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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虽是一种快感。可是,真的是这样吗?
现在这样一个人站在大厦的黑暗顶楼上,被风吹着,俯视脚下远处流逝的车灯长河,阿翠的心情就好像被释放的囚犯一样。
俯视时,禁不住思考自己的梦想和野心到底是什么。
不受欢迎、被遗忘、变成孤立无援,是自己长久以来的恐惧。
不过,孤独的世界并不怎么样。就跟自己成为明星以前,过往十几年的世界没有两样。
星海翠已经没有将来了。一旦她和情人的照片登了出来,只有被新闻界围攻和遗弃的份儿。
这种事,已经有过无数的前例。□口一定会这样说──只要不停地道歉、流泪、表示后悔,不久世人都会原谅她……
好可怜。□口也是。
跟社长顶撞,再加上失去我的话,□口就一无所有了。
阿翠扬声大笑起来。
笑声随着风势四分五裂,不知所终。
真有趣。那些叫我不眠不休地工作的成年人,使我留下美好的回忆!
且让他们脸青青,惊慌失措,到处乱跑好了!
谁会道歉?
我又没做什么坏事!我要跟谁睡觉,我想去那里,随我的喜欢!
不干!当着众人面前拼命鞠躬,哭成泪人般表示“对不起”的事,绝对不干!
我是大明星哦!大明星随时都要仰起脸孔做人,沐浴在光中,昂首挺胸做人的哦!
我要以大明星的身份死给大家看!
阿翠扶着铁丝网,向上攀爬是简单的事。
当她跨在上面时,前面什么也没有了。
只有无边无际的空间在眼前开展。
自由了!我是自由的!
“哗”一声,阿翠不顾一切地嘶喊。
然后纵身跃向空中。
那一瞬间,阿翠仿佛听见一个小男孩的尖笑声。
那是什么?恭子突然抬起头来。
好像是女孩子的叫声。难道听错了?恭子握着驾驶盘的手轻轻放到膝盖上。
恭子的车子停在高速公路的疏散处。入夜后,公路上的车辆疏落了不少。
货车和私家车以一百公里的车速飞驶过去。
伊东京一坐在车厢里──不,睡着了。
在这种地方也睡得着,年轻的缘故吧。恭子想。
刚才他在后座睡到傍晚时分。醒来后,他说肚子饿了。买了汉堡包,他吃了四个,然后又沉沉入睡。
轰隆一声震地的巨响,一部大型货车从恭子的车子旁边驶过。
那声音吵醒了京一。他甩甩颈,喃喃地说:“噢──我又睡着了吗?”
“睡得好不好?”恭子问。
京一慌忙行个礼。
“嗯,对不起,又睡着了……我太疲倦啦。”
“没关系。”恭子微笑。
“这里是……”京一困惑地望望车外。
“首都高速公路。最不受干扰的谈话地点。”
“说的也是。”京一含糊地笑一笑。“请问──现在几点了?”
然后发现时钟就在眼前,不由得难为情地搔搔头。
“好有气派的车子。”
“是吗?”
“嗯。我第一次坐这种车。”
“那位小姐也这样说过。”恭子望着前方说。
“哪位小姐?”
“秋崎洋子小姐。”
京一盯着恭子。
“你认识她?”
“听说你杀了她──”
“不是我!我没杀她!”京一大喊。
“嗯。我知道。”
“你……为什么要救我?”
“为什么救你?唔,老朋友遇到困难时,总不能置诸不理吧?”
“老朋友?我──认识你吗?”
“应该认识的,京一君。”
京一困惑不已。
“可是……我想不起来哪!”
“洋子小姐好像也一直想不起来呢。”
“洋子也是?那么是从前──学校时期的事吗?”
“小学时期哦。你一定记得的。大木幸子老师的班上。”
“大木老师的……”京一盯着恭子的侧脸。“好像在……那儿见过似的……”
“是吗?”恭子一下子转过头丢,凝视京一。她的眼睛仿佛一下子燃烧起来。
“你不能说你忘记了哦。你们杀了我的克哉!”
“克哉──”京一睁大眼睛。“你是──克哉的母亲!”
