混,我们的鄙夷之情油然而生。我们甚至不屑和瓦罐他们打架了。他们是什么,我们是什么啊,天上地下。我们的对手,起码得是个结盟的团体。可是,整个安子有吗?没有的嘛。我们三个影子一样,别说上学放学放牛放猪了,就是撒尿;喝水,凡是能在一起的时候,我们都是在一起的。
谢老师教体育,他是个铁道兵转业的,据说墙报办得好,回来后,就被安排到学校来。除了教体育,学校还安排他每周出一期墙报。他上课时,总是手里拿着个口哨,口哨系了长长的红色绳子。谁要是该向左转,却转到了右边,他就二话不说,站到跟前去,拿口哨的绳子抽学生的脸。他皮笑肉不笑地说,啊啊,这是左边吗,这是左边吗?然后他再扭了学生的耳朵,扭到左边来。学生就只好垫了脚尖,像个冬瓜一样,被他转到正确的左边去。瓦罐被他弄过好几回,当面不敢哼哼,下来撒尿时就说,狗日的谢老师,我要杀了你。我们经常嘲笑,说瓦罐,给你天大的胆子,你也不敢去杀谢老师的。
谢老师从来就很看不惯白胯胯的斯文样儿,但白胯胯毕竟不是瓦罐,他才没有对老师不敬的言行呢。那天上体育课,练习三大步上篮。白胯胯不喜欢篮球,他喜欢乒乓,他的上篮动作确实不到位。谢老师就说,你真是啊,秀才的鸡巴——文拖拖的。白胯胯本来没什么,脸红一阵,就下场去了。可是,缺嘴呼的一下从队列跑出来,站到谢老师跟前,两手握成拳头,要动手的样子。谢老师知道自己失言了,见来了气汹汹的缺嘴,转而讥笑说,你未必还做得好些吗?我那篮圈可是圆全的啊。缺嘴气得脸都青了,猛地说,谢老师,日你母!
同学们开始吃惊,接着忍不住哈哈大笑。谢老师也没打缺嘴,也没上课,他跑到校长那里,说是非教训缺嘴不可,学生骂老师,天下没王法了。校长把缺嘴叫到办公室去,狠狠地批评缺嘴。白胯胯和我赶过去,白胯胯说,校长,不关他的事,是我没上好篮,让谢老师生气了。我说是我不对,我没有立马制止。校长奇怪异常,他还没遇到过来主动承担责任的学生。校长说你们葫芦里装的什么药啊,怎么来承认错误呢。白胯胯说本来就是我不对。我说我们是一起的。我想说我们是生死弟兄,有难同当,有福同享。我没有这样说,我怕校长不明白,我就说我们是一起的。这是个很含糊的说法。
校长说,不管怎样,学生骂老师是天大的错误。你们回去看看堂屋吧,那上面写什么了?天、地、国、亲、师!懂不懂?老师是上了牌位的,骂不得。白胯胯说是的是的,我老子早就说过,那师,就是老师,要像对待祖宗那样尊敬。校长说,这事情说大也大,说小也小。你们既然知道这个,那就回去给自己的家长说今天在学校犯了什么错误,到堂屋里去,看着牌位反思反思。明天来写检讨,交给我。回去吧,真是的,怎么都来认错呢。
我们路上商量说,检讨由我来写,缺嘴抄就是。我们现在是一体了,你就是我,我就是你。但你我还是略有差别。打架缺嘴第一,写作文我第一,出谋划策白胯胯第一。我们三个第一加起来,哼!我们感觉到这个考验来得很好,充分证明,我们的结盟是多么的必要和重要。我们甚至还商量了怎么样报复谢老师的系列计划。好几个计划还没走拢家,就眉目清楚了。
可是,晚上睡觉的时候,门外灯笼火把的。母把我从床上抓起来说,你今天在学校干什么坏事了。我说没干什么啊。此时白胯胯和他的老子,缺嘴和他的老子,一前一后进屋来,我一见缺嘴的老子就要尿裤子。我想坏了,校长把事情都告诉了吧。但一见白胯胯和缺嘴没事的样子,我倒不明白为什么了。
原来,白胯胯真的晚上去堂屋,对着牌位反思。他老子觉得奇怪,问了半天,白胯胯把事情都说了,说主要是自己没上好篮,连累了缺嘴。白胯胯的老子很高兴,说你们骂老师是天大的不对。当然,老师也不对。关键是你们敢于承担责任,我儿啊,有古风。白胯胯的老子怕缺嘴受气,就带着白胯胯去把事情给缺嘴的老子说了,说缺嘴没什么大错,主要是白胯胯不对,请他莫错怪了孩子。缺嘴的老子听了,抬腿就给了缺嘴一脚。说你狗日的没天没地了,居然骂老师。然后又说,为朋友敢于冒险,也对了一半。那谢老师也是,怎么能对学生说那样的话呢?还讥讽你是个缺嘴。狗日的谢老师!当然,为朋友是回事,骂老师是另一回事。骂老师得再挨一脚。说完,缺嘴的老子又给缺嘴一脚。
我以为白胯胯把我们结盟的事都说了,我给白胯胯眨眼,白胯胯摆手。我看缺嘴,缺嘴笑眯眯的,我还从没见到缺嘴在他老子面前这样放松过。第二天一问,白胯胯毕竟是白胯胯,结
盟的事和报复谢老师的事,都没说。我们三个走在学校里,学生们无论大小,纷纷侧目而视,说,看,就是敢骂谢老师的那三个!
