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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开始也不信,可是到了那里,人真的就完全放松下来了。明天的排练肯定会特别有劲!”伊恋突然兴奋了,站起来就在屋子中间跳起了《天鹅湖》中的经典段落,嘴里还喃喃地哼着曲子。
这是一段双人舞,讲的是兰妮公主和王子重逢的场面。听到熟悉的旋律,孟海涛情不自禁地站起来,想要和伊恋一块跳。他想一步跨过去,却忘了自己的左腿只是硬邦邦的假肢。咚的一声,他摔倒在地上。
“师兄!”伊恋忙抢上去扶起了孟海涛,“你怎么样?有没有受伤?”
孟海涛摇头,“没事!我忘记这条腿是假的了!”他自我解嘲地说道。
“让我看看你有没有碰到伤口!”伊恋担忧地说。
“没有没有!”孟海涛忙道,“是从另一面摔倒的,没有碰到那里。”
“那我就放心了。”伊恋松了口气,“都是我不好,害你……”
“不是,是你跳得太好了,所以我才会一时忘形。”孟海涛揉了揉伊恋的长发,“我累了,想睡一下。”
“好的!”伊恋用力扶住孟海涛,陪他一步一步走回房间。
伊恋扶孟海涛上床。出院这么久,孟海涛却愈发消瘦了,单薄的身体掩在被子下面几乎看不到形状。伊恋怜惜地帮他拂开额前的碎发,问道:“师兄,要把假肢弄下来吗?”
“不用。”孟海涛说,“反正一会天亮还要去康复中心。伊伊,你也赶快去睡一下吧,今天还要排练呢。”
“都是我不好,本来住在这里是为了照顾你的,却害你为我熬夜。”伊恋愧疚地说。
孟海涛微笑着摇头,“每天能看到你,我已经非常感恩了。”
“我也感恩。”伊恋说罢,在孟海涛的额头印下一吻,啪的一声关了台灯,掩门而去。
孟海涛完全没有睡意。事实上他的腿疼得非常厉害,这几天他锻炼非常卖力气,身体也有些不堪重负。前些天受伤的地方已经红肿溃烂,他偷偷地擦了活血消炎的药水,可是效果似乎并不明显。刚才又猛烈地撞在地板上,当时就疼得他几乎背过气去。他没有告诉伊恋,是怕她担心。现在他感觉伤腿已经流血了,但他并没有查看,多少有点讳疾忌医的意思。然而新伤的疼痛还是次要的,最主要的是装上假肢后,伤腿的疼痛从来没有减轻过。他一直忍着不告诉伊恋,可是那疼痛却从不因他的不说而减轻一丝一毫。
第五章 你的精彩,我的无奈(8)
孟海涛深吸一口气。他的胸口闷闷的,好像有一块大石压着。伊恋不知道,她进屋前,孟海涛一直守在窗口等她回家。他看到了她和刘明扬有说有笑地一路走来。蹦迪是不是真的能找到跳舞的感觉,他并不知道。但是他知道伊恋真的很开心。刘明扬是能够带给她快乐的人,而自己,只能给她无尽的压力。和一个残废的、死气沉沉的男人在一起,她会被压得喘不过气来!
孟海涛,你放手吧!纵然有一万个不舍,伊伊也是不可能属于你的,除非……除非你失掉的腿能再长回来!不是假肢,而是真正地拥有一双健康的、能陪她一起跳舞的腿!可是你办不到!一辈子也办不到!伊伊还小,她不懂和一个残废生活在一起是怎么样的后果,可是,孟海涛,你不能那么自私!你是最了解自己的情况的,不是吗?你这一辈子都只能是一个废人了!女孩子的青春是无价的,既然爱她,你就应该放掉她,还给她自由。尤其是,现在她的身边有了真心喜欢她,又能够和她跳一辈子舞的人!
孟海涛的心脏疼了起来,他的呼吸有点困难。他用手压着胸口,感觉那里快要炸开了。他的心脏没有毛病,可是那里真的很疼,仿佛心脏被人活活摘去了一样!不是心脏!是伊伊,她才是他的心,他的宝贝啊!可是,他就要失去她了!他珍爱了多年的宝贝,很快就是别人的了!怪谁呢?只能怪自己不能和她一起实现梦想!那么,就只能放弃她,放弃他的心!孟海涛疼得把身子缩成一团,瑟瑟地抖着。
好像只合了一下眼睛,孟海涛就惊醒了。天已经大亮,他吃力地撑起身体,浑身还是疼得要命。抬头看了看表,八点钟,伊恋上班走了,床头柜上的牛奶和面包还冒着热气。孟海涛的心又疼了起来,伊伊的早餐,自己还能享用几天?
