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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的制作所社长,我曾在宴会上偶尔碰面。”神冢说。“不是坏人,不过有点吝啬就是了。”
“呃……”□口终于展露笑脸。“不仅是有点而已吧!”
神冢愉快地笑了。
“由加利,替我倒杯酒来。你也来一杯吧!”
“荣幸之至!”
有这样的大人物做对手,无论多烈的酒也不会醉了。
由加利拿了两只玻璃杯过来。喝了一口后,□口吓了一跳。
“这不是乌龙茶吗?”
神冢咧嘴一笑。“我拒绝酒精。”
“是吗?”
“酒虽用来消解精神压力,却会带来另一种压力,饮它岂不是傻瓜吗?”
神冢津津有味地啜了一口茶。
“关于星海翠……工作态度如何?”
“嗯,她很能干。已经十八岁啦,她本人也知道不能不拚一拚了。节目安排虽过密,但她从不抱怨。”
“不错嘛。对目前的待遇满不满意?”
“这个……她本人的开支很大……”
“不,我是问你。”
“我吗?”□口困惑不已。
神冢说:“其实嘛,我想把星海翠挖过来哪!”
□口顿时哑然。
“怎么啦?心情好像很糟糕似的。”
□口一边操纵驾驶盘一边说。
“对。”阿翠冷冷地说。“睡眠不足。”
“不光是那样。跟他吵架了?”
“多管闲事。别管找!”
阿翠十分烦躁。□口的话说对了一半。
睡眠不足,这是偶像派歌手的普遍状态。并非这个早上特别睡眠不足。
的确,昨晚的约会不太有趣。双方都疲倦了,心情烦躁,竟为芝麻绿豆的小事吵起来。
彼此都很年轻,故只懂任性地为自己着想,而不会同情对方。就如火星撞地球一般,结果不言可喻。
若是那样的话,只要背对背而睡就行了……但不仅是那样。
阿翠对那宗命案耿耿于怀。秋崎洋子被杀事件,伊东京一受到指名通缉,还没找到他的下落。
洋子竟然被杀!
阿翠和洋子是义气之交。小时候长相出众的阿翠,反而受到同伴们排挤,可是洋子时常邀请她去玩。
然后是伊东京一。其实,阿翠也偷偷倾慕京一。但因京一是洋子的“恋人”,所以她绝不方便表明自己的心迹。
如今想起来,真是可爱的“初恋”……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
那是八年前的事,令人难以置信。可是,大家都变了。
阿翠本身也想像不到,八年后的自己竟变成这样。
大概在八岁或九岁左右,阿翠开始意识到自己很“可爱”,但那绝不跟“明星”、“偶像”的憧憬扯上关系。她并不太喜欢那种花花世界。
然而一旦进去以后,那个世界就像大麻一般捉住少女不放。
这一年生活的改变,纵然把过去的十七年全部加起来也不够多。
终于昏昏欲睡之际,车子停下来,把阿翠摇醒了。
“到了吗?”
早上的第一件工作,应该是杂志访问。阿翠睁眼往外一看,困惑不已。
“这是什么地方?”
围墙高筑的住宅区。车子停在一间令人瞠目的豪邸前面。
“迟一些才去接受访问。就说塞车好了。”
“怎么回事嘛!”
“你知道这幢房子是谁的吗?”
“不知道。”
“神冢哟。他的名字总该知道吧!”
“嗯。好漂亮的房子。”阿翠钦佩不已。“可是,为何停在这儿?”
“听着。”□口回头对阿翠说。“懂吗?只是在这里才谈的秘密。”
“什么玩意儿?”阿翠笑了。“偷拍照片吗?”
“昨晚,神冢叫我去谈话。他说他想你过去帮他。”
“挖角?”
“神冢正在着手日美合作电影。预算是三十亿,发售全球。他想用你。”
阿翠吓呆了。
“用我……拍电影?”
“女主角。你将成为国际明星。”
“可是……”
“神冢想把你罗致到自己旗下,然后捧红你。当然,那边可以赚大钱啦。”
“真的?不要开我玩笑哦!”
“一大早就开玩笑?我可没功夫!”□口说。
“那么,你是说真的?”
