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语调慷慨激昂、正气凛然,确与「柳方宇」一向侠义的形象十分吻合――想除害的心意虽真,可会套上什么「合则力强、分则力弱」的话,却只是为了说服友人「同行」而已。
如此情态看在知其心思的白冽予眼里立觉莞尔,面上神色却是无改,只道:
「若不麻烦柳兄,便这么办吧!」
「你我之间哪还有什么麻烦不麻烦的?」
得他婉转同意,东方煜心下大喜,也顾不得手上的馒头便将手搭上了青年肩膀,笑道:「说实在的,以咱们的交情,老这么『李兄』来、『柳兄』去的喊,便是再怎么熟稔也给喊得生疏了。以前我也提过,不如咱们便以苍天为证、黄土为凭,就此义结金兰……你喊声大哥,我喊声二弟,岂不是亲近许多?」
几句话说下来,虽是为的劝李列同已结拜,却活像个奸商在卖东西似的……而这番话,让白冽予终于是忍俊不住地笑了出来。
这是东方煜短短数日来第二次见着他如此明显的一笑,虽是瞧得一呆,却也隐隐感觉眼前友人确实比之以往有了某些改变。
可便趁着他一呆的当儿,担心为其瞧出面具接痕的白冽予挣开了他的手。面上笑意微敛:
「我无意同柳兄结拜……现在不会,往后也是如此。」
斩钉截铁的一句,让刚从呆愣中回神的东方煜立时一僵,这也才想到自个儿方才的动作似乎太过热乎了些,不知是否因此惹得李列不快?
心下正自寻思之时,面上亦已露出了个理解的笑容。
「我并无强人所难之意。李兄若不喜如此,便――」
「柳兄。」中断了话语的,是青年淡冷如旧的音色。
东方煜因而微怔。眸光凝向那似乎是有些不悦的青年,瞧见的却是看不出分毫怒意的柔和表情。
只见青年双唇轻启,道:
「不唤『二弟』,唤声『列』又如何?」
「『列』……?」
过于突然的一句让东方煜一时无法理解过来,喃喃念了好几声「列」之后才恍然大悟。足称亲昵的换法令眉间本已带上的愁色立时转为欣喜。
「既是如此,李……不、你便也喊我『方宇』吧,列。」
「再说吧。」
简短三字算是婉拒了他的提议,青年神情一敛恢复了平时的淡冷,并自用起了余下的馒头。
这也才想起自己手上还没用完的早膳,东方煜尴尬一笑后不再多说,将两手的半个馒头各自解决了。
没了耽搁,两人自然很快便用完早餐准备动身。
瞧着东方煜背起行囊提剑准备出发的模样,回想起先前一路行至此地的情景,以及初识时自己仍逊对方一筹的事实……难得的战意因而升起,白冽予本欲提步的动作因而一缓。
「怎么了,列?」
察觉了他的动作,东方煜有些不解的回头一唤。用的,自然是那个稍嫌亲昵的称呼。
只见青年神色无改,眸间却已带上了少有的锐芒――一如当时二人于傲天堡擂台初次交手之时。
那是青年不常表露、却十分符合其年纪的旺盛斗志与战意。
「咱们来比试一场,如何?」
「比试什么?轻功?」
「以医者身分是不该于此时提出如此要求……但若以此地作为起始之处,却是挺适合你我一较轻功。」
语气仍旧淡然,神情间却已是带上了几分跃跃欲试之情。
一旁听着的东方煜,亦同。
「难得听你提出要求,我又怎好拒绝?」爽朗笑意勾起,「终点呢?」
「山腰的小庙罢。」
「好!」
应答的语音初落,二人一个相望罢,已然不约而同地运劲发足,朝目的地直奔而去――
第三章
窗棂半启。飞花点点,随风飘摇入里。
绮窗畔、欹案上,青年手持案卷细细研读。半坐卧的身姿闲雅;专注着的容颜俊美端丽无双,足称绝世。
如画般的一景,却有绝难将之付诸丹青――或者说,纯以人力,不足以得其神于万一。