好几次,瓦罐找我,说希望我们能并在一起,共同对付五(2)班晾衣竿他们那伙人。瓦罐知道我们结盟的事了,他甚至说,如果我们要求高,他就一个人来人伙。
班上就是瓦罐和我们两个派了,如果伙在一起,就没了意思,班上没有了敌人,那是很不好玩的事情。我问白胯胯和缺嘴,白胯胯说可以,但缺嘴坚决反对,原因是绝不和敌人言和。我本来就要让瓦罐感觉到对立的滋味,我就理直气壮地对瓦罐说,我们还是各管各的。
对此,瓦罐把我们结盟的事说给晾衣竿他们了。晾衣竿是和我们旗鼓相当的一派,在学校里,我们为争篮球,争乒乓球,曾经打过好几次架。没分出输赢来。现在,不仅缺嘴死心塌地地加入了,而且我们是喝了血酒,结了盟的,有了无限的力量。我们骂了谢老师,我们趾高气扬地在学校里走来走去,我们对无名小卒嗤之以鼻。晾衣竿听了瓦罐的话,对我们就格外地小心起来,瓦罐对此很失望,背后骂晾衣竿也是个软鸡巴猪尿包,现在怕金全了。
三年级的时候,晾衣竿和我们打了第一场架。那天,我和白胯胯也去抢篮球打。白胯胯和晾衣竿撞上了,两个争了起来。晾衣竿丢了球,骂白胯胯说狗日的富农!白胯胯也丢了球,上去就和晾衣竿打起来。我们两个,他们四个,我们打得满场跑。我和白胯胯的脸上被打青了,晾衣竿也被我们打破了鼻子。总体说来,我们还是吃了亏,从此,我们和晾衣竿就结下了怨恨。那天,要不是秋纹来,我们吃的亏可能就更大。秋纹听说我们在球场上被人打了,带着几个五年级的男同学赶来,把晾衣竿他们一个个扭住,像大人教训我们那样,把晾衣竿他们狠狠地骂了一顿。那几个男同学威胁说,今后谁再敢骂白胯胯是富农,再敢打我们,他们就要拿刀子割了他们的小鸡巴。
现在,晾衣竿露出小心的样子来,我们觉得太没有意思了。我们希望他也去结盟了,好和我们对着干。我们需要这样的对手,我们的结盟才有真正的意思。班上,我们希望瓦罐永远和我们对着,班外,我们就希望晾衣竿能一直和我们较劲。
可是,我们走到篮球场去,同学没都嘻嘻地笑着,本来落在自己面前的球,也让我们去抢了打。晾衣竿甚至还把手里的球让给我们,说是表示欢迎。我们去正在比赛的乒乓台前,两个对手就收了拍子,让我们先打。 我们既高兴,又觉得没劲。 但我们知道,这个就是结盟的效用之所在。我们飘飘然,我们感觉到了从未有过的愉快。过去我们做什么事情,是做了再说,及时性、随意性很大,而且也无什么特别的阵仗。现在,我们大多是先想好怎么做,做了怎么收场。总之吧,我们目的明确,步骤清楚,即使失手,那也是技术上的失手,而不是思路上的失手。
对于小脚婆的大黄猫,我们的失手就出在技术上。
现在的小脚婆,是我们生下来时就见到的那个小脚婆。村子里,好多人都是她从娘肚皮里拉出来的。不光我们这些小孩,就是我们的老子,也是她拉出来的。她是我们来到世间见到的第一个人。可是,她脚太小,总是一颠一颠的,坐着抱着她的大黄猫,走着也抱着她的大黄猫。她抽大人们恭恭敬敬装的大叶子烟,整天嗑着向日葵。她是村子里被人们爱戴的五保户。可是,我们小孩子家,从来就没看到她需要什么五保。总体说来,我们还是喜欢看着她坐在山脚下的院坝上,看着我们笑。她通常用各种方法把我们招到跟前去,然后就放出她的大黄猫来,追得我们满坡跑。她就哈哈哈哈地笑得要死。唯有这一点,她让我们很反感,我们不明白,她为什么要放大黄猫咬我们呢?问过大人,他们摸着我们的头说,小笨蛋啊,那是你老祖她逗你们好耍的,猫只咬老鼠,哪里咬人嘛!