“他叫我问问你的意思。当然了,收入是比你现在多十倍。广告演出费几乎全进入你的户口。怎样?”
阿翠的困意不翼而飞。
“怎会有那么美妙的事来到!”
“那么,你OK啦!”
“□口先生,你怎么办?”
“我也一起过去。不稀奇嘛。”
阿翠的脸陡地僵住。
“可是──社长会答应吗?”
“对手是神冢的话,他不能说什么。况且,神冢方面应该想到抵押品的。”
“哦。若是那样,好吧!”
“一言为定。”□口咧嘴一笑。“那就进去这幢房子吧!”
车子走进粗大结实的门柱之间。
“怎么啦?”
“神冢先生想见你。小心别失礼哦。万一得罪了他,你在艺能界混不下去啦!”
“没问题的……”
阿翠终于理解□口的话了。然后觉得浑身热起来。
国际明星!
若是当了国际明星,我就不必像现在这样干了。可以选择更好的工作,也可以练歌了!
阿翠愈想愈兴奋。洋子被杀的事和京一的事,现在完全抛诸脑后,忘得一干二净。
血衬衣
第八章:悔之已晚
走出最上面一层的电梯,再爬一道楼梯,就是顶楼了。
大木幸子忙不迭地用手按住被风吹散的头发,环顾顶楼。
下午两点。这个时间,不会有人上来。
她缓缓打量四周。顶楼并不宽敞。
时间尚早。幸子的手表拨快了五分钟。从事自由业的人,与人相约的时间观念非常重要。
为免约会迟到,幸子通常把手表拨快五分钟。
风势加强了。晴朗而舒畅的下午。
幸子出神地注视周围并列而建的大厦。在四方形的窗户内活动的人们,似乎没有闲暇去留意一名站在顶楼的女人。
失去工作后,幸子初次发现自己是个需要“做事”来支持生存意义的人。
必须做点什么了。
只是现在的幸子有事要做。既是工作,也是义务。
脚步声使她转过身来。伊东上来了。
“老师──”伊东礼貌地行个礼。“给您添了麻烦,非常抱歉。”
“那儿的话。”幸子摇摇头。
“京一──怎么样了?”
“他很好。在我的寓所里显得很无聊哪。”
“真不晓得应该怎样感谢老师才好……”
“伊东先生。”幸子微笑。“请别再喊我‘老师’吧!那是很久以前的事啦。”
“不,老师毕竟是老师。”伊东顽固地说。“请你来这种地方,真过意不去。但若出去外面的话,又怕有刑警跟踪。”
“没关系。重要的是京一的事。想到应该怎办才恰当了吗?”
“我也不知如何是好。”伊东叹息。“当时他逃跑,的确很失策。可是已经做了,无可奈何啊。”
“我也这样想。”
“京一没有杀人。我绝对相信他。”
“我也相信京一的人格。我想他不会做出那种事来。”
“谢谢您这样说……可是警方一旦认定他是疑凶,不容易改变看法的。”
“嗯……”
“我有一个想法,希望不会使您添麻烦──目前暂时请您让京一躲一阵子,说不定找到真凶……”
“不容易啊!”
“我知道。搞不好连老师也有罪──”
“不,我无所谓。”幸子慌忙说。“我是自愿窝藏京一的。我说不容易,是指找到真凶而言。因为警方一心以为京一是凶手,多半不会分心找别的疑犯了。除非我们能够找到凶手……”
“一定有办法找到!”伊东涨红了脸。“我去找。我要亲手救我的儿子出来!”
幸子被伊东强烈的父爱所感动。她想假如这种爱走向极端,甚至可称为盲目的爱。
“不过,老师肯站在我们这一边,我就壮胆了。”伊东说。“无论是老师也好,仓冈小姐也好,承蒙伸出救援的手给弱者。”
“仓冈──你说仓冈?”幸子不由反问。
“嗯。”
“她是谁?”
“京一的事使我差点被公司开除。但她说一句话就救了我。”
伊东把那位仓冈女士的事简述一遍。
“原来这样……她叫仓冈──什么?”
“这个嘛,我没请教她的名字。”伊东说。“老师,怎么了?”