孟海涛换了一身衣服,用冷水洗脸,让自己精神振奋。他还有很多事要去做,他要去康复中心,努力做一个看上去健康的人。这是他最大的理想。
孟海涛看了一眼床头的早餐,他一点也不饿,胃隐隐地有点疼。可是他实在不忍心辜负伊恋的好意。他忍着痛,小口地咽着面包,平日香甜的面包竟然是苦的,像他的心一样苦。
自从伊恋加班以来,孟海涛坚持让她多睡一会,不再让她送他去康复中心。他装上假肢,拄着拐杖乘电梯下楼,站在门口等出租车。
可能是没睡好的原因,刚到康复中心,孟海涛就觉得头脑昏沉沉的,眼前一阵阵发黑。他身上很痛,全身乏力。孟海涛几乎站不稳要倒下去。他的训练非常简单,类似初学舞蹈的人练习基本功。李萌让他站在双杠中间,扶着双杠,慢慢走过去,再走回来。他要通过这种枯燥的训练逐渐适应假肢,使它成为他身体的一部分。他使劲地抓住双杠,深吸一口气,大力地扭动着腰部才能让假肢向前移动一点点。
孟海涛突然愤怒起来。他是芭蕾舞王子,却要连续几十天地重复着这种幼稚的动作!他残废了,所以他才要忍受这永无休止的痛,所以他才不能不把伊恋拱手让人!
孟海涛发泄似的跨出一大步,假肢跟不上,可是他不管,右脚依然向前迈出去。他感觉假肢好像有点歪了,伤口撕裂般地疼起来。有什么了不起,还能更疼吗?到底能疼到什么程度?他继续大踏步地往前走,每一步都使出了全身的力气。
很快走到了双杠的尽头,他并没有转身,而是一大步冲了出去,身体没有了依靠,他立刻向前扑出去。他听到了咚的一声闷响,才发现自己已经倒在了地上。远处正在辅导别人的李萌赶紧跑了过来,附近正在锻炼的病友也围了上来。
第五章 你的精彩,我的无奈(9)
“不要围在这里,快散开!”训练有素的李萌一边维持秩序,一边扶起地上的孟海涛。
“痛!”孟海涛忍不住呻吟着,冷汗顺着他惨白的脸流了下来。他的眼前一片昏暗,什么也看不清楚,只能感到彻骨的痛!
他的假肢向外倾斜,呈现出怪异的角度。李萌连忙帮他取下假肢。
“啊!”围观的人不禁惊呼出声。一股血柱噌地蹿出,离孟海涛最近的人不幸“中弹”,雪白的运动服上血花四溅。
李萌抱起孟海涛,走向二楼的诊室。
剧烈的疼痛排山倒海般涌来。孟海涛意识模糊,全世界只剩下了一个字:痛!李萌把他放到了床上,他立刻用力抓住了床单,柔软的床单很快被撕破了。伤口的血还在汩汩地冒着,迅速染红了雪白的床单。孟海涛使劲地向两旁摸索,他找到了三角形的铁质床框,他抓住了它!他的手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白,他张大嘴无声地喘息着,冷汗流进他的嘴里,他却全然不知。他使尽一切力量来对抗着疼痛,可是他失败了,猛然地,他的身体瘫软下来,完全陷入了昏迷状态。
孟海涛不知自己睡了多久,再度醒来时,早已不见李萌的身影,唐医生悠闲地看着电脑。孟海涛重重呼出一口气,虽然还是很疼,但毕竟可以忍受了。
“伤口没有裂开,只是严重擦伤。”唐医生说。
“哦。”孟海涛松了一口气。
“你练得太心急了,这次多亏是摔倒在康复室里,周围有保护措施,否则后果不堪设想。”唐医生关掉电脑,严肃地说。
“知道了,谢谢您!”
“一个星期之内你不能再用假肢,现在我通知你女朋友,让她接你回家——她的电话是多少?”
孟海涛忙道:“不用找她,我自己回去就好。”
“你自己回去?你现在能走路吗?如果再摔倒在路边,谁来负责?”
