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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别碰,疼!”就在纸包触到孟海涛右腿的一刹那,他苍白着脸叫道。纸包应声落地。
第六章 故人来(2)
托娅吓了一跳,忙缩回手,“怎么了?”
“没事。”孟海涛拾起纸包,笑着说,“伊伊最喜欢你带的牛肉干了。”
托娅眼疾手快地掀开他的睡袍的下摆,肿得碗口粗的脚踝立刻呈现在她的眼前。她惊叫道:“怎么会这样!”
“上午去复健不小心摔了一下,不要紧。”孟海涛故作轻松地说。
托娅手脚利索地从冰箱里找到冰块,哗啦啦倒进一条雪白的毛巾上,把毛巾包成一个冰包,压在孟海涛受伤的脚踝上。孟海涛疼得一缩,托娅忍不住数落道:“每天冰敷三次,四十八小时后改热敷。运动医学你又不是没学过。”
“好,我知道了,好姐姐!”孟海涛哄托娅。
托娅突然想起伊恋,“你伤成这个样子怎么还一个人待在家里?伊恋没回来看你?”
“她最近忙着排练。”孟海涛说。
“忙排练也不能不管你了,你这样子,没有左腿,右脚又受伤,一个人在家怎么行?我得给伊恋打电话。”托娅快人快语,说干就干,话音没落就掏出手机。
“别让伊伊知道!”孟海涛急了,探过身子就要抢托娅的手机,不料伤处着力,疼得刺骨,他不禁叫出声。
托娅忙扶住他,孟海涛的脸上淌着冷汗,艰难地说:“伊伊最近忙着彩排,别让她为我分心!”
托娅无奈又痛心地摇摇头,十余年来孟海涛对伊恋的苦恋她都看在眼里,好容易两人功成名就,即将修成正果,孟海涛又遭此重创,连托娅都觉得,他们爱情的前路,一片渺茫。
“海涛,你饿了吧,本来打算请你和伊恋出去吃饭的,既然你有伤,我就亲自下厨给你做几个菜,你不总说想念我的手艺吗?”
“钟点工做的菜还没吃呢!”孟海涛说。
托娅朝餐桌看了一眼,撇撇嘴,“油腻腻的,都凉透了。我给你做几个你爱吃的!”
“好吧,那我就等着尝托娅姐的手艺了,材料厨房里都有。”
托娅有很好的厨艺,因陋就简,托娅炒了三个简单的家常菜,番茄炒蛋、榨菜肉丝、清炒小油菜,虽然极简单,却散发着诱人的香味。托娅又端出一小锅米粥,味道香甜,每一粒米都莹莹地泛着光泽。
孟海涛真的很饿了,他大口地喝着米粥,吃着小菜,专注的样子,好像很多天没有好好吃过东西一样。托娅的心有点酸,她刚才在冰箱里看到了很多的牛奶、面包、香肠,想必那就是伊恋做出来的了,而钟点工做的菜口味都很重,并不合孟海涛的胃口。孟海涛伤成这个样子,却连可口的饭菜都吃不到,托娅忧伤地摇摇头,无奈地叹了口气。
饭后,托娅催着孟海涛吃了消炎药和止疼药,又陪他聊天,因止疼药有安眠的作用,没过多久,孟海涛就昏昏欲睡了。托娅扶他上了床,给他盖好被子,他迷迷糊糊地睡过去之前,还在低声求托娅,“托娅姐,千万不要把我今天受伤的事告诉伊伊,她已经够忙够累了,我……能照顾自己……”
听到了托娅的承诺,孟海涛终于放心地睡着了,托娅又坐了一会,确认他睡得安稳,才关灯离去。临走前,她听到了孟海涛模糊的呓语,“伊伊,不要走……”
托娅此次回来,日程已经排得满满的。之前她一直在内蒙古老家闭关编舞,并不知道孟海涛出了事,当张承伯告诉她这个不幸的消息的时候,她很是难过。孟海涛是她见过的最有天分的芭蕾舞演员,她不知道命运为何会这样作弄这个聪明刻苦的人。从孩提时代起,舞蹈就是孟海涛生命的全部,为了舞蹈,他放弃了每个好动的男孩应有的游戏,放弃了自己的整个童年。孟海涛的舞技早已炉火纯青,可是上天却在一刹那夺走了他的一切。伤残的痛苦,对于一般人尚且是难以承受的打击,更何况是以舞蹈为生命的孟海涛!
