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爽文起义后,柴大纪守御郡城,并收复诸罗,乾隆帝以其“甚属出力”,“奋勇可嘉”,恕其“致贼滋事,失陷城池”之过,“令其效力,带兵赎罪”。从柴大纪固守诸罗以后,乾隆帝便对柴大加褒扬。五十二年五月十六日,他因柴大纪奏报于二至四月多次打败林爽文进攻,杀死义军数千名,而降谕嘉其保卫郡城、固守诸罗,“始终奋勉出力”,命交部议叙,并赏给大荷包一对、小荷包二对。六月十六日,他又下谕:“柴大纪自驻守诸罗以来,屡次将贼击退,实属奋勉可嘉。柴大纪著即补授福建陆路提督”,兼管台湾总兵事务。[30]七月十二、十三日,他又两次下谕嘉奖柴大纪“自剿捕贼匪以来,督率官兵义民,奋勇杀贼,一切调度,深合机宜”,授柴为参赞大臣及壮健巴图鲁名号。[31]不久他又因诸罗“城内义民帮同官兵,奋力守御,保护无虞”,谕将诸罗县改为嘉义县,“俾阖县良民倍加奋励,以昭奖劝”。[32]
特别使乾隆帝感动不已的是柴大纪拒离诸罗。由于义军长期围困、猛烈攻击和将军常青等怯战畏敌不敢进援,诸罗县城粮尽援绝旦夕不保,乾隆帝思考再三,决定让官兵退出诸罗。八月二十七日,他谕军机大臣:“诸罗被贼攻围紧急,柴大纪督率兵民,竭力捍御,甚属奋勉。万一贼匪猖撅”,援应之兵未能会合,诸罗粮食匮乏,火药不给,实有难支之势,则柴大纪当酌量情形,竟率领兵民,出城力战,“将贼匪乘势剿杀,突围而出”,不可拘泥城存与存,城亡与亡之见,固守勿去,“致有意外之虞,既于体统有伤,且转足以长贼人之气,于事无益。柴大纪务须审度机宜,完师整旅,方为两全”。[33]
按常情而论,当诸罗处于这样一发千钧的危急关头时,皇上没有漠视将士黎民之安危,不责令守臣盲目死守听其灭亡,而是下达完师突围之旨,这对于围城之中官民来说,尤其是对负有守城之责的参赞大臣、提督、总兵官柴大纪来说,简直是绝路逢生,如同得到了救命符一样,定会急急忙忙设法突围,摆脱城破人亡死于敌兵刀下之祸。但是,出乎皇上和京中文武大臣的意料之外,柴大纪却拒绝离城出走,呈上奏疏,宁愿与城民共守危城。
柴大纪的奏折于十一月初九日送到皇上面前。柴大纪奏:
“接到常青札称:昨已有旨交柴大纪,不必拘泥守城存亡之见,设遇紧急,即带兵杀出县城,再图进取,等因。惟思诸罗地处台湾南北之中,其县城四面堆土,种竹作围,本难为守。前此克复后,环营开沟,并堆短墙,安设炮位营盘,甚属坚固,若一旦弃之而去,则城池营盘大炮均为贼匪所据,恐贼势益张,盐水港、笨港两路之兵,均难驻守。且城厢内外住居百姓,及各庄避难入城者,共有四万余人,至今协力守御,并捐助军粮,急公向义,实不忍将此数万生灵,尽付逆贼毒手。现在恒瑞驻盐水港,普吉保驻元长庄,距诸罗俱不过三四十里,三方鼎峙,声势壮盛,惟有竭力保守县城,以待援兵齐集,并力进剿。”[34]
乾隆皇帝读过此折,万分感动,立即下达长谕,对柴百般褒奖,厚加封赏。他说:
“所奏忠肝义胆,披览之下,为之坠泪,前因新改嘉义之诸罗,屡次被贼滋扰,……惟恐柴大纪激于忠愤,坚守城存与存城亡与亡之义,固守弗去,是以降旨令柴大纪酌量情形,如力有难支,不访率领官兵整队而出,并因该处义民帮同柴大纪守城杀贼,甚为出力,……(令柴)务将城内义民及其家属妥为捍卫,先行送出。……而秦大纪以县城一切守御事宜,久经布置周密,且因县城内外居民甚多,不忍将数万生灵委之于贼,立意坚守,以待援应。是其保护合县民人,与朕轸念义民多方爱护之意,适相吻合,所谓我君臣各尽其义也。柴大纪力捍围城,且能乘间杀贼,已属奋勇可嘉,今接奉前旨,若即全师而出,亦系遵旨而行,未为不可。而柴大纪被围日久,心志益坚,勉励兵民,忍饥固守,惟知以国事民生为重,古之名将,何以加之。柴大纪在台湾剿捕贼匪,劳绩最著,即守城一节,其功甚大,本欲俟大功告竣后优加封赏,今伊如此系念民生,忠良激发,为国家出力,尤堪嘉奖,柴大纪著即封为一等义勇伯,世袭罔替,并著浙江巡抚琅□赏给伊家属银一万两,用示朕轸念勋劳锡爵酬庸之至意。”[35]
