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尽管七个人都和她碰了杯,但开庭那天只有两个证人到场。不过这已经让她很知足了。
直到头一天晚上,有个陌生人来找你谈话时你才想起二审的日子到了。我已不愿意再去做这种事情。总有一天他也会愧疚不安的。
你感觉好像在哪儿见过他,随后你又自嘲这只不过是对所有戴墨镜的人的相貌都无法区分罢了。
“上次你做得很出色。”
你奇怪他什么都没带来。“呃?”可能他并不是你的律师。
“我说的是一审,你表现得不错,没有任何细节上的漏洞。”
你明白他是来干什么的了。
“明天就开庭了。我想看看,那一起事情你究竟忘了没有。”
“有时候我怀疑那件事就是我干的。或许我忘了,不过目击者把它一五一十地写给我,我才回忆起来。”
“这样一来你受苦的日子马上就要到头了。”
“嗯,赶快结束吧。”
“好,那我随便问你几个问题,看看你还记住多少。那天晚上你几点钟出去的?”
第二部第8节 毛毛的葬礼
你想起他是谁了。请问被告,案发当日,十二点到凌晨两点的一段时间内,你在什么地方?哪条街?请你详细地回答我!出外做什么?你们认识吗?好,最后一个问题,能告诉我你的血型吗?
“你给我听着,我做了什么我自己知道,我现在很清醒。以前我可能忘记过一阵,不过现在我什么都记得一清二楚。用不着你来考我。”
“那就好。”他面对着你倒着走出去。“那就好。”
六
去参加毛毛的葬礼之前他嘱咐自己女儿答卷时一定要仔细。
“我都说了,我根本就不是学习的料。”这是女儿说的唯一的一句话,之后她用勺子将扯下来的一段段油条压到豆浆里。
“别说了。”她妻子在他身后小声说,“她昨天没考好。”
那些油条像沾满水的海绵一样在碗里上下起伏,但莲莲却没有要吃的意思。她心不在焉地将豆浆搅成漩涡。
“那些小朋友都不认识我。”他儿子站到椅子上去拿糖罐。
“莲莲,只要你想念书,不管考上还是考不上,爸爸都花钱供你上学。”他看着女儿,希望能看到她眼神里的答复。然而女儿始终垂着头。反倒是碰到了他妻子的目光,他觉得妻子在嘲笑。是啊,哪还有钱了,他想着,突然觉得有些对不起女儿。“把那套西服找出来,”他起身洗手,“我得上班了。”
虽然他想过张先生应该有些号召力,但确实没想到会有这么多人参加葬礼。即使殡仪馆安排了最宽敞的大厅,还是有好多人没有座位。而且人还在陆续增多。在人群中他想去看看毛毛的妈妈,绕了大厅一圈儿也没找到。后来他想起毛毛的爸爸也不在场。所有表情严肃的客人都由几个年轻人招待。他看见杜宇琪的爷爷带着他的小孙子从外面走进来。可能是外孙,他有点拿不准。有人把灯打开,拉上了黑色的窗帘。他想过去和他打个招呼,顺便问问杜宇琪现在怎么样了。一位很漂亮的小姐拦住了他。
“请这边坐吧,刚刚加了些座位。”她微笑着给他领路。
“人太多了。”
“是啊,呆会儿市长还要过来呢。”
“这么大的排场?”
“再大的排场有什么用呀?人都死了。”
“嗯。来的人心里都不舒服。”
“您坐这儿吧。”她掏出一个笔记本,“您是?”
“哦,是个邻居。”
“您总不能让我这么写吧?”她笑了笑。
“哦,杜宇琪。我来写吧。”
坐在他旁边的那个女人不停地流泪,她用一团手绢反复抹着眼睛,不一会儿她哭出声来。
“你是毛毛的亲戚吗?”他想分给她一部分同情。
“这么年轻的姑娘,死得多惨啊。”她展开手绢,反过来又卷成一团。“我看你是个好人,我女儿叫赵佳,这么高,和毛毛差不多大,要是你看见了千万要劝她回家。”
“怎么了?”