第六章 故人来(3)
张承伯曾安慰托娅说,孟海涛虽然没了舞蹈,却还有伊恋的真爱。可是她只看到两人爱得努力,却没有看到应有的喜悦和幸福。早在在舞蹈学院上学的时候,孟海涛和伊恋就是所有人心目中的一对了,可是两个当事人却从不把事情挑明。孟海涛具有江南男孩特有的深沉含蓄,他只是默默地对伊恋好,却从不肯表白。有时托娅看得急了,恨不得跑到伊恋面前替他说,可是又一想,伊恋毕竟年纪还小,等他们再大一些,这层窗户纸自然也就捅破了。刚才孟海涛告诉她,他们虽然已经是情侣,并且生活在同一屋檐下,却没有实质性的进展。他不想耽误她!
“托娅姐,我知道这对她不公平,可是我已经没有资格爱她一辈子了,伊伊应该有更好的选择。我……决定放弃。”孟海涛是这样说的。他的面上虽然平静无波,眼里却有着近乎崩溃的痛楚,让托娅几乎窒息。
海涛,其实伊恋已经是你的了。只要你自私一点,她就永远是你的!这话在托娅的心里盘桓了半天,却最终没有说出口。现在的孟海涛已经不是强壮有力的芭蕾王子,而伊恋说到底还是个小姑娘,她能否照顾孟海涛一生?她是优秀的芭蕾舞演员,又年轻漂亮,谁能保证她不会遇到更大的诱惑?那时她能坚守住她的爱情吗?若是不能,与其那个时候两人都痛苦,不如趁早了断。
以后的几天,托娅也投入到了紧张的工作中,但她经常会抽出一点时间去看孟海涛,顺便帮他带去所需的一些生活用品。孟海涛的伤不能久站,除了定期去医院换药,他几乎足不出户。
伊恋演出在即,按照团里的规定,她只得暂时搬回了芭蕾舞团的演员公寓,临走前,她扑进了孟海涛的怀里,内疚而又不舍地说:“等演出一结束,我就回来照顾你。”孟海涛安慰了她好半天,才把她哄下楼。
“别了,我心爱的伊伊。”孟海涛站在卧室的窗前,看着伊恋拖着大皮箱的背影,轻声地说道。他的心脏突然疼起来,一个站不稳,他跌坐在了床上,疼痛立刻淹没了他。
《天鹅湖》首场演出的日子终于到了。伊恋经历车祸,重新上台,外界的人不知道,却是业内人士关注的焦点。张承伯嘴上不说,心里也为伊恋捏着一把汗。演出之前,伊恋照例最早到化妆间,她虽是资深演员,却坚持每场演出自己化妆。她换上缀满五彩琉璃珠子的黑色舞衣,穿上香槟色的舞鞋,束起长长的头发,露出光洁的额头。那场车祸在伊恋的额上留了寸余长的一道疤,有点发红,微微凸于旁边的皮肤,平时她用刘海遮着。女芭蕾舞演员表演时都要露出额头,让完美的脸形与优美的舞姿相得益彰。伊恋有着最完美的心形脸,肌肤胜雪,目若灿星。现在,这张完美的面孔上有了一道刺目的疤痕,她刻意不去想,可是,这道疤痕就要呈现在所有的观众面前了。伊恋是完美主义者,她拿出粉底,厚厚地涂在脸上,试图遮住那道疤痕。然而,她把整张脸都涂满了,伤疤还是若隐若现。惨白的粉涂在她精致的脸蛋上,就像戴了一副生硬的面具。
伊恋慢慢地化着妆,化得又浓又艳,看着脸上的姹紫嫣红,伊恋的心一点一点地沉下去。
刘明扬精神奕奕地从更衣室走出来,他穿着灰衣白裤,头发特意吹成飘逸的卷发,全部向后拢去,干净得一丝不苟。他站在伊恋的身后,对着化妆镜看了一会,抽出一张湿巾,向伊恋的脸上抹去,白色的粉底、红色的胭脂、彩色的眼影,伊恋的脸上顿时五彩缤纷,像一幅抽象的油画。
第六章 故人来(4)
刘明扬说:“好好的一张脸,涂这么厚的粉,是演京剧还是跳芭蕾舞?”
伊恋用化妆水把残妆卸净,重新涂起粉底,涂到伤疤的时候,她非但没有减轻力度,反而狠狠地往上面盖去,痛得她直皱眉头。刘明扬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别遮了,舞台那么大,有谁会看得到?”
伊恋不理他,涂好粉底,重新化妆。她从来没化过那么浓的妆,眼圈黑黑的,宛若怨妇。时间不够了,后场的音乐已经响起,刘明扬拉住她的手说:“放轻松点,别紧张。”
演出很顺利,伊恋凭着扎实的功底,赢得了阵阵掌声。只有刘明扬知道,伊恋在舞台上呈现的只是完美的程式,却没有澎湃的激情。他一次次目光的传递,回应的只有标准而又机械的动作。演出结束后,刘明扬拉着伊恋就走。
回国以后,刘明扬买了辆汽车。没事的时候,他喜欢开着车满城乱转,寻找隐藏在街角路边的美食。他和伊恋说过,他要开着最好的车,带着伊恋吃遍路边摊。然而,这次他直奔市中心,在一栋闹中取静的大厦后面停下。大厦投下的阴影,像个巨人一般将他们笼罩住。
“你要带我干什么?”伊恋说。
刘明扬不说话,拖着她的手带着力道,不给她逃跑的机会。他找到后门入口,按电梯,直上三十八楼,出电梯,楼道里有淡淡的香水味,磨砂玻璃透出暖色的光,伊恋看到精致的字体:莫庭美容诊所。
“这是什么?”