“我自己能回去。伊恋就要演出了,她的状态一直不好,最近好不容易才找对了感
觉,我不能再让她为我担心。”孟海涛坚定地说。
“不行。”
“我自己回家去休息。我保证不会发炎,也不会感染。你要保证不把这件事告诉伊恋和我单位。”孟海涛说。
唐医生想了一下,现在医患关系紧张,孟海涛在康复室受伤,难保他的单位不抓着这个把柄说事。与其这样,倒不如依了孟海涛。反正他的伤看似凶险,毕竟只是皮外伤,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随他去吧。
“好吧!”唐医生妥协道,“你要每三天来换一次药,伤口千万不能碰水,在家要绝对卧床静养。一会我再开些消肿止痛的药给你,一定要按时吃。”
“我知道了。”孟海涛说。
天快黑的时候,孟海涛回到了家里。钟点工已经做好了两菜一汤,饭菜在餐桌上整齐地摆放着,散发出香味。孟海涛有点饿了,可是他一点食欲也没有。除了左腿的伤口,他的右腿也有扭伤,走起路来一瘸一拐,根本不敢使力。他的头脑昏昏沉沉的,昨夜为了等伊恋,他几乎通宵没睡,今天又再度受伤,他已经无力思考,只想让自己赶快睡着。也许在梦中,头不会那么昏,身体不会那么痛。
第六章 故人来(1)
迷迷糊糊中,孟海涛好像听到了门铃声,“好吵!”他烦躁地摸过遥控器,关了电视,门铃声却更清晰了,真的是有人叫门。
“糟了!伊伊回来了!”孟海涛暗自惊叫,顾不得疼痛,忙套上宽大的睡袍,抓过拐杖,三步并作两步,趔趔趄趄地过去打开房门,他一下子愣住了,门外的女子并不是伊恋。
她很高很瘦,穿着民族风格的浅绿色粗布小袄,大红色的紧身裤包着她修长健美的腿部,脚上穿了一双绣了民族风格的花纹的皮靴。她的皮肤微黑,并且略显粗糙,但是配上一头垂到腰际的中分直发,也另有一番粗犷的野性之美。
“托娅姐……”孟海涛深感意外地叫道。
“海涛!”叫做托娅的女子长睫闪动,泪光点点。她没想到,亲爱的海涛弟弟竟然变成了这个样子,惨白的脸,颧骨高高地突起来,两颊却深深地凹陷下去,眼神空洞。宽大的睡袍裹着他瘦得几乎脱了形的身体,他没有装上假肢,左边的下摆明显是空的,腋下架着一对拐杖。
天哪!这就是她那在舞台上以灵敏和力量征服了所有人的海涛弟弟吗?虽然有思想准备,托娅还是忍不住抱住孟海涛失声痛哭。
“托娅姐,都过去了,别哭,进屋再说吧!”孟海涛轻轻拍着托娅的脊背,苦涩地哄劝。他自己的表情却并不比托娅轻松。
托娅慢慢地平静下来,忙扶了孟海涛进屋,看到孟海涛要扶着拐杖才能慢慢地坐到沙发上,托娅又红了眼睛。
“我今天才从内蒙古回来,刚才去芭蕾舞团,本来想给你个惊喜,没想到他们说……”托娅咬住嘴唇,拼命地摇着头,再也说不下去了。
托娅的全名叫做萨仁托娅,是孟海涛在舞蹈学院的学姐,也是他和伊恋的好朋友。因为她的年龄比他们都大,多年来他们一直喊她托娅姐。她是地道的蒙古族牧羊女,十七岁才走出大草原,考到舞蹈学院,专修民族舞。她极富有创造力,单纯的跳舞满足不了她,她还致力于探索民族舞与现代舞甚至芭蕾舞的内在联系,做了很多探索性质的创作,组建了自己的舞团,现在已经是集编导演于一身的新锐民族舞蹈家了。她每年都满世界地飞,寻找各种创作灵感,然后就回到家乡,闷头创作,创作出作品又满世界地去演出。所以她和孟海涛常常是一两年都难得见上一面。没想到这次回来,却听到了孟海涛出事的不幸消息。
孟海涛大致讲了出事的经过和他这几个月的生活,他讲得很艰难,那痛苦的回忆就像刚刚结了痂的伤口,稍一碰触还是会流出血来。托娅一直紧紧攥着孟海涛的手,同是视舞蹈为生命的人,她知道孟海涛失去了什么。正因为如此,她无法安慰他,在那样惨重的伤害面前,任何安慰的语言都是苍白无力的。
“托娅姐,你这次回来是演出还是……”见托娅神色忧伤,孟海涛忙转移了话题。十余年的交情使他深深地了解托娅的个性,她外表看起来风风火火像个女强人,内心却十分丰富易感。他不愿托娅为早已过去的事情伤心。
“我刚编了一个大型舞剧,回来招兵买马来了。”托娅说。
“你总是这么棒。”孟海涛笑着说。
“劳碌命。”托娅精辟地总结道。
“来,看看我给你和小伊带的礼物。”托娅拉过皮箱,咚地放在地上,从里面翻出大包的牛肉干,豪放地往孟海涛的腿上一拍。
“不!别碰,疼!”就在纸包触到孟海涛右腿的一刹那,他苍白着脸叫道。纸包应声落地。
第六章 故人来(2)
托娅吓了一跳,忙缩回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