“星期天晚上她被我骂跑了,都后悔死了,我怕她也出事啊。”
“不会有事的。”
他左边的男人盯着大厅的钟表,“什么时候能开饭啊?”雷奇对他笑了笑。
“我都三天没碰一滴酒了。”他打着手势,“三天。”
“你是混进来的?”
“你也是?”他看着雷奇的表情,“哈哈,我一看你报姓名就明白了,犹犹豫豫的。”他拍拍雷奇的膝盖,“到时候咱俩拼拼酒。你喝啤的还是白的?色的?”
雷奇点点头,“开始了。”
张文再先走到前面,说了几句悲伤的话。然后大家都站起来默哀三分钟。哀乐令雷奇很难过,一百多秒里他回想了自己前半生的碌碌无为。乐声结束后是一个个领导讲话。他听不清、想不通那些人都过来做什么。好像是大人物们的一场作秀,他知道从这些讲话里得不到什么线索,还好他们不至于又把那些市政功绩的陈词滥调搬到这里。到最后他也没看到毛毛的母亲和张先生的妻子,那是他最想见的两个人。
他离开座位,走进休息室,看到了毛毛的后母。这是他第一次见到她,他感觉她并不像人们谣传的那样妖艳。她穿着一身黑连衣裙。
“几天前我已同你丈夫谈过了。”
“他现在在里面,一会儿就能过来。”
“我那天就想找你谈谈,正巧你不在。张先生说你受到的打击很大。”
“当时是这样。我确实挺不好受,我一直都很疼毛毛,但你知道更大的打击是什么吗?就因为我是后妈。人们都传疯了,说我把孩子逼死的。后妈怎么了?就不是人了?要是毛毛活着你去问问她,我对她怎么样?小的时候我把她当女儿,大了我当她是朋友。十多年来我们连嘴都没拌过一句。”
“我能理解,那只不过是不知情的人胡乱猜测,没什么,我今天来是想找你了解一些事情。”
“我丈夫不是已经跟你谈过了吗?再说我知道的也不比他多。”
他凝视她的眼睛,足足有一分钟,直到她转过脸去,装作和别人打招呼的样子。“我想还是问几句吧,这是我的工作嘛。”
“嗯,最好还是抓紧,我还有些朋友没招呼呢。”
“毛毛死前一直呆在哪儿?”
“家里呀,就因为那事,她爸不让她出门。”
“你们也不让她洗澡?”
“什么呀?”她笑起来。
“她的衣服和身上都很脏。”
“啊,可能,可能是出事时她滚在地上弄脏的吧?”
“也不让她刷牙?她的牙上有很多牙渍。”
“她自己的事儿,我怎么管得着!”
“有道理,也不让她洗脚?也不让她洗袜子?”
“我不知道,”她脸红了,“我真的什么也不知道。”
“好,当天夜里十二点你丈夫出去干什么?”
“你是审问我!”她有些头晕,指尖顶住太阳穴,她想倚着什么靠一下,但四周空空的。来来往往的人没有注意她。“你把我当成罪犯审!”她指着他,开始摇摇晃晃。
雷奇在她彻底倒下去之前扶住了她。人们迅速围成一圈。很多人胸前的白花挤掉到地上,人们踩着碎花瓣将她抬到家里。
“我告诉你,你不过是个警察而已!你还不清楚?”张文再在电话里咆哮着。
“我很清楚这一点,对于这件事我向您道歉。”他刚开一瓶啤酒,就接到了电话。
“道歉?你怎么吓她的?你给我讲明白!”
“还是你亲自问她比较合适。”他喝下一口酒,很凉,到胃里怪舒服的。
“她还在昏迷,你知不知道?我警告你,要是她有什么差错的话,你就等着瞧吧。”
“喂,您先别挂。我真是很抱歉,我想跟您打听一下,您还有钱付昂贵的医疗费用吗?”
“我请你再说一遍,雷队长!”
“我是说要是您缺钱的话,我这儿有二十万借给您先用着。”他把酒一口气喝下去,“哎呀,真是不好意思,已经被您女儿花了一百。”
那边一阵沉默。
“您还在?”