“想起来了?终于想起来啦。”恭子静静地点点头。“这八年来,我可从来没有忘记你们任何一位哦。”
京一的身体开始颤抖。
“是你──你杀了洋子!”
“我只是要她偿罪罢了。”恭子说。“也要你偿罪哦。”
唰一声,恭子的手上有什么东西闪耀。
“不要!”京一打开车门。“救命啊!”
京一从车上滚出去。当他站起来的时候──
已出到马路中央了。
大型货车随着轰隆声一同迫近。
恭子从驾驶座上,看见京一有如废纸似的,被货车撞得弹起,在空中飞舞。
司机踏煞车掣,然后货车往横一滑,停了下来。
可是,京一已经被撞倒了。
踏紧急煞车掣的吱吱声在公路上交错。紧随着货车而行的轿车,正面辗过京一的身体。接着撞向货车的车身。玻璃碎了,水溅似的纷飞。再来一部小货车,横滑之后翻倒了。
火星迸发,传出悲鸣。
当然,京一不会叫了。他不可能喊叫什么。
京一已经成为“过去的京一”,跌在开始冒出火焰的小货车旁边。
后面传来“砰”一声响。大概拙劣的司机又从后面撞上来了。
恭子见到一个男人踉踉跄跄地从翻倒的小货车爬出来,好不容易站稳了,走了两三步,又倒在马路上。
火焰开始包围小货车。
流出来的汽油四处扩散,随着火焰伸展到大货车和轿车底下。
恭子看着轿车宛如外国的动作片似的,刹那间被火焰吞灭掉。大型货车也很快就燃烧起来了。
只有大货车的司机逃了出来,也只能束手无策地呆立在那儿。
恭子察觉自己不知何时双手紧握驾驶盘,汗水渗透了手心,不由得骇然。
恭子只是拿着一盒粉底而已。京一大概以为她拿着一把刀才逃跑的吧!
“克哉……”恭子喃喃自语。
火焰照出倒在地上的京一。他的手脚扭曲不成形。那是普通人的手脚不可能弯曲的角度。
那是毁坏了的可笑人偶。
克哉……克哉。
你所想望的就是这个?
为了你,我不惜……
大货车发生爆炸了。火焰往四方八面飞散。站在附近的司机慌忙逃窜。
京一的身体好像沾到汽油,开始熊熊地燃烧起来。
终于,京一的身体被火覆盖,他的手仿佛很痛苦似地扭动着。恭子打开反方向的门,跌跌撞撞的跑出外面,然后双手就地,哗啦哗啦地大吐。眼泪满溢出来。
恭子放声大哭。
血衬衣
第十二章:魂归何处
“这是──”伊东见到那具残酷地烧焦的尸体时,不由脱口而出。“胡说!京一不是这样的!”
“请你看清楚。”调查官用冷淡的语调说。
他大概没有恶意。但若对每一个都寄以同情,怎能做事?多半是这个理由吧!
叫我看清楚?这么悲惨的东西,叫人怎样看下去?
“我不知道。”伊东的脸扭过一边。
“是吗?”调查官叹一口气。“有没有记号之类?譬如金属、手表、腰带……”
伊东摇摇头。
“是吗?这么一来……”调查官的脸色为难起来。“他有没有看牙医?”
“牙医……嗯,高中时代看过。”
“那么,最后只能请那位牙科医生来确认了。”
尸体再次被布盖起来。
“等一等。”伊东说。
“哦?”
“让我看看鞋子。”
“知道了?那就好。说起来,脚部是烧得比较少的部位。”
伊东看到了鞋子。运动鞋。他认得,那是京一穿的鞋。
“怎样?”
伊东听见自己的声音仿佛不知来自何处。
“大概是我儿子的。”
“是么?”
“慎重起见,请牙科医生……”
“那个当然。”调查官见伊东大致上确认了,心情转佳。“辛苦你啦。”
调查官甚至想露出笑脸的样子。
伊东出到走廊,那里洋溢一片冷冷的光,就像冰箱似的冷飕飕。
金井美祢子在等着他。
“伊东先生。”她跑过来。“怎么样?”
“嗯。多半是……京一。”伊东孤单地说。
“啊!”