“不,没什么。”幸子摇摇头。“总之,我保证京一的安全。请放心。此外,我会想办法──”
说到这里,幸子察觉有人来了顶楼。
“伊东先生──”
“金井君。怎么啦?”
“对不起。请你紧急联络交货部。”
金井美祢子说着,向幸子稍微一瞥。
“好。我马上去。”
金井美祢子向幸子轻轻致意一下,走下楼梯去了。
“刚才那位是……”
“我们公司的女孩子。”
“她可能听见我们的谈话。”幸子说。
“不要紧。因她同情我。老师,非常抱歉……”
“别担心。我会跟你联络。请先行吧!分开走比较好,是不?”
伊东鞠躬了好几次才离开顶楼。
幸子突然叹一口气。
“仓冈──”
忘不了的名字。
对。伊东不记得也不无道理。尤其是做父亲的大概不知道详情。
“老师!不要唷!”
那个男孩的尖叫声,迄今环绕耳际。
仓冈克哉──瘦小的个子,不像十岁小孩。不仅瘦小,而且性格忧郁,仿佛不敢见阳光,整个人阴沉沉的,更加使人留下他那瘦小的印象。
那时幸子很年轻。她还不能理解,世界上竟然有这种小孩,与别人隔绝而活,仅仅维护自己的安危,才能勉强生存下去。
“仓冈君,试试看!”
“不。”
“试试看就做得到哟!每个人都做得到的!”
“我不要!”
克哉极度厌恶高处。可是,那又不是二楼或三楼,只是爬上攀登架也怕得不肯尝试。
有些人战兢恐惧地踏出人生。但若脚步不够结实,那是相当可怕的事。
可是,幸子从小就擅于爬树,不管怎么高的树都不理会照爬上去,所以她不了解那种害怕心情。
“你没试过才会怕!来,加油!”
如今回想起来,有点懊悔当时不应该当着全班同学面前,要他做那件事。可是幸子期待着:男孩子的尊严很□,也许会驱使他做得到也说不定。
“来,试试看!”
“不要!”
“做做看!”
当时在克哉眼中,幸子的脸,一定像鬼一般可怕。
然而,克哉终究是做不到。只是叫他站在攀登架的最上面而已,竟然办不到!
幸子烦躁极了。为何他不接受自己的一番热忱?
“下次体育课之前,一定要做到。知不知道?”
然后,幸子说出一句最不应该说的话。
“假如仓冈同学办不到的话,我就在体育课时分全班为两组。懂吗?”
幸子本身非常反对把班级分组使其互相竞争的事。
不管读书也好,竞赛也罢,成绩较差的学生,走得慢的学生,经常被人欺负或排挤。
对教师而言,分组的竞争乃是轻松省事的办法。但幸子对这种做法采取批判的态度。
每个人都有不同的个性。即使算术不好,运动不佳,应该不算是“差劲的人”。在学校的成绩表现,只不过是能力的一部份。比成绩更重要的乃是态度问题。
那是幸子的信念。虽然她是如此执着,但在烦躁之际,禁不住脱口而出,竟采用了分组法。
刚好那段时期,幸子和一位同事在谈恋爱,却有别的女教师跟她之间发生阴险的“三角战争”,因此令她烦躁不安。
她把那种不安发泄在克哉身上……
可是──做梦也想不到会演变成那个悲剧!
铃铃拎,何处响起钟声,使幸子回过神来。
三点钟了。
幸子从顶楼走下楼梯,坐上电梯。
仓冈。大概是巧合吧!
并不是普遍的姓。仓冈……克哉的母亲叫什么名字来着?
没有父亲。谣传他是私生子。可能是的。他的母亲似是缠绕着某种不幸的阴影。
刚才从伊东所说的话来看,那位仓冈女士似乎是拥有无数企业的大人物。不可能是那个克哉的母亲吧!
不,也可能有血缘关系。
走出大厦时,幸子突然想起什么,截了一部计程车。
“是你呀。稀客稀客!”
落合用女性化的亲昵语调说着,一屁股坐在椅子上。
“对不起,你很忙吧。”幸子说。
在邻接某报大堂的茶座。聚满为了工作上的洽商或睡午觉而来的新闻记者,非常热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