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维以不永伤-第3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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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顺着他手的方向望去,隐约看见一小块黑色在动。她担心自己是不是开始近视了。但声音还那么清晰的,确实有雨一滴一滴地敲在房顶上。    
    “你听不到吗?”她问。    
    “这是地下室啊。”他也转过身,贴在她脸前说,“你们下午什么课?”    
    “语文,那老师水平都不如我,还总想挑我毛病。”。    
    “我们那老黄也是!”他右臂支起来有些激动地说,“上次他居然口口声声地说鲁迅的小说无人可比!”    
    她没理会他的激动,翻回去平躺下来,“你真没听到雨吗?”    
    “没有啊,地下室我到哪儿听去啊?”    
    “要是真下了,朱姨就得来接我了。”    
    “你们班主任不会把你供出来吧?”    
    “朱姨不会自己找吗?回去不定又怎么说我呢?”    
    “你就说你买书。简单,你说要是等放学书店都关了。”    
    “切,”她笑了,“你一出来做就说是买书对不对?你可真有阅读情调。”    
    “原来你都知道啦?”他双臂支起来,从她的左边一跃到右边,“我跟无数女孩调情。”    
    “刚才没事吧?”她问。    
    “没事,我这么玉树临风风流成性当然有准备啦。”    
    “你把那些扔哪儿了?”    
    “桶里呢?老板不会变态到去翻出来吧?”    
    “那些是你的可爱小宝宝啊。”    
    “没办法,他那美丽的妈妈不要他。”他双手合十,故作虔诚地说,“阿门。”    
    “切,何不成没那套套我这儿就成垃圾桶了?”    
    他大笑起来,头凑过去吻了一下她的脸。然后他干脆坐起来,想想那过程,又笑了。    
    “好笑吗?”她没有看他,盯着墙角的黑色冷冷地说。    
    他愣了一下,挠挠头发说:“是这样的,我们听某个人讲笑话,讲笑话的人通常不笑……”    
    “你早有准备。”    
    “准备什么?”    
    “你刚才用什么了你不知道?”    
    “宠物熊给我的,他逗我说我不定什么时候就能用上。”    
    “挺好啊,这不是用上了吗?他还告诉你在哪开房又便宜又安全是不是?”    
    “不是,我没想那么多。”他沮丧地又跟她平躺在一起。    
    “对,你什么都没想。你就想今天把我骗出来好上我。”    
    “你干吗说得那么粗,我们以前又他妈的不是没有过!”    
    “你喊什么喊啊?你上了我你兴奋是不是?”    
    他没接话,起身穿件上衣。光着腿走下床去看那只蜘蛛,他发现那只不过是一块黑影而已。直到这时候他终于听到了雨的声音。他将头靠在墙壁上感觉雨正打在钢管上。    
    “你没事吧?”他回头看了看她,走了回来。    
    “没事,就是有点儿难受。”    
    “上次你家人看出来了吗?”    
    “没有。我也不知道那次是怎么回事?”    
    “你后悔了?”他满眼忧伤地看着她。    
    “不是后悔,”她摸向他的脸,“我就是觉得我好像还不够爱你,就那样了……”    
    “我也是,”他抓起她的手,“不过我有这个信心。你看这。”他指给她看墙上的两个字。    
    “什么呀?”    
    “我刚刻上的,还不清楚。这是琪,这是卉。”    
    “你可够土的。其实你今天都想好的是吧?”    
    他勉强点点头:“相爱的应该在一起,不是吗?”    
    “那咱们以后呢?还这样?”    