美祢子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呆住了。当然,她知道安慰也没用,现在最好暂时别说什么。
“回去吧!”美祢子勾住伊东的手臂。
“嗯。”
伊东就像七十岁的老人一样,蹒跚着往前走。
“他变得黑黑的……大概很热吧!”伊东自言自语。
“伊东先生──”
“当一个人被烧时,大概能活多久才死去?”
“伊东先生。”美祢子用力握住伊东的手腕。“你不是听见了吗?在那之前,他是被车辗死的,痛苦只是一瞬间的事──”
伊东冷不防甩开美祢子的手,怒声吼道:“你怎知道那么多?你有死过吗?你曾代替他死过吗?”
美祢子垂下脸去。伊东肩膀擅抖着,声音哆嗦着说:
“对不起……原谅我……我不应该对你生气……”
“没关系。”
美祢子抱住伊东的肩膀。
伊东靠着墙,放声大哭。然后顺势蹲下去,继续恸哭。
美祢子也流泪。但她立刻抹去,紧抿嘴唇,一直注视哭泣的伊东。
传来脚步声。
“恕我冒昧,”五十开外的那位绅士说。“你是伊东京一君的父亲么?”
“是的……”金井美祢子代替他回答。“请问──”
“京一君──真的吗?”
“好像是的。”美祢子说。
伊东擦干眼泪,站起来。
“对不起。你是刑警先生吗?京一不会逃也不会躲起来。请去看他吧!”
“不是的。”那个男人摇摇头。“我叫佐田。很久以前,我和伊东先生见过面。”
“佐田先生?”伊东露出困惑的神态。
“小学时,我女儿久美和京一君是同班同学。”
“是吗?”
“京一君的遭遇很可怜。现在我远记得他的事。他死了。才刚刚满十八岁。好难受的打击啊!”
“我不晓得应该说什么好……”佐田这样说。“伊东先生。不久以前,你是不是去见过仓冈恭子?”
“仓冈?”伊东呆了一会。“啊,那位女士呀。是的,她对我真没话说。”
“为何你去见她?”
美祢子代替伊东扼要地说明情由,佐田听了皱起眉头。
“换句话说,仓冈恭子想帮助你?”
“是的。太感激她了。人的亲切,在这种时候深深的体会到了。”伊东缓缓地说。
“那真奇怪……”佐田喃喃地说。
“嗄?”
“不,没什么。请务必好好保重。”
佐田行个礼,快步离去。
因为跟人交谈了一阵,伊东稍微回复自我。
“走吧!”
“没事了吗?”美祢子说。
“嗯。哭也没用,京一不会回来了。”
美祢子又捉住伊东的手臂。
“金井小姐。”
“是。”
“假如可以的话──今晚到我的公寓过夜好吗?我不想单独一人。”
“好的。”
“可以吗?”
“是。”
“不用担心。我没那种气力做什么越轨的事。”
“不管你怎么想,我都无所谓。”美祢子说。
两人身体偎依着往前走。
他们的背影,就像一对长年相依为命的夫妇……
走进阴沉沉的儿童房间后,恭子一直把背靠在门上不动。
克哉……我可爱的孩子。
可爱的孩子。虽然如此,为何自己迟疑着不敢进来?为何要鼓励自己一番才能见儿子的面?
因为害怕的缘故。
是的。恭子本身也不想承认的事──她开始怕克哉。
那就如对着过度宠爱的孩子,父母无从管教的心情。
“克哉……”
是的,那是我的儿子。“我”的。
恭子开了灯。然后──差点喊出声来。
因她觉得椅子上的照片在刹那间郁动了。当然,那是错觉。不可能的事。
看不见衬衫。恭子皱皱眉。跑到那儿去了?
衬衫不可能移动。应该没有任何人进来过。
某种不知名的恐怖从恭子的脚下爬上来。
何等荒谬的事!这是克哉的房间啊!
“克哉……”恭子跪在椅子前面,对着那张怀念的脸说话。“伊东京一也死啦。他被车撞死,跟着被火烧。克哉,已经够了吧!大家──所有人都死了。由我亲自下手的只有一个,可是,全都死了。死得有点不可思议。”
恭子伸手轻轻碰一碰照片。
“已经够了吧,克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