此谕非常清楚地表明了,乾隆帝认为柴天纪力守危城忠肝义胆,是功勋卓著之忠臣名将,故予格外重赏,擢封一等伯。这是罕有的优遇。照说柴大纪从此会步步高升荣任大帅了。谁知,事出意外,此谕下达之后,不过两个月,柴大纪便被皇上降旨革职拿问,过了半年,更被斩首于法场。为什么皇上对柴大纪的态度会发生这样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把由他钦封的忠臣名将贬低为奸佞小人?是乾隆帝洞察秋毫识破柴之伪装面目,还是听信谗言误杀栋梁之臣?从历史事实看,从乾隆帝有关柴大纪的数十道谕旨看,柴大纪确实不是有罪当戮,而系含冤去世。
柴大纪之被害,根源在于乾隆五十二年十一月初八日嘉义县城解围时,他未曾巴结将军福康安。《啸亭杂录》卷六《台湾之役》载称:城中官民出迎福康安,“惟大纪以功高,与福康安抗行宾主礼,康安衔之,遂密奏其人好诈难信。会侍郎德成自海上监修城垣归,复媒孽大纪之短。上信其言,遂以前贪纵事,逮大纪及永福入,先后正法”。《圣武记》卷八《乾隆三定台湾记》载:“初福康安之解诸罗围也,柴大纪出迎,自以参赞、伯爵,不执櫜鞬之仪,福康安即劾其前后奏报不实。”
福康安第一次弹劾柴大纪的奏折,于乾隆五十二年十二月十五日送到北京,推算其发折之日,大概是十一月初十日左右。此折由将军福康安、参赞海兰察、恒瑞、鄂辉四人联名发出,一共讲了四个间题。其一,大军即将进攻斗六门。其二,恒瑞并非“有心畏葸”,故意迟延观望,不援诸罗,而系“过于持重”,且招集“义民,五十余庄,以清后路。其三,蔡攀龙在诸罗西门外扎营,并无出城杀敌之事。其四,诸罗被围数月未失之原因是“众民一心奋勇”,“柴大纪人本诡诈,甚染绿营习气,不可倚任,是以仍使伊屯驻诸罗,将来事竣入都,自难逃圣明洞鉴”,请将普吉保调任台湾镇总兵。[36]
乾隆帝读过此折后,不相信福康安领衔之折,于十二月十六日特下长谕,予以驳斥。他谕军机大臣:昨据福康安奏柴大纪、蔡攀龙守城打仗情形多不确实一节,“朕因此事反复思之,竟致彻夜不能成寐”。向来绿营将弁冒功谎报,积习原所不免,但以天下之大,地方事务在在需人任使,遇有军务,势不能祇仗满洲官兵,竟置绿营于不用。此次柴大纪、蔡攀龙二人“尚能奋勇出力”。柴大纪能“督率兵民,力为捍卫”,保危城达半年之久,虽其奏报斩获首级夺取器械等事有所虚报,但其“困守围城,不辞劳瘁,亦当略其短而取其长”。“柴大纪设果如福康安所云诡谲取巧,则当县城被围紧急之时,朕曾降旨,谕令柴大纪如力不能支,不妨带兵出城,另图进取,柴大纪何难委城而出,以为脱身之计,即县为贼所据,百姓为贼所得,亦得藉口遵旨而行,朕亦难治以弃城不守之罪。乃柴大纪于奉到前旨后,坚持定见,竭力固守,不忍将城内数万生灵委之于贼,是柴大纪尚知以国事为重,朕阅其奏折,为之坠泪,岂福康安目击情形,尚不心存悯恻,转事苛求,不能以朕之心为心乎”?柴大纪前奏会党用大板木车中藏枪炮进攻,现福康安奏称夺敌大车二辆,敌之“大炮鸟枪遍地遗弃”,可见柴之所言,确有其实。即言台湾之乱,是由于地方文武官员贪索扰累所致,然百姓有冤,可以据实上控,焉能叛逆。“况官吏骚扰池方,剥削百姓,自系文职为多,至武职所辖,不过营伍兵丁,并不经管地方事务,纵使从中婪索,较之地方文职所得,不过十之一二,岂得以此归咎柴大纪、蔡攀龙二人!”“看来柴大纪、蔡攀龙未免因俱系提督大员,且累经恩旨褒嘉,或稍涉自满,在福康安前礼节或有不谨,致为福康安所憎,遂尔直揭其短乎”?“朕于柴大纪、蔡攀龙二人,并非先有成见,不过念其守城打仗,勤苦出力,曲加轸念。福康安非他人可比,尤需仰体朕心,略短取长,方得公忠体国之道。况柴大纪已加恩封以伯爵,蔡攀龙业经超升提督,福康安所奏各情形,并无确据,岂可转没其功,遽加以无名之罪耶?”[37]
乾隆帝此谕,讲得有根有据,理由充足,阐述清晰,对柴大纪之忠和功予以极高的评价,而且对柴是一片深情厚意,还批评了福康安,言其不应因柴礼貌不周而心怀不满,呈上这样颇不公正的弹劾奏折。