    “你随便吧。说真的,我对这个兴趣不是很大,我只是想和你在一起。”    
    “嗯。”她翻过身,将脸埋到了枕头深处,低声说着,“相爱的应该在一起。”


第四部第1节 一片春色

    等树上那只喜鹊飞走的时候,他就从大厅里的座位上站了起来,在大厅里来回地走着。正前方巨大的木钟在左右摇摆,他盯着钟摆看了一会儿,随着五声钟响,他将视线又移回窗外。    
    时值五月,整个大地都已经显现出一片春色。他记得他刚到这里的时候,还有冰雪附在地面上呢,已经过去两个月了。他掐指算着,从家里逃出来的那天是正月初五,距婚期还有十天。之后他像一个无家可归的乞丐一般在武汉熬过了极其痛苦的一个月。在那里的最后几天,他给他父亲写了一封充满苦闷、忧伤,甚至有些绝望的家书。他父亲在回信里夹了二百块钱寄给他。他知道这几乎是家里全部的积蓄。他满眼泪水地看完了那封信,信里面他父亲说想尽办法才帮他联系到远在长春的一位姓王的表叔。“或许他可以帮你谋个职位。”他知道信是父亲求人代写的,信里面说可能一开始并不能赚多少钱。“不过稳当,”他父亲说,或者说是代笔的李老师这么写。“安稳的工作。只要你踏踏实实的,总有出头的日子。”出头,他记下这个词,把它写在那件灰色西装的领口处。离开武汉的那天正好下雨,他在淅淅沥沥的雨点下缓步行走到火车站,在铃响好久才背对着火车倒走上去,心里滋生出无法融化的忧郁。火车启动的时候他冲着车外在风中飘摇的树枝,静静绽放的花朵和雨中漫步的的行人喊了出来。假如荆州算是狭义上的家乡,而从广义上讲湖北才是他真正家乡的话,那么这一次他确实远离了自己的家乡。“狼狈地出逃,”坐在急速奔跑的火车上他想,“或许再也回不来了。”外面的雨越下越大,那些散步的人们已经像回巢的鸟儿一样向家跑去。然而过了不到两个小时,他就见不到雨了。    
    因为他对未来的生活并不抱有多美好的憧憬,所以当他听说他的工作不过是个图书馆管理员也没有表现出太大的失落。“简单点儿说就是把还回来的书按编号一一放回原位。”那位年迈的远房亲戚说。他去见老人时在路上想了许久也弄不清楚该怎么称呼他。“表叔爷?”他造出这么个词,不过始终没敢叫出口。他恭敬地坐在他的对面,努力想出一句合适的措辞来表明自己一直念到高中毕业,而且读了不少名著,就是说他觉得自己应该有能力胜任一些更复杂的工作。“这才刚开始。”他表叔爷摇着右手食指说。随后两个小时他留客人吃了顿便饭,其间给他讲解了工作的程序和常遇到的几类麻烦。临告辞时他接过了已经预交三、四月房租的一个地下室的地址。    
    坐在阴暗潮湿的地下室他还在想着刚听到的那句话,“这才刚开始”。他无法确定这指的是工作刚开始可能会有些不如意,还是责怪他才刚开始就挑三拣四。他宁愿相信是后者,这使得他从此以后再没去拜访过表叔爷。到长春的第一夜,外面呼呼的寒风刮得他难以入眠。他点亮灯,想随便给谁写点儿什么,不过很快他就意识到此时唯一能和他保持联系且可以信任的只有他父亲了。他坐在桌前给他父亲洋洋洒洒地写了五六千字。清晨当卖鸡蛋的女人走进社区大声吆喝的时候,他划掉了全部的文字,只在最下面加上一行字:“一切安好。”不过他并没有撕碎那些废掉的纸张,而是连同仅存的那一行字,一并装到了信封里。他知道李老师会用他独一无二的沙哑嗓音读给父亲,然后会表情严肃地告诉他:“你儿子失去了提起这些的勇气。”    
    然而他父亲在回信里还是谈起了那件事,父亲说在他最初消失的几天他一直对女方的家人说文再只不过是去一个亲戚家过年了。不过到正月十五那天他父亲终于瞒不过去了。一大早那些等不及了的小伙子就吹着唢呐抬着坐在花轿里的新娘赶了过来。他父亲看着陆续到来的宾客支支吾吾地说不出话来。“要是你妈还在就好了,”他父亲说,“这种事女人比男人更会应付。”“是啊,”文再放下信想着,“她既然能把婚礼说合,也一定能把这件婚事说破的。”可惜她死了,在去年十月份某天只因为和他父亲拌了两句嘴就在当天下午喝农药自杀了。好多年以后,当他父亲都记不起来当初他们为什么吵架的时候,倒在床上的母亲惨白的脸色和紫色的嘴唇依然历历在目。他父亲在信的后面说自己不明白既然他不想结婚,为什么还要做出那样的事。文再已经读出父亲的愤怒,简直是质问的语气。不过仿佛出于对儿子的愧疚心情,以及对妻子自杀的悔恨,他没有过多责备儿子,反而在信尾询问他对新生活能否适应。“长春很冷,多穿点儿衣服。”只有这几句话,可能是激动,他父亲没再多问什么。“我过得很顺利。”文再提笔写道,后来他想想,把信纸撕掉了。“算了吧,”他想,“要我回答的太多了。”    
