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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煜摇首,半晌只是叹了口气,“圣上恕了阿水吧,让他走。樊若水,你可知道今日之事绝不可泄露半个字出去,如若是让旁人知道了……你该明白圣上不会饶了你。”
阿水愤愤咬牙,“是。”
“红袖不是我害的。我只说一次,你信是不信都随你,李煜从不作伪,没这个必要。”他口气平静,那樊若水却是依旧摇头,“你……我不信!”
“李弘冀害了红袖,可是如今他已经故去,恩恩怨怨也算有了尽头,阿水,你若真心顾念红袖姑娘,便当从此好好振作,为了自己谋一番作为,而不是为了这些前尘过往纠缠不去。”他口气带了些倦意,“走吧。”
阿水失魂落魄的起了身来,又看着赵匡胤不知如何是好,赵匡胤不去望他,一步入了寝殿之内,半晌开了口,却是对着李煜,“他伤你……如今仍旧如此,你还要放他走?”
“他已经得到了最大的代偿,他亲手毁了自己的故乡,樊若水,什么时候你能站直了在我面前不卑不亢…你才是赢了…走吧。”他摆手。
他一把拾起那只钗子牢牢握紧,终究是……跌跌撞撞捂着自己的手臂落荒而逃,每一次樊若水都不能理直气壮。每一次他都是这般仰视着这个甚至已经看不见的人。
这个人……难怪赋得出闻之见血的字句,他的心太可怕,没有人赢得了。
第二百五十七章 弄笔偎人久
窗外的风雪愈发地大了。
赵匡胤站在正中望他,“凤凰台那一次,你去了……”
“我去了。”他略略拉紧了那狐裘倚在榻上,平静依旧。
“后来樊若水伤了你是不是?”
“是。”
“你……”他恍然想起他身上的伤口,早该想得的……赵匡胤慢慢地走过去,地上吹进了飞雪点点,那浅淡的影子略略咳了起来,向榻内转去,觉得赵匡胤靠过来冰冷冷开了口,“圣上为何不走躲在窗下?”
赵匡胤替他关了窗去以纱掩住寒风,望望他的半个侧脸又是见了苍白,只得倒了杯暖茶来端在手里。
伸出手去让他接着,他也不动,仍旧向内。赵匡胤只得去执他的手硬是让他捧着汲些暖意,李煜几次推拦无用只得接了,僵持起身子捧着那热茶,渐渐回了些温度。赵匡胤望着他身上的狐裘,“穿上了便好,我只是想看看你收是不收。所以便回来了。”
“谢圣上,圣上要务缠身,罪臣不讨扰了。”竟是下了逐客令。说着说着自己突然觉出了笑,几件东西,怕是不收还非要回来躲着,那唇角略略勾起,带着叹息,“不用这样了,回去吧,我会好好活着。”
赵匡胤见他难得地缓了口气,伸出手去轻轻触碰那道伤疤,“你为什么不说你是被人所伤才负了约……为什么不说……”手指渐渐向上,李煜冷得浑身僵硬这方刚有了些暖意,略略抿了口热茶,“说了何用,负约了便是负约了。”
赵匡胤摇首,总是这样的性子……
手指至于他臂轻轻揽过,李煜忽地向后退去,“赵匡胤!”
他的手间不容置疑环住他来,李煜到底顾虑那杯热茶倾洒,无法便也就只能不动,拥在他怀里便又暖了起来,安然地闭上眼目。
就一刻,就此一刻就好。
“你说你累了是不是……你方才说你熬不住……你对一个旁人都能如此,何况他还伤过你,可是这些话……你从来都没有对我说过。”
他的口气责怪中有绵长的慨叹,没有办法,这个人……这一瞬间的错觉,他怎么才能留得住他……
手指按在印象中他伤及的地方,“他伤了你这里?”
李煜一把就要挣开去,赵匡胤便又不动,“你喝茶便好,我不动。”
指尖回温,那人便一直静静在耳边问着,“还有什么事情……告诉我好不好……你说过你也去过笙鼎楼……为什么去晚了……”
李煜摇首,一语不发。
他的叹息吹在颈边。
两个人的沉默。
李煜渐渐恢复了周身的知觉,动动了手指将那茶饮毕,“其实赵匡胤……今时今日再问这些都是徒劳无用,你何苦执着。”
“为什么都是无用!从来没有人敢当赵匡胤是个傻子!我等了你三次!可是你呢,你让我觉得我便是那当日愚蠢的李弘冀!”