照说,皇上下了这样明确表彰柴大纪功勋的圣谕,此事就应如此了结了,不会再发生类似情形,其他大臣不会再次劾柴,柴大纪可以高枕无忧了。可是,形势的发展却是另外一种结局,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乾隆帝的态度有了重大的变化。乾隆五十二年十二月二十五目,乾隆帝谕军机大臣:德成(工部侍郎)自浙江办完差务返京,遂向其问及柴大纪平日为官声名如何。德成奏:风闻柴大纪自任台湾总兵以后,“纵恣自大,且居官贪黩,较之地方文职尤甚,并将台湾所辖守兵,私令渡回内地,贸易牟利,驻守之兵,所存无几”,林爽文起事初,会党人数不多,因存营之兵士太少,不能及时搜捕,故越益发展。福康安未指出柴如何侵贪激变之处,著传旨严行申饬,令据实上奏。闽浙总督李侍尧对柴大纪“有心瞻顾徇隐,实属辜恩负良”,若即将柴之劣迹“严查密访,据实参奏”。[38]
过了两天,十二月二十七日,他又降谕给军机大臣,完全相信并重复了德成所劾柴之三大罪状,并强调指出:“贼匪日渐猖獗,蔓延滋扰,竟由柴大纪酿成,则虽有守城之功,而其激变之罪,断难轻贷,将伊按例正法,亦所应得”,著福康安、李侍尧查明其罪后,拿问治罪。[39]五十三年正月二十三日,他正式下谕,列举柴大纪贪婪纳贿、卖放兵丁、畏敌不出等罪,将柴革职拿问。七月二十日,又因其“翻供抵赖”,经帝亲讯时,仍呈诉冤曲,激怒了皇上,原本议定监候免斩,乾隆帝改为“即行处斩,以为辜恩昧良、狡诈退缩者戒”。[40]
与此同时,曾经拥兵四万余名、株守郡城半年多,几乎使全台尽失的原闽浙总督、大帅常青,却因权相和坤庇护,巧言欺骗皇上,乾隆帝便下谕,将这位真正惧敌畏战、严重贻误军机的庸帅,誉之为“伊已年老,尚能临阵杀贼,将郡城保护无虞”,“调度尚属有方”,将其调任福州将军,办理台湾善后事宜。后虽因常青对“柴大纪贪默不法一案,徇隐不奏”,帝曾降旨其革职,令其来京交部治罪,但随即以其任总督之职不久即有征剿无暇查访柴之劣迹,且“带兵驻守郡城,保护无虞”,“功过尚可相抵”,而免交刑部治罪,授为礼部尚书、都统,卒后还赐谥恭简。[41]为朝廷死守危城立下大功的参赞、水师提督、一等嘉义伯柴大纪,被横加欺君狡诈大罪斩首示众,而庸帅常青却安然无事荣任尚书,甚至连被帝多次斥为胆小怕死、要求增兵六万、贻误军机的参赞、福州将军宗室恒瑞,虽曾一度议斩,但随即免死戍伊犁,并很快就复予副都统衔,充伊犁参赞大臣,历任定边左副将军、绥远将军、西安将军等高官要职。
两相比较,乾隆帝确是犯了错误,颠倒了是非,混淆了忠奸,做了一件有损朝廷威严的蠢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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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清高宗实录》卷1287,页12。
[2]《清高宗实录》卷1287;页5、6、7。
[3]《清高宗实录》卷1287,页12、13、14、15。
[4]《清高宗实录》卷1287,页15、16、17、18。
[5]《清高宗实录》卷1292;页15。
[6]《清高宗实录》卷1292;页16。
[7]《清高宗实录》卷1292;页18。
[8]《清高宗实录》卷1290,页7。
[9]《圣武记》卷8,《乾隆三定台湾记》。
[10]《清高宗实录》卷1285;页35、36。
[11]《清高宗实录》卷1286,页1。
[12]《清高宗实录》卷1292,页1、2、3、4。
[13]《清高宗实录》卷1287;页18、19。
[14]《清高宗实录》卷1289;页12、13。
[15]《清高宗实录》卷1289,页19。
[16]《清高宗实录》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