“那个男孩在哪儿?”
“谁呀?”
“杜宇琪。我知道他今天来了。”
“来了?”
“别跟我装糊涂,我这儿有记录。这样吧,明天我打电话给你,我们谈谈。挂了吧。”
他收起电话,又要了一瓶华丹,一股白气从瓶口溢出。吊在天花板上的风扇断断续续地吹着,一只瓢虫安稳地伏在扇叶上。他起身结了账。
“小张,查出毛毛的父亲张文再、母亲袁南和后母朱珍珍的资料,找到后告诉我。”
“有人在里边等你呢。”
“谁?说干什么了?”
“是个女人,她说找你,是不是家里的事?”
他向里走去,推开几道门。“让你久等了。”他走过去合上百叶。
“雷队长吧?我是宇琪的妈妈,他今天早上到的家,我们问他跟谁走了去哪儿了,他也不说。他父亲又发火打了他一顿,总是这样。我就想过来问问您,他都对您说了吗?”
“他让你来找我的?”
“嗯,他说我要是想背着他偷偷来的话,就找您好了。”
“他一定还说我还不算是个最蠢的警察。”
“怎么会呢?”她有点紧张,“他都走了十多天了,连去哪儿了跟谁走的都不告诉我们。我只想问问您,他和毛毛那事有关系吗?”
他点起一支烟,有人在外面尖叫,他警觉地拨开百叶望去,一切都很正常。
“一个多月前我们知道他惹祸了,他一走我们就着急了。找了好多同学才问清楚,原来那女孩是毛毛,我们认识的。”
“然后你们去毛毛家里了?”
“是啊,出这么大事双方家长得一起解决啊。我和他爸就去了,但人家毛毛没跟我们宇琪走。”
“没走?”
“是啊,毛毛是去她妈妈那儿住了,跟宇琪压根儿就不在一块儿。她爸爸要留我们吃午饭,我们哪有心情吃呀?她爸爸真是个好人,他说怀孕的事情他也有责任,太娇惯女儿了。不过他打算先让毛毛平静一下,再去堕胎。他叫我们别有太大的负担。宇琪他爸一个劲儿地道歉。她爸爸说尽量多派些人帮忙找宇琪,劝我们先歇歇,在家等信儿。想想也是,长春这么大,连他在哪个方向都不知道,就我们两个人怎么找啊?”
他究竟在隐瞒什么呢?
我那时就在想。看得出来他怕那两个孩子被找到。
“你先回去吧,应该没有事的。不过,这几天别让杜宇琪跑出来了。”
“他爸爸打算一直在家看着他,直到他心收回来为止。”
“不上班了?”
“工作重要还是儿子重要?”
宇琪的妈妈离开后他一个人靠在屋子里。要是我处在这样的家庭,他想,我也要跑出来的。
“我查到了,”小张走进来说,“张文再现任市财政局局长,而且这两年政绩不错。”
“你好像对我讲过这些。”
“哦?袁南在铁北自己单独生活,以前做过银行出纳员。朱珍珍现在待业,算是家庭主妇。”
“没有工作?”
“不过,她父亲是朱宇龙,就是三年前去世的那个副市长。”
“还有吗?”
“嗯,刚才市长来电话,说那天晚上张文再是去市政开个紧急会议,市里好多人都可以证实。”
他拿出烟,但并不想点着,用火机燎着烟身。
6
“请问您的姓名?”不是昨天找过你的那个检察官,看起来这个更胖一些。
“李巧凤。”这是你妻子带来的第一个证人。你仔细观察她,确定以前你认识她。
“您现在从事什么工作?”
“十多年前我就退休在家了。”
“李太太,您应该清楚在做什么。我将问您几个问题,您必须如实回答。作伪证是要负法律责任的。”
“这我明白,我已经老了,说不出什么假话来。”
“您什么时候认识被告的?”
“让我想想,十八年前,差不多是那时候,我看着他们小两口结的婚。那时他们刚搬过来,什么都没有,就一张双人床,东西都是后来慢慢买的。”
“其间你们做了几年邻居?”
“五六年吧,后来他们搬走了,好像是全家来长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