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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匡胤大惊,手指已攀上那瓷杯边缘,情急之下飞手而出,杯壁去势迅猛狠狠击中她手持剑刃随即破裂开来。
云阶猝不及防摔在地上,她一弱质女流动作自不及他迅速,〃你疯了么!〃剑刃未及伤她,那杯子撞开的碎片还是划伤了颈部,血迹森然,一身素白如洗此时更添凄凉。
〃救我何用?救得一时,救不得一世。〃
她此时决心已定,赵匡胤却是大怒,〃为何你们都如此决心赴死!他当初是这样,你也是这样,赵匡胤当真是留不住人心么!〃
云阶错愕,见他全不似往日又不知他所指之人是谁,挣扎几欲起身,无奈手臂许是被撞伤一时竟起不来。
赵匡胤不再多言过来毫不犹豫抱起她来往秋阁去,〃我告诉你,云阶,你有孤母仍在病中,纵使自己无心偷生也得记住为了你娘好好撑下去!〃
想起母亲,再次失声痛哭。
〃我能保他不死,便能不让你死。我所要留住的,必定要留住!〃她第一次见到他剑眉紧蹙霸气凛然,平日里敛藏骇人气势忽地爆发出来。
日光不断将人影拉长,活脱脱地嘲笑人世悲喜,谁顾得了谁,妄自执着。
他说他想要留住的…他想要留住自己么?
云阶抬手才见自己指尖亦破,血渍顺手而下,却并未觉得疼,〃明明不想,又何必骗我呢。〃
赵匡胤大步送她回秋阁方向,〃什么不想?〃
〃无事…〃她也不愿再提,那帕子他说看过,却又没有丝毫动容,多说亦无用。娘见得赵匡胤抱她带血回来,肯定便是又生了什么事端,上来就想骂她,让赵匡胤阻止,〃夫人何必责难云阶,我知王府中人对我多有罅隙。但是我答应过的事情必然做到。〃转身离去。
夜晚。蜃气为楼阁,蛙声作管弦,江南已过浣花天。
赵匡胤明日便即刻启程,唤来光义嘱托,〃大哥此去不知几日才得归返,云阶仍在伤痛之中,府里便托于光义,定要看好别再让她做傻事。〃
赵光义却更关心其他,〃南国请愿何须大哥亲至,让江南使臣进京岂不才能显示上朝威严。〃
赵匡胤皱眉,〃既定下了,无须多言。〃
〃那画仍旧带在身上?〃
〃此画原非大哥所有,或许也到了归还之时。〃提笔书信,却不用官印私下派人递送。赵光义看着,又想起云阶的绣帕,待到此信到了旁人手中,已经是几日之后的事情了。
李从嘉手执轻飘飘一方纸,张开手去,见它乘风而上。
不过寥寥数语,〃庐州相见。〃
竟没想过,赵匡胤如今地位还肯再次南下,执笔回复于他。
再见那珍绝字迹,彼时,赵匡胤人已到庐州。
第一百一十五章 林萝碍日夏多寒
林萝碍日夏多寒,佳时既过,麦光纸上最后的一笔收稍赫然惊心,。
若不是真的得见,赵匡胤竟很难想象他的字足称铿锵,日影之下只见得力透纸背,恰是将他的人翻转过来顿现内里霜竹。
他的回答亦很简短,不过三字,〃凤凰台。〃
赵匡胤将那纸端近火,倏然化作灰烬,李从嘉不肯过江,言简意赅三字来堵,庐州驿馆之中仍是南国庭院,池水花塘虽为人作宛自天成,他越往南行,心中便愈发萌生起不可言说的期待,赵匡胤不禁开始怀疑起那些文人墨客所言非虚,日出江花红胜火,春来江水绿如兰,原本不屑于经心的软雨春花随着重返临近而在印象之中忽明忽暗。
有人锦衣夜行,树下俯身而至,一截清绝的腕子晕开记忆中的紫檀香,彷佛离得愈近愈不知如何面对。
赵匡胤其实不想再回到那方天空之下,走进入,便恍若一切都开始不能掌控,这是一种极其微妙的感觉,反而因为不想涉足变得格外期望。
看那树影之间细微的晃动,便非要看他渡江寻自己而来才好。
一时两方悄无声息,具不肯渡江。
吴王李从嘉至长江之南亲迎周使点检太傅,相隔一江烟波浩渺,铺陈开去,南北对峙。
李从嘉安然等待毫无些俯首称臣的惶恐之意,父皇再三命他渡江觐见全被李从嘉以宽慰话语劝阻下来。
