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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诶?今天怎么这么反常地誊起笔记来了?”终于在课间时被溪川发觉了异常。
“嗯!从今天开始都要认真地总结笔记!”芷卉一边用高于正常的声调回答一边用眼角余光向后扫。
身后毫无动静。
“我看一下。啊……比我认真呢。用了很多种颜色,好清晰啊。”
不知道溪川是否言不由衷,芷卉还是很单纯地高兴着继续炫耀,“而且我的字本来就比你好。”
“那当然咯!”
看不出有任何不快。好像把自己的字难看当成了理直气壮的骄傲,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
芷卉微微侧头,以佯装看向溪川的姿势看向了后排。
依旧毫无反应。
“以后找溪川借笔记的同学就都会来找我借哦?”用玩笑似的语调拔高声音下了战书。
“没问题没问题。”对方好像有点没心没肺。
怎么会还是没听见哪?做题不用这么专心吧?
正考虑着下一句还要说些什么,许杨很不合时宜地出现在门外喊道:“谢井原!谢井原!……出来一下。”
预备铃同时响起。男生放下笔逆着进教室上课的人流出去。
这下,什么都不用再说了。
“芷卉芷卉。”
随着女生毫无热情的脸转过去,中间相隔一条走廊的云萱递来大大的笑容,“历史笔记借一下。”
无话可说地把那本精心准备的笔记双手奉上。
眼保健操做到第三节的时候听见越来越近的脚步声,芷卉闭着眼也知道是谁回来了。
到自己身边时停下了,“诶。许杨让我问你要不要参加数学竞赛,发给我们班的准考证有两张,他不想浪费。”
显然不是在对自己说话。
“没兴趣。”身边果然很快传来回应的声音。
在等待下文。却没有了下文。男生拖开椅子安静地坐回了位置。
完全没有想过问一问京芷卉吗?
这就是130分和148分的差距吗?
即使浪费也不能多问一个人吗?
心里涌起一阵酸涩。
数学课,当老师在黑板上写下一道习题时,会留下十来分钟无声的空白。一些人在奋笔疾书,另一些人在茫然地发呆,直接等待老师公布答案,哦不,是直接等待老师叫柳溪川或谢井原来公布答案。
普通的问题不会轮到谢井原来回答,仅仅靠溪川就可以随便应对,但那只是对溪川而言的“普通问题”,对京芷卉的话,就是拿完基础分后要考虑考虑尽力而为的压轴题。
很不甘心,可是一点办法也没有。如果老师想要的是完完整整的正确答案,就不会叫起除了溪川和井原外的第三人。京芷卉讨厌这种默契。
“谁因为谁转到K班”这种话题已经成为过去。现在越来越惯常的情况是听见“柳溪川”和“谢井原”的名字被相提并论。
所以当芷卉从期中考排行榜前走过看见又一次出现的醒目黑洞时,心中翻腾的是恼人的平衡被打破的快感。
排在文科班第一的名字再次被挖掉。不用想也知道原本存在的是总与谢井原相提并论的那个名字。特别特别讨人厌的名字。
即使自己的排名下滑了一位,京芷卉还是不被人察觉地扬起了嘴角。
然而这种好心情并没有维持多久。
“溪川,你的名字又……”
带着不被人察觉的愉悦的声音突然卡在了喉咙口,因为看见后座男生正抄着的笔记。
明明远没有自己的笔记漂亮和工整。
芷卉突然意识到这其实根本就不是130分和148分的差距。那一秒,好像只身迷失在了漆黑的森林,抓不住任何光亮。
“哈?又怎么了?”同桌的女生已经被她的呼唤吸引着抬起头来。
“被挖~掉~了。”声音降下了几个八度,咬牙切齿般地一个字一个字吐出。
“噢,不用管它啦。以前阳明也有第一名被嫉妒者或者崇拜者挖掉名字的现象。”溪川似乎并不在意地摆了摆手。
“嫉妒么?”芷卉勉强地挤出一个颇为难看的笑容坐下了。
嫉妒和崇拜。
我对你的感情,显然不属于后者呢。
在柳溪川尚未出现的年月里,谢井原也只在每次考试过后偶尔被人提起,那个时候,京芷卉是这个校园中最风光的奇迹。
活泼开朗是天性,也能在一切场合出入自如,身为每次校内大型活动风趣幽默的女主持,既能和一般男生互称“哥们儿”,也能在被传和年级里所有帅哥都有绯闻的情况下骄傲得目不斜视。学习名列前茅,体育更是强项。如果有正规评选的话,铁定她就是圣华中学的校花了。
而现在,这位毋庸置疑的校花天天随便套一件宽大的校服啃着包子冲往学校,为成绩和排名斤斤计较,考了令很多人羡慕的130分却还是郁闷得想要撞墙,最后,还沦为嫉妒别人的人。
真是可笑。
站在老师办公室门口拼命展开、抚平上午被自己揉作一团的考卷的京芷卉觉得这变化实在太可笑了。
世界上有什么事情能让人像重新投胎一样发生这么大的变化呢?