李煜却是一愣,“三次……”
“七夕你为何不去荆州!”
“荆州?犒赏宋军我拜丞相而去难道不够隆重?圣上不满意么,那便是无法了……”他似有了厌烦般就要挣脱开去,他一把拽过,李煜几乎便是无奈,“七夕我确实不知,你先放手。”
赵匡胤忽地心念一转,“难怪这韩熙载后来死了……”
“你什么意思!”李煜尊崇韩熙载多年,为父为友俱是知音,他一日猝然而去本就是遗憾,这时候听了赵匡胤的鄙夷立时便是忍不住。
“无事。”轮到他不愿解释。
“明日午后命人来给你诊脉,无论如何,你说了好好活着,便不得拒绝。”
李煜闭了眼目去,“我此刻便也算安好,没什么需要诊治的。”
“落雪了。”
“我知道。”
“我想让你看看北国雪落……”声音渐渐低沉下去,也是有了伤心。
李煜在黑暗中勾勒出的那双眉目,无时无刻不是气势凛然扬眉而视,此时这般的语气当真罕见,自己也便是动了难过,“不可能了。”
“罢了,明日早些,我宣你进宫去。”赵匡胤突然被他这句近似赌气的话说得有些害怕,这场雪下得极大,彷佛便是近了极致。
极致的事物总是不详。
“圣上,你当我还是安定公你还是当日的赵匡胤?如今身份悬殊,御医前来我会看,无需挂念。”
懒懒地说话,又是黯然。
“明日我宣你进宫,一定来。”狠狠地字字句句说在他耳边,“记不记得?”咬在李煜肩上,隔着几层衣物都觉出清瘦见骨,又觉得不忍,“明日进宫。”
那狐裘覆身的人无奈便也不理。
“记不记得?”赵匡胤是被他逼得怕了,他生怕这一次他仍旧是不见。哪怕他如今覆手天下他也怕这个怀里的人瞬间就能滴水成冰。
“记得。”
“若是不来呢?”
李煜脱身出来倚在那榻上,“我李氏一族三百余人俱在陛下掌中,绝非儿戏,罪臣自当领旨。”
赵匡胤将那暖炉放在他身边去,“你明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你便是非要如此说……”
那面色缓和多了的人终于是有了些困倦,“我记得。”
赵匡胤放心而去。
周身温暖,李煜渐渐入了梦去。
第二百五十八章 谁能留夜色(上)
入了夜去,原本是天下初定的日子里,军民齐欢,晋王府外却是两站素白纸灯迎风飘摇。风雪未散,竟就这般洋洋洒洒地下了一日,入了夜去仍觉寒冷。
黑漆漆的王府不似往日灯火,只略略透出惨白的光影来。
有寻常布衣的人叩门,深重颜色隐入长夜,这边开了门守卫正要怒斥却忽地听了晋王遣王复来探,“可是宫里派来的人?”
那人便拉紧了暗色的衣裳颔首算作是回应,王复赶忙急着迎了进去,身后之人掩上大门,闭了风雪在外。
这才看清晋王府中竟是人人着素,白灯映雪。
王复探手向前引着来人去往书房,“王爷等了多时。”
那人也便是紧了步子跟上,“王总管出宫不便,这才准了奴才过来。”
王复近了书房门外,略向内望望,“记得说话小心,这可是晋王,这事情可牵连不起,定要小心别惹恼了……”
“王爷。”
赵光义听得王复领人进来半晌不曾抬首,只慢慢地将那案上一盏冥灯慢慢挑燃,终于见了火苗这才打量进来的人,“王继恩让你来的?”
“是。”
“那想必你也知道这事……”
“奴才只是家里哥嫂住于城东,恰是总管那夜托付于此。”
“凌儿如何了?”他慢慢地执起一旁的帕子拭净了手间,“这些日子一直藏于你家?”