偏就要等。李从嘉于众人眼目之下暂居于南岸驿馆之中,每日淡淡抚琴,闲坐望云,全无家国大事劳心之态。
南北江畔,第三日傍晚。
飘蓬跪在李从嘉琴亭之外,他独坐其中慢慢地弹了许久,那亭子本是驿馆中极普通的廊上点缀,他却大张旗鼓命人用上好的罗纱饰于其上,江风一过便作飘絮之舞,甚为雅致。还特意吩咐了,命人从东宫一路送纱而来,如此普张毫不见避讳。
飘蓬只能一直跪着,李从嘉淡淡抬眼,见得罗纱轻扬之后飘蓬的影子,〃我几日不回,王妃如何?〃
〃宫里一切平安。王妃未曾发病。〃
〃那便好。〃不再多说。
飘蓬咬着牙忍,等李从嘉让自己起来再行规劝,就像往常一样,他不是见得别人受苦之人。
从午后等到傍晚,琴声三两零落,飘蓬一直跪着。
李从嘉起身展袖,有些倦怠的神色,瞥见亭外的人,却不走出,〃知道为何一直让你跪着么?〃
〃王爷不想听劝。〃
〃你既知道又何必前来。〃
飘蓬情急,声音不免越说越大起来,惊得馆中其他随行之人俱是悄悄推窗细听,〃此事实在事关重大,王爷切不可恣意而为,上朝命我等渡江觐见,再拖延下去万一起了事端…〃
〃看来跪的时辰还不足矣让你忘了此事。〃罗纱轻扬,繁复之中但见亭中之人面色依旧,看不出些愠怒亦没有其他,〃那便继续跪着吧。〃
清清淡淡,捧琴而去,经过之时,但闻紫檀香气却不见他看上一眼。
第四日,
一江之外,有下官气得满面激愤,〃江南李氏实不知天恩浩荡,太傅亲至庐州李从嘉竟然隔江不至,反倒于南岸吟诗作乐起来!〃
赵匡胤正靠窗而站,并未有所回应,得了些消息的人更是生气,〃还听闻他嫌那驿馆陈设鄙陋,竟命人从东宫送来各式珍奇重新铺张布置一番,若是有人来全他渡江他便罚跪一日。〃
赵匡胤却是真的笑出来,〃果然…他便是如此…〃分明是屈居人下仍不肯落了风骨,李从嘉的坚持从来都不因任何境况而变,纵然江南半壁江山送与他人,亦是不得轻易任人予取予求,明知道他便是想来气自己,赵匡胤却又心下温暖,立时快慰。
〃再等等。文人性子,看他还能如何。〃点明了并无嗔怒之意,他面上忽然清明,倒让前来禀告的人不好再说,一时只得退下。
凤凰台上等了一夜,那时远比今日要长久的多。
第七日。
再见风神秀骨,一纸信笺悄然而至,仍旧是李从嘉的字迹,给他私密之信口气却不见松软,〃凤凰台上凤凰游,凤去台空江自流。相约七日不见,拙荆仍在病中恐日长无人照管,下臣明日归返探望。未曾恭迎太傅还请恕罪。〃
赵匡胤看完深深吸口气,右手紧握松开一纸既成齑粉,〃李从嘉…〃这名字分明念得艰难仍是动了气。
望一眼那壁上画像,其上之人彷佛无目能视,回去探望娥皇的病?直望得他万般无奈狠狠摘下。
罢罢罢,七日,让你七日还那一夜也够了。
〃渡江。〃
赵匡胤重踏上江南国土之时,李从嘉整衣而待,傲骨独立于相迎众官之首,
江风凛凛,渐天如水,他一笑空断前因,俯身便欲行礼。
赵匡胤上前阻止,伸手相扶带他而起,一时触及那清绝的腕子竟让他长长叹息,〃李从嘉,我早便说过,你是个疯子。〃
恍惚梦中,那浑然如墨般的重瞳直直望着自己,一时千里江南花开如锦,都不及一腕风华。
终究没有多久,却只觉得再见到他像是某种恩赐。
风吹衣袖,暮色四合,眼前一身夜雨的人便是天地之间唯一光影。
他能在他的眼目中望见云卷云舒,直衬得自己心下怅然。
众人此情景必不敢多言,亦早听闻赵匡胤在北朝可算得功高盖主,今日更见他周身气度豁如,群臣统统垂首唯恐有所唐突。
赵匡胤的手仍覆于他腕上,见得旁人唯唯诺诺,更是入不得眼,一时顺势而下,只觉风入袖口,李从嘉指尖微凉。
一直便是如此,清清冷冷,比那画还要浅淡的人,为什么就是眼底心上统统放不下。
李从嘉只觉不妥,压低声音想让他放手,〃赵匡胤…〃
落花时节又逢君。