伫立于屏风之后,凝视着内室中正自翻阅文件的主子,关阳眸中难明之色涌现……某种过于隐晦的情感,亦随之于心底升起。
但他旋即将之压抑了下,收拾心绪提步入室。
「二爷。」
一唤脱口之时,面上带着的,已是平时潇洒不羁的神态:「『柳公子』那儿已处理得差不多了。」
「嗯……我还剩着一些没看完。找个理由让他稍待一会儿吧。」
手中案卷未释,白冽予略一抬首吩咐了句后,便又将注意力拉回了眼前还剩下几页的卷子上。
卷上所载,正是近几月来冷月堂所搜集的各种重要情报。
自那日启程后,二人全力运起轻功一路疾奔,双方各擅胜场、互有输赢……轮番比试之下,最终的结果,便是将平时需得耗上十一、二天的路子只用四天多就赶完。而两人,也在出发后第五天中午到达了远安县城。
远安县,又称三不管地带,地处擎云山庄、流影谷及碧风楼三大势力的交会带,位置敏感。为了避免不必要的冲突,三方都刻意将已方势力撤出此地,也因而形成了如今三不管的状况。
可正是凭借着这一点,让远安成了江湖上各种明暗交易的集中地。从情报到人命,所有想得到的东西都能在此地交易――其中又以情报、暗杀两项交易为大宗。
江湖上第二大暗杀组织「天方」的总部,据说就位在这远安县的某处隐密山区之中。而这一年来以惊人之势逐渐打响名号的新兴情报组织「白桦」,在远安县内也有个主要的买卖据点。
两人之所以来到远安城,便是为此。
当然,作为白桦实际掌控者的白冽予,是不需要掏钱买情报的。
将末页所载尽数看完后,他搁了案卷,转望向自方才便一直侍立于旁的下属:「怎么?」
「您吩咐之事先前便已办妥――『柳公子』如今正在偏厅候着。」
「……你还是一样擅于把握。」
因属下的机敏而有此言,可除赞赏之外,却又隐含着些什么……「村子的地点,是你做主告诉东方煜的?」
「不错。」
「我想也是……几人里,也唯你有如此胆量。」
「您并未生气,不是吗?」
「是不曾生气,却多少有些错愕。」
因关阳所言而回想起东方煜突然冲入前厅、一把抱住自己的情景,白冽予虽仍「心有余悸」,神情间却已不自觉地添上了一丝柔和。
相当细微的变化,可瞧在足称其心腹的关阳眼里却是十分明显的……些许复杂因而升起;眸中难明的色彩亦随之转浓――但又旋即收敛了下。
而只是,扬唇戏谑一笑:
「没想到竟能由二爷口中听到『惊愕』一词……看来这碧风楼主果非寻常角色呐。」
「你不喜欢东方煜?」
自属下的语气中察觉了一丝情绪,白冽予轻轻问道,「为什么?」
「单纯地不得我意罢了。」
「既是如此,为何还要特地指引他我的行踪?」
「您相当欣赏他,不是吗?」
一句反问做了回答,先前刻意的戏谑却已隐隐起了几丝波动。
尤其,在对方眼前俊美端丽无双的容颜之时。
关阳心绪一乱,忙借着上前收回案卷的动作移开了视线。
「属下对东方煜的好恶并不重要……重要的,只在于您怎么想。」
「……我在意的不是你对东方煜的好恶,而是你的心事,关阳。」
「您多心了。」
「或许吧……只是作为我重要的左右手,我不希望你有所勉强。」
见他不愿多提,白冽予索性不再追问,语气一转作了总结:「晚点我会去一趟长生堂。届时再报告『天方』之事罢。」
言罢,未待下属反应,已自起身覆上面具、提步离开了内室。
那渐远的足音令听着的关阳面上苦笑扬起,唇间已是一阵叹息逸出。
「有所勉强吗……不愧是二爷,感觉还是这样敏锐。」
低低的自语流泄,带着的,却是某种过于深刻而压抑的情感。
欹案上仍残留着青年偏于寒凉的温度。一个倾身以掌轻轻抚过,那如画般的一景亦同时浮上了脑海。