那无疑第一件就是高三。
“怎么,没有订正?”许杨看着这张褶皱异常的试卷疑惑地问。
“唔,不会做。”
明显是搪塞似的答案,老师却不依不饶地继续,“不会做可以借谢井原的试卷看啊……”
当头一棒。
“……谢井原……呃……如果不那么友好的话……”原来他在老师心里也还是逃脱不了累累“前科”的人,心里稍微好受一点,“那借柳溪川的试卷也可以啊。”
当头又一棒。
不要说“溪川啊,考卷借我订正一下”这种话绝不可能从京芷卉的嘴里说出,就连数学考试这回事都小心翼翼地完全不能提及,生怕说着说着就被对方不经意的一句“啊芷卉,你几分哪?”给堵得哑口无言。
在目睹了京芷卉几乎要哭出来的痛苦表情之后,深感莫名其妙的老师终于掏出红笔开始教授题目。
“这个立体几何啊,其实我觉得用空间向量做还比较方便,像你这样到处设未知数很容易弄错……”
京芷卉其实并没有认真听讲的心思。
明明已经做到了基本上“善解人意”的老师,偏偏在女生将要迈出办公室的前一秒不识相地又追加一句教育:“虽然你已经很优秀,但以后还是要多向成绩比自己好的同学学习啊。”
从办公室到教室的走廊顿时变成了一条灌满水的管道,每一步都仿佛在与窒息作抵抗。连光线也纷纷避祸似的逃走了,导致行尸走肉一样的女生在台阶处趔趄了数次。
走进教室的时候,语文历史和英语老师都在。整个教室飞扬着各科考卷以及数不清的惊喜与哀叹。
京芷卉埋头走过讲台回到座位,柳溪川在前面和语文老师争一道题的答案,谢井原往前看的目光好像有些失焦。
直到走到座位边才意识到,好像这一路走来,谢井原的目光都没有离开过一个地方,那就是自己手中那张皱巴巴的数学考卷。突然血气上涌,应该是看见了吧,分数。
被不断传下的考卷全部堵在了京芷卉的桌上,女生像被施了定身术一样低着头一动不动。导致后座的男生不得不一边诧异一边上前一步从桌上分开芷卉和自己的考卷。
被怎样看见分数,都无所谓了吧。
过了一会儿,身体被来自后面的力量轻推两下,一句低沉的话语被旁边传来的铅笔盒落地的声音遮得严严实实。芷卉再也忍不住猛地从座位上跳起来踢开凳子转身冲男生怒吼。
“想嘲笑就大声一点啊!你不是万年第一天之骄子吗?何必在乎别人怎么想我怎么想?反正除了某个人你也不会把任何人放在眼里!早就想嘲讽了吧?那又何必一直忍到现在!反正我就是这么差劲的人真应该向你们好好学习呢!”
声音响到让教室里的一切动作都停止了。该传下去的试卷全都停在半空,所有的目光都递向教室后方,连喋喋不休着的三个老师都哑然失声。
随便吧,反正都无所谓了。
长达30秒的沉默。
不过,为什么男生仰视自己的眼神这样茫然又无辜?有点不对劲呐。
芷卉不自在地把音调降下来,但语气中分明还带着怒气,“你刚才跟我说什么?”
“我说借我一下英语考卷。”
“哈?”