“整容诊所。”
“我不要整容!”
刘明扬说:“别紧张,很多演员都在这里整容,这里整晚都有人值班,老板是我的朋友。”他像在自己家一样熟悉,七转八转,就看到一扇乳白色雕花木门,刘明扬敲门三下,推门而入。
原来这是一间小巧的办公室,白色的大书桌上摆着人体骨架的模型,后面是白色的书架。一个年轻的男人坐在桌前,看见刘明扬,热情地站起来,“明扬,你怎么来了?”
刘明扬与男子握手,为他们介绍道:“莫庭,这是我的搭档伊恋。”又对伊恋说,“这是莫庭,我在英国时的好朋友,现在回国开诊所。”
莫庭道:“我和明扬是忘年之交。”他穿着烫得挺括的白大褂,头发短短的,没有寻常医生身上的来苏水味,倒散发着古龙香水的味道。说话声调不高,声音很有磁性,有着成熟男性的沉稳。
刘明扬笑着给了他一拳,“你才大我十岁好不好?”
莫庭说:“你有没有听说过,现在三岁就是一代?我们可是隔了三代多。”
刘明扬说:“莫庭,别说笑,你帮伊恋看看她额头的疤怎么去掉。”
莫庭坐回桌前,让伊恋坐在旁边的椅子上,打开台灯,用专业眼光对着她细细审视,又伸出手在她的疤上轻轻地抚摸。他的手白净修长,手指很冷,伊恋抽了一口冷气,不由得紧张起来。
过了片刻,莫庭收回手,说道:“是车祸后留的疤,对吗?”
伊恋点头。刘明扬插嘴道:“你真厉害,怎么看得出是车祸留下的?”
莫庭抽出一张纸巾擦手,慢慢说道:“她的伤口是猛烈撞击后留下的不规则撕裂伤,并且是在医院急救时缝的,所以针脚也不够细致。”
伊恋摸摸额头,刘明扬又问道:“那能去掉吗?”
“我不做手术。”伊恋声明。
莫庭说:“整容不一定要做手术。你的伤口虽然大,但是不深,用激光治疗就可以。”
“可以全去掉吗?”伊恋将信将疑。
第六章 故人来(5)
莫庭说:“不能保证和周围皮肤完全一致,但凸起可以完全磨平,在一米以外的距离看不出疤痕。”
刘明扬说:“那还等什么,现在就做吧。她已经被这个疤折磨得演出都不会了。”
莫庭笑道:“这个容易,不过激光医生已经下班了,我来帮你做。激光要无菌操作,明扬你在外面等一下。”
他带伊恋来到一间布置得温馨典雅的屋子,伊恋躺在床上,看到冰冷的仪器,忍不住全身僵硬。莫庭说:“不用紧张,激光治疗不会痛,也不会给你造成任何伤害,二十分钟就好。”
伊恋吐了口气,闭上眼睛。半晌还没有动静,睁眼一看,莫庭已经全副武装,戴着无菌帽和大口罩,手上戴着橡胶手套。她猛地坐起来,“不是不开刀吗?”
莫庭酷酷地说:“只是无菌操作,没有刀子,不动手术。”
伊恋重又闭上眼睛,她感到有强光照在额上,微微作响。她双手抓紧床沿,关节都泛白了。莫庭不动声色,过了片刻,说道:“好了。”
伊恋坐起来,衬衫已经汗湿大半。莫庭带她回办公室,拿出一本病历,刷刷地写着字,还一边嘱咐道:“每隔二十八天治疗一次,四次以后就可以了。”
伊恋拿过桌上的镜子,一看镜中人,她惊叫出声,“怎么比以前还红了!”
那条疤趴在额头上,又红又胀,好像比之前还大了许多。莫庭不以为然地说:“这是治疗后的正常反应,注意皮肤补水,不要晒太阳,不要吃感光食品。”
伊恋的眼睛发红,似乎快要哭出来。刘明扬赶紧拍着胸脯说:“莫庭是本地最好的整形医师,照他说的去做,不会有错。很多大明星都是找他手术。”
伊恋点点头。刘明扬说:“治疗完了,我们出去吃宵夜,我请客。”
莫庭说:“我一会儿还有一个手术。你们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