无论怎样,现在,我们得想法收拾收拾那个可恶的大黄猫。不然,我们总是不容易和小脚婆坐在一起,不能吃她的向日葵,不能看她抽烟,也不能听她摆龙门阵。我们得把大黄猫弄到山林里去。
中午,我们三个来到小脚婆家院坝外,小脚婆坐在太阳下,口里叼个长长的铜烟杆,左手抱着大黄猫,勾着头睡着了。她右手边有一个装针线的小簸箕,小簸箕里是一面大大的向日葵。天啊,她总是有向日葵吃!看她睡得很安静的样子,白胯胯说,让她睡吧,我们还是走。缺嘴说,来都来了,毛着胆子也要去。我说要得。三个就蹑手蹑脚地向前推进。我们还没上院坝坎,小脚婆像是说梦话那样说,来啊,来啊,小屁眼虫们,上来上来。我们站住了,小脚婆根本就没抬起头来,还是睡着的姿势。我想她是不是老死了,心里正要害怕。小脚婆抽了一口烟,长长地吐出青色的烟雾来。她哈哈哈地大笑,说我早知道你们来了,来啊,老祖我这里有葵花子,来吃来吃。缺嘴问,你放猫咬我们不,小脚婆说,不不不,来来来。说罢就把向日葵从簸箕里拿出,向我们晃动。我们半信半疑地朝前走,大黄猫像是没看见我们那样,自己把头埋在小脚婆的怀里,呼呼地睡了起来。
我拉住缺嘴说,不能让小脚婆的糖衣炮弹把我们击中了。缺嘴说放心放心,你们只管和她说话,我来办后头的事情。我们的计划是,让大黄猫熟悉我们,即使是被它咬,被它抓,我们得让它干,然后让它信任我们,然后就把它抱走,然后在山林里把它套住,让它不知道回来的路,让它在那里成为野猫。这是唯一可以解决问题的办法。谁来接近,并让大黄猫咬啊抓啊,显然我是不能亲自动手的。缺嘴就勇敢地拍了胸脯说,这个关键,还非我缺嘴莫办。事情就这样定了。
我们坐到小脚婆的脚边去。她的瓜子真好吃,我给白胯胯递眼色,白胯胯就按计划说起来了。白胯胯说,老祖哎,你说诸葛亮总共骑了几回马?小脚婆听过很多三国,她也能说三国呢。只要谁和她摆龙门阵,和她摆古,她就什么都忘了。小脚婆说哎呀,小屁眼虫,你们想听我说三国啊,要说三国嘛,那是天下大事,分久必合,合久必分。就说那刘玄德,本是个卖草鞋的……缺嘴靠着小脚婆的腿,一点一点地把手伸向大黄猫。他弹了它的耳朵,耳朵动了一下,再弹,再动了一下。他摸它的背脊,它的背脊从头到尾滑动过去,一道黄色的波光。慢慢地,缺嘴把手伸到大黄猫的肚皮底下去,大黄猫睁了睁眼,没哼没动,而小脚婆干脆松了手,让缺嘴把大黄猫抱起来。我看到,缺嘴的手在打哆嗦,他的脸变得紫红紫红的。他成功了,他把猫抱了过来,抱在怀里,靠在小脚婆的脚边。
小脚婆对白胯胯说,你说诸葛亮一生骑了几回马?哎呀,那要去问他本人,我可没记数。反正,他不是骑马就是坐轿。白胯胯说,老祖,诸葛亮一生只骑一回马。他也不坐轿,他是坐车呢。小脚婆就摸着白胯胯的头说,乖乖,你看来和你老子一样有出息!
我和白胯胯就大肆恭维小脚婆,说老祖哎,我们都是你从娘肚皮里头拉出来的吧。说到这个,小脚婆更是来了兴头。她说你怎么晓得的,你怎么晓得的。我们就说,听大人说的。你说说我们生出来是个什么样子呢。小脚婆就哈哈哈哈大笑起来,笑得抽的一口烟,在肚子里打着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