“是,不曾变动,只是凌儿丫头……怕是不好,拖些日子罢了。”赵光义立时眼下一寒,“不好?她如今是唯一的见证,快些带本王前去。”
赵光义换了暗青的衣袍入了那民间寻常巷口,尽头是间茅屋,想来该是冬日里积薪之所,旁边一见小小的茅草窗子透出了灯影来,竟也是间陋室。
脚步踏在积雪之上,吱呀声响,那茅屋中就忽地一声轻响,有人灭了灯火。
那人看了也是无奈,“王爷,凌儿丫头自从那夜之后便是此般小心,但凡听了响动便总是受了惊吓,这方恐怕又是……”
赵光义眼见得今夜雨雪纷纷这方茅屋哪里遮得住寒冷,想来这王继恩托付之后也不曾上心,一时起了悲悯,缓了口气,“外边候着,我进去探探。”
斜斜掩着的门,他手下刚一用力就被风力涌入推开了去,卷着雪花室内一片漆黑,赵光义忽地便嗅得了空气里弥散的腥气,只觉得不好,“凌儿?”
仓皇滚动的声音,赵光义一步上前燃起了灯来,只略略向四下一照便僵了身子,“凌儿……”
一身浅藕色的宫装拖曳了多日全然是污秽不堪,他触目所及竟是地上一人蓬乱的发丝带血,地上四方都有早就干涸了的暗色血痕,她俯在地上以背相对,方才一惊之下泼出的灯油还在案上,好在那灯让赵光义拿起,否则一个不小心便要燃起大火。
赵光义眼见得她几乎是在地上爬动,室内空气逼仄腥气不去,直叫人几欲作呕而出,他愣了半晌心里却是带了惊惧,“凌儿……凌儿你回首望望……我是……”
他大骇之下想说明自己不是来伤她的,话到了嘴边忽地一愣,他是谁?
凌儿蓦然回过头来,赵光义下意识看去竟是直退两步,那素日里嘴不饶人最是伶牙俐齿的丫头这时候早便成了血魔罗刹一般,那鼻尖以下俱是溃烂开的血肉,赵光义恍然侧过脸去竟是不忍再望。
唔唔的声音。
赵光义几乎便要拿不稳那灯,“凌儿……”缓缓地下身子。
“你……”他几乎便觉得王继恩此举做错,还不若让丞相杀了凌儿灭口,她此时此刻这般样子简直……失了人样。
眼里都是血红。凌儿突地过来拉着他的衣裳下摆,死命地摇首。
“谁害你如此?谁害的云阶?”赵光义俯下身去,“说……凌儿……”
她的手抖得动不了,挣扎半晌在那地上绘出一团幽暗的花路,赵光义细细地看着,“花?花蕊夫人?”
她便点头。
门外那人暗暗听着。
第二百五十九章 谁能留夜色(中)
赵光义拉着她的臂死死盯着她看,“她凭什么这么大胆子?她进宫来立即便得了宠?皇兄来看过她?”
凌儿被他拉扯得更是疼得止不住,只能不断点头,眼里就要流出血来。
赵光义一一说着那些他听来的事情,“皇兄想来看云阶,但是最后去了花蕊夫人那里是不是!”
凌儿只有点头的力气,赵光义意识到她已经不能说话,那口部的伤因为得不到医治溃烂开去,天气又冷得凝结了血迹,更显得可怖。
他颓然地松开手去,凌儿跌在地上只望他愈发地想要说什么,他慢慢坐在那椅上,“花蕊?一介妇人罢了,纵使再有本事也是要有所凭借……若不是他一而再再而三放她不顾……他就这么放着云阶……其实紫宸宫和冷宫没什么分别吧……”
凌儿更加地想要挣起身来,赵光义大笑起来,“这便是你们的下场……早该让他们进来看看!这便是王氏被他所害的下场!”他起身看着凌儿,“你放心……皇后不会白死……那个女人会付出代价……他也会……”凌儿的泪流不出来,听了他这般说终究是渐渐平静下来,赵光义见她如此竟然全不似记忆里那般灵俏的丫头,他放下灯去看看一侧简陋的床榻,八成是她如今动弹不得,又听了人来受惊滚落了榻下,赵匡胤终究是想要命人进来将她扶进暖和些的屋子去,这方却见凌儿眼睛盯着那石头垒成的床榻起了狠意,“凌儿!”
他来不及再说什么,那丫头想也不想直直地撞在上面,瞬间更是惨不忍睹,那面上都是开了花去的血浆。
“你……”他微微伸出手去,那丫头到底还是要随着云阶去。
你们一个也留不住。
他一生至此想要守得住的统统都做不到。
就连一个伤残至此的凌儿,他方才悲悯满心想着要好好地留她一命,可是她也不肯给赵光义一个机会。
冰冷冷的茅屋,风雪从那缝隙间吹进来。
血迹很快变冻结,他坐在一地阴谋之中慢慢闭上眼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