完全没有预料到的答案。
还以为是对方没听懂自己的话,男生进一步解释道:“我是说把你的英语考卷借我订正一下。”
女生的目光转向自己桌上那张得到满分的英语考卷,又一次哑口无言。完全没注意到呢,心思都放在了什么地方?
深秋午后的明亮光线终于在卷土重来的传考卷的嘈杂声中缓慢地氤氲开来。
这场“在沉默中爆发”风波,也在无数目击者事后跑来关切地询问“那个没人品的谢井原对你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啊”之后,被京芷卉尴尬的“误会,呵呵,误会”平息了。
冬日沉闷失色的空气里,拥挤得像沙丁鱼罐头的公交车上,某些真实又细微的感情在酝酿,浓重的呼吸被实体化成看得见的白色雾气,悬浮在清晰度所剩无几的视野里。
那些字连成句,那些语气与音调起伏成潮汐,暖入骨髓的温柔声音无边无际地朝自己蔓延过来,微微刺痛了耳膜。
1》》
初冬的早晨,教室里弥漫着一层白雾似的水蒸气,室内温度明显比屋外高很多,窗户上蒙着半透明的薄纱。
因为期中考试的历史成绩非常糟糕,所以历史早自修理所当然变成了邵茹的自我检讨会和批斗大会。让人有些昏昏欲睡。
第一节课是数学,许杨比预备铃早来了两分钟等在前门边,踏进教室时正逢邵茹激动地说着“你们要把上厕所的时间都用来背历史”,于是很迁就地跟了一句“那你们就把上厕所以外的时间都用来做数学吧”。
换来了邵茹的白眼和讲台下几声零散的笑声。
气氛总算是缓和了一点。
可是正当此时,年级主任铁青着脸出现在了窗外,示意邵茹出去。没过多久,邵茹站在门边朝里面招了招手,“沙杏久,出来一下。”
“好像不是什么好事呢。”
八卦的溪川捅了捅芷卉。
“唔。表情不太好。”
果然,教室外不一会儿就传来了嘈杂的争执声。但是听不清具体什么内容。正想继续关注的时候,却被许杨一句“柳溪川,上来做题,脖子不要伸那么长”打断。
可以用“须臾”来形容吧。在极为短暂的时间里,沙杏久摔着门进来,眼睛隐没在刘海后的阴影里,光线进不去。教室里所有学生都看向她,当事人像是被按下“delete”键删除了表情,看不出所以然。
年纪主任从窗口一晃而过的脸阴沉得好似台风过境。抓向心脏的好奇心溶解在一片静谧中。柳溪川不间断的粉笔触黑板的“笃笃”声在这无边的沉寂中显得尖厉刺耳起来。
应该是发生了什么吧?
应该有什么改变了吧?
纷纷议论随着下课铃的骤响而闹腾起来。
“好像哭了,我看见的。”
“可能么?她那种人会哭?月球发光了吧。”
“别那么损。谁没有难过的时候。”
“他们说是因为江寒啊。”
“江寒?高二时‘锦衣夜行’的那个?”
“嗯,A班的,传说长得像仙道彰嘛。”
“沙杏久的BF啦。”
“我听到的版本怎么是‘长得像藤真健司’咧?”
“拜托,传说也要有点敬业精神,那两人差太多了好不好。”
“哎呀,不管不管了,快说江寒怎么了?”
“他啊—我也不知道。”
他怎么了?
话题到了一触即发的地步突然戛然而止变成断点,好令人索然寡味。知道谢井原和A班的人一向老死不相往来,所有人的期望都寄托在了京芷卉身上。众望所归者自己心里的好奇也像藤蔓一样往上长,终于在第二节课间做完广播操后跑去了A班以借书为名打探消息。
“阿江么?早上生着气走掉了到现在都没回来。”在走廊扎堆的女生中好不容易找到秋本悠,语气间却也犹犹豫豫不敢断言。
“哈啊?果然和他有关啊!”
“……说来我也知道一点。”
嗯,果然没找错人,如果连她都不知道那就彻底没戏了。
“他们俩出去玩拍了大头贴啦,然后沙杏久的那一套当天就在公交车上掉了。”
“啊?和这个有关系?”
“被校长捡到了。”
“……哈?有没有搞错啊!这么衰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