那剑眉之人放开他,望他袖口之中檀木镯子安然无恙,心里安慰,率先大步而去。
第一百一十六章 一念心不起(上)
李从嘉伴于赵匡胤身侧再进金陵,九天瀑布泉水微明,正是江南好风景,千门灯火九陌香风的秦淮烟雨,氤氲得北方众人俱是心骨醉软。
适夜驿馆之中极华奢的恭迎夜宴歌舞不绝,一主一客具不见影踪。
李从嘉一身平日里的碧色衣裳独立于人流不绝的夜市巷尾,恰是初见那条横生事端的巷子,拐出去便能见得璀璨灯火,他走过去以扇骨轻敲那树躯,忽地听见不远处马蹄声由远极近,淡淡一笑,转身望他牵马而来,〃是南国不识礼数只备了一匹马,还是具不合太傅眼光?〃明明约好去凤凰台,他却只牵一匹马来。
赵匡胤看他不语,拍拍马背伸手便过来要拉他,李从嘉退后三步,〃凤凰台之约是我负你。但有一事我必须问清。〃
他心下思量,〃你想问我会不会答应你和旧地恢复商运之事?〃
李从嘉隐去笑容,忽然有些遗憾,〃不是此事。〃
他并不知此时横亘两人之间还能有些什么其他,一时奇怪,〃你问。〃
〃太子是不是你杀的?〃
赵匡胤骤然握紧缰绳,〃是。你就想问清此事?〃夜色之下李从嘉的眼目不甚清晰,更是望不穿深渊无底。
事到如今,他仍心下不肯放弃,赵匡胤忽然觉得自己以为他会问国事的念头实在是愚蠢,李从嘉这样的人,情字远比天地要重。
那日他执意赴死便是如此,今日依旧。
总有一日他要被这人心所累。
〃你没有想过我会问你么?也罢,此事于你只是过眼云烟,你赵匡胤杀一个人最轻巧不过,或许未曾让你多费心思…〃他声音明显带了情绪,兀自转过身不让他看见任何神色。〃你救我一命,我遵守诺言仍旧戴着这镯子,如此前缘算清…〃脚步向前,就欲展扇而去。
身后赵匡胤翻身上马的响动,李从嘉不回头,执意向前走。
〃李从嘉!〃
那碧色的人影毫不留恋。
〃回来!〃
他仍旧往巷口走。恰是一条明暗分界线,再多迈一步就是外街人流不息。
金陵入夜阵阵夹杂着脂粉气的栀子花香迎面而来,他望得那条分隔近在眼前。
赵匡胤勒马不前,最后唤他,〃我再说一遍,回来!你再迈出一步,南国通商之事便等三五年之后上表再议吧!〃
李从嘉身影一滞,一步的距离,远处的阁楼上有轻纱曼扬而出,楼下是家小铺,吆喝着卖些云饼吃食,百姓的生活如此简单易满。
赵匡胤突然有些紧张,他看他停在那里,唯恐下一步便是决然,〃你还想不想要霓裳羽衣舞了?〃
这句话却问得完全起了反效果,李从嘉是真的气急,不再多想直直地便要走出去,〃你当我是什么人?我会为了一个谱子…〃身影晃出阴暗之外,堪堪出了那条巷子口话却没来得及说完。
身后那人不敢再听他的回答,突然扬鞭策马急速冲过巷口,经过那碧色人影的时候赵匡胤俯身拦腰劫他上马。
李从嘉顾不得惊慌人已直接被他抱于马上,头上冠带于急掠之下甩开,一头长发全然铺散在马背之上,赵匡胤双手箍住李从嘉的腰际迫他不能乱动,显而易见的看见他再维持不住风轻云淡的面色,侧脸具是惊讶,〃你!〃
赵匡胤心情愈好,俯在他耳畔轻言,〃嘘。现在可知我为什么只牵一匹马来?〃如此两人一前一后骑于马上,李从嘉挣脱不开只能被他半抱于怀中,看他去势直向凤凰台心里更加担忧,一路上必然经过金陵最热闹的花行街市,现下的这种情势被这街上来往人群看见…〃赵匡胤!你是不是真的疯了!放开我!〃
身后的人更紧地箍住自己,惊得李从嘉更不敢再动,〃别说话,小心咬到舌头。〃感觉到怀中之人浑身一凛不再言语,赵匡胤暗笑挥鞭而去。
记忆中最后的金陵,不知花行街上是否曾有人看清他们二人绝尘而去的身姿,剑眉男子纵马傲视天下,一个怀抱便捆绑住那缕清浅的魂,如若一生都似此夜永念,如若此去便能天涯白首,江南山水依旧,何须再赋断肠词?
碧衣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