    外面开始下雨了,有几个学生头上罩着塑料袋从雨中跑到银行的大厅里躲雨。他们开心地说笑,后来干脆在地上铺张报纸玩起牌来。银行工作人员走过去告诉他们这里并不是他们打牌嬉笑的地方。“哦。”看样子他们很听话,可是待那个人刚刚走远几个男孩子又偷偷地抽起烟来。他看到并没有谁禁止他们吸烟,便也抽出一支点上。本来他打算离去,不等下去了。但突然袭来的暴雨令他相信这是缘分使然。他又坐在位子上,或许他会在等待的时间里好好回想一下过去的事情。    
    事实上并没有那么多的经历可回忆,八一年,减去五十七,他只有二十四岁。他母亲在前一年翻过两座山,趟过一条河,走过一片葱郁的树林为他说了一门亲事。对此他未曾表露过任何心情。他那种对终身大事冷漠的态度让他母亲感到不可理解。直到秋天,从他母亲死去的那一天起,他才真正开始对人生的价值有所反思。“平庸的生活。”他在《安娜·卡列尼娜》的扉页上写道,“就如父母和生于此地的其他人。”他渐渐明白一旦结婚,他将不可避免地和他父亲生活在同一种模式下,放弃少年时的理想,每天早出晚归地耕地,连夜里的做爱都会成为一种责任,而不是令人兴奋的感官愉悦。他决定逃离这一切,然而还没有足够的勇气。随着婚期的临近,这种彷徨无定的心情在大年初四才有了最终的取舍。那天他堵死了自己的后路,让自己就此别无选择。    
    大年初四他听从他父亲的安排带着年货翻山越岭沿着他母亲一年前走过的路线去女方家里拜年。那是他第一次见到他的未婚妻。在路上他想好了四条理由以推迟婚礼的举行,然而当他见到女方时他就发现,最初的计划脱轨了。姑娘远比他想象的漂亮,而且他盯了一会儿就想起来不久前在集市上见过这女孩,那时候他坐在街对面的茶馆里一直注意着她,她的一言一行都令他心动不已。而现在他却要说服自己和她分手。“莎士比亚的绝妙反讽。”他想起《罗密欧与朱丽叶》,不禁苦笑起来,默不作声地吃起瓜子。    
    家里人似乎是有意回避,他们嚷着要去串亲戚,然后一窝蜂地消失了,只把他们两个留在屋子里。整个房子都贴着红福和年画,显得屋子暖洋洋的。他不自觉地搓着双手不知道说什么才好。他想还是等她父母回来公开挑明的好,告诉他们人各有志,谁也不能把谁锁在一起。虽然那姑娘较平常打扮得更漂亮一些,不过看上去她比他还要尴尬。实在无话可说的时候她问他到那一天穿什么衣服好看一点儿。“这件?”他摇摇头。“那这个呢?”他还是摇头。在她拿出第三件衣服的时候他才意识到他的摇头不是针对某一件衣服,而是针对这场婚礼,自己的优柔寡断,以至难以自拔的生活感到不满意。所以他没有对最后一件衣服做出任何表示。姑娘以为这是肯定的默认。“我试试。”她说着脱下了白色毛衣。他对她那么随意地脱下毛衣感到惊讶,然而使他更为惊讶的是自己到这时候居然还会对她粉红色内衣下隐约可见的乳头饶有兴趣。他移开盯得发呆的视线,看着别处。“耳环太重了,”她不但没马上穿新衣服,反而说起别的来,“我都跟我妈说了,耳环可不是越大越好看。”她侧过身求他帮忙摘下来。尽管他没接触过耳环,不过他自信可以帮这个忙。他向她凑过去,闻到一股薄荷香,手指碰到她脸庞滑滑的。他情不自禁地吻了她的耳垂,然后胆怯地看着她。奇怪的是她并没有责怪他什么。他单臂抱住她的脖子,向下倒去。有孩子在外面放鞭炮。“应该拉上窗帘。”他听从她的话抬头望去,玻璃上起了一层厚厚的白霜,六个大福字贴在每一块玻璃上,映得屋子里红彤彤的。    
    “结婚吧,”他躺在床上看着昏黄的吊灯想,“一生毁于一瞬间。”院子里的狗叫起来。她母亲推开房门惊呼:“天哪,看你俩的好事!”她女儿钻进被里面趴在他肚子上哭了出来。而这一切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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