苦笑因而加深。些许无奈,随之袭上心头――
「可您,终究还是不懂啊……」
* * *
正午时分,远安城内的赵记食铺一如平时地早早客满。三两个伙计忙碌地穿梭其间,为来客送来一笼笼刚蒸好的各式包子。
远安城本就是龙蛇杂处之地,这食谱又是远近驰名的老字号,店内来客自也相当驳杂。
但驳杂归驳杂,要说引人注目,却莫过于坐在靠窗小台的两名青年为最。
店里有不少都是老江湖,虽不至于明着打量,却还是会多少看上一两眼的。见那青年衣着雅致、气宇不凡,神情举止温朗有礼,不少人立时便猜到了他的身分。
相较之下,他对面那个相貌平凡、一脸「生人勿近」的冷漠青年,就让人有些摸不着头绪了。
这两人不是别人,正是刚离开白桦据点的东方煜和白冽予。
方出白桦,瞧着时间正好的东方煜便拉着友人急急来此。后者初时还觉得有些莫名其妙,直到看见「赵记食铺」的招牌、以及店前还没营业便已大排长龙的情景后才恍然大悟。
东方煜一路急赶,便是为得在店里「争得一席之地」,好好品尝赵记名闻遐迩的包子。
二人来得甚是及时,仅稍等一会儿后,便给安排到了这靠窗的台子。
这位子本不甚醒目,可两人皆是不凡之辈,又未刻意隐藏收敛,自然成了店内有心人士的目光所剧――当然,早已习惯他人目光的两人自不会将那些个打量放在心上。
「来,尝尝这个笋香包吧!」
给送上包子的伙计打赏后,东方煜热心地将仍冒着腾腾热气的蒸笼推到了友人面前。「也唯有在远安城,才能吃到这赵记名闻遐迩的笋香包呢。」
「柳兄还是一般讲究。」
因友人特意领已来此的动作而有此语,白冽予依言取了个仍相当烫手的包子,连皮带肉剥了块送入口中。
他虽不是头一回来远安,却多半是为了公事而忙,于饮食方面又无特别的讲究,自不会去研究有什么好吃的……与之相反,东方煜于饮食穿着之流本就十分注重,故于此门路甚熟,不论是路边摊还是高级酒楼,有什么好酒好菜全都一清二楚。若非打清晨「赶路」至今还没吃上什么,他本来还打算介绍四、五家菜式不同的铺子让友人慢慢挑选呢。
见青年已细细咀嚼了好一阵,作为推荐者的东方煜已是满脸期待:
「好吃吗?」
「不错。」
应答的语调淡冷如旧,白冽予面上神色无改,心下却已暗暗研究起这笋香包的作料和制法。
他的厨艺本就高明――在石大夫家住着的那段时间里,早晚膳多半是由他一手包办――此时见着这赵记的笋香包确实不错,自有些好奇起来了。不过话说回来:东方煜在村里的那几天,他倒是一次也没下厨过。就连前几日在山上露宿时,也是友人一脸热心地抓了只山鸡什么的便自烤了起来……眼下想来,多半是东方煜以为他不懂这些,所以「当仁不让」地包办了一切。
如此认知让正自用着包子的白冽予暗觉莞尔,表面上却只是毫无表情地一口接一口吃着手中热腾腾的包子。
见李列吃得十分「专注」,东方煜心下大慰,笑道:
「那就好――我对你的喜好仅略知一二,本还有些担心这包子是否合你胃口呢!」
「……有劳柳兄费心了。」
「区区小事,那称得上什么费不费心的?」
友人的淡冷在早已习惯的东方煜眼里自然不成问题。又给对方斟了碗茶后,他才猛然忆起似的咬了口包子,「倒是你方才在那白桦多耽搁了好一阵,可有遇上什么难题吗?」
「没什么。只是多问了些练华容的消息。」
这倒也不完全是借口――最后那几页情报所载,便是与练华容有关的消息。
此地人多口杂,两人又是众人留心打量的对象,故白冽予神态虽见不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