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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走不动了,你可以帮我跑一趟吗?就在巷口的便利商店,一点点路而已,拜托啦,我一个女孩子半夜出门很危险的。」
「妳叫我买什么?」他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大大喷了一口气。
「你抽烟?」生理期的敏感令她腹部一绞,她靠上墙壁,更加用力揉抚下腹,闭起眼睛让那阵痛楚过去。
「妳好象很痛?」他不敢再靠近她,怕会把她熏昏。
「我……我先回去吃止痛药,再出来买……」她依旧弓着身子,满脸痛苦地转身进门。
他被她打败了,凭她这副要死不活的德性,可能要花上半个钟头才能走到巷口。
「好啦,我去买,妳快回去吃药休息。」
她绽出虚弱的微笑。「我要买夜安型的,还有量多加长型,记得要有翅膀的,仔细瞧清楚,不要买错喔。」
既然都答应人家了,叶海旭只有硬着头皮去买。
他也代理医院专用的卫生护垫,当他拿着成品向客户说明时,他并不觉得异样,因为这是他的事业;但要叫他亲自买女生的东西,这又是另一回事了。
所以当他垮着脸踏入便利商店时,吓得店员以为歹徒来打劫了。
好不容易,他和年轻男店员一起找出这两件女性用品,再买一瓶果汁,喝掉满嘴的烟味,这样子就可以回去交差了吧。
跑步回到公寓四楼,他走入她没有锁上的屋子。这女孩子真粗心,不怕坏人闯空门吗?
「喂,妳在哪里?」
客厅一片黑暗,他扳了几次电灯开关,都不见亮光。他这才记起,上个房客把自己装演的美术灯具都拆走了,而伍忆铃竟待得住没有光明的屋子?
打开她虚掩的房门,房间倒是很明亮,又是台灯,又是立灯,光影交错,营造出温馨的感觉,但在这个夏天夜里,却是略嫌闷热。
一支电风扇嗡嗡吹着,她也耐得住没有冷气的夜晚?
房间没有任何家具,床是铺在地板的竹席,书桌是纸箱,衣橱也是公司装货用的纸箱,几百本书则在地上堆了好几叠。
这是她搬入之后,他第一次进来。他不给家具,她就这么克难地住下来了,她的生命韧度远远大于他的想象……呃,真像是打不死的蟑螂。
「喂,妳躲到哪儿去了?」
「我在这里。」幽幽的声音隔着一层门板,从身后的厕所传来。
「妳还好吧?怎么不关大门?三更半夜的很危险。」
「我急着拉肚子嘛!」
「还在拉?」
「唔。」
「我去拿正露丸。对了,要不要妳的『苹果面包』?」
「我没叫你买苹果面包啊!」
「就是妳们女人用的那个东西,那店员说女生都这么说的。」
「那是『世代的说法啦』我这里还有,你先放房间。」
「妳吃止痛药了吗?」
「吃了……唔嗯嗯,讨厌,讨厌,你走开啦,人家在拉肚子,你一直
跟我讲话,害我拉不出来了。」
她赶人赶得有道理,叶海旭只好回到自己的屋子拿药,再帮她倒了一杯温水,因为她的厨房并没有热水瓶。
他很有耐心地等候她,终于听到按抽水马桶的声音。
伍忆铃白着脸走出来,又被他颀长的身影吓了一跳,立刻虚脱地抗议道:「叶先生,你怎么还在这里?这是我的香闺,虽然你是房东兼董事长,但也不可以半夜私间民宅,我们孤男寡女的……」
「吃下。」
「正露丸喔?姑且吃之吧。」她闻出味道,拿过他手上的杯子,吞服下去,抹抹嘴,眼睛玻Р'的,声音黏黏的,一副快要不支倒地的模样。「也没什么效果啦,我所有的药已经吃到无效了。谢谢你了,打扰你的睡眠,我要睡了,出去时请顺手关上大门,不送啦!」
她摆了摆手,算是送客,再从箱子摸出一个热敷垫,插上插头,挪好竹席上的大枕头,把热敷垫按上她的肚子,再缓缓地坐到「床铺」,准备躺下。
「啊?你还在这里?」她赫然与叶海旭四目对视。
「妳情况这么糟,要不要看医生?」他蹲在她身边,摸摸她的额头。
「没关系啦,每个月都这样。」
「走,去急诊。」
「不用了,睡一觉就好。」她说着就倒下去,闭着眼睛说:「帮我关灯喔。」
叶海旭低头看她,她仍是惨白着一张脸,一副咬牙忍耐的痛苦模样,一双手始终按在腹部,几丝浏海湿黏在额头上,薄薄的休闲服也有汗水的印渍。
「当真没事?」
「没事,你走开啦!」
房间门窗大开,却是无风,只有电风扇吹出郁热的气息。叶海旭扯扯领口,他也流汗了,在这么闷热的房间里,正常人或许可以勉强入睡,可是她这副快死了的模样,又抱着一张热呼呼的热敷垫,怎能好好休息呢?
「走!去我那边睡。」他抓起她的手。
「我才不跟你睡!」她双目圆睁,顿时清醒,吓得摔开他的手。
「喂,谁跟妳睡了?」他吼道:「我那边的房间有冷气,比较好睡。」
「有冷气?」她爬了起来,长长的睫毛眨着眨着,皮皮地勾起一朵无力的微笑说﹕「叶先生,是你邀请我的喔,你不能加收房租,也不能管我冷气吹几度。还有,你要帮我留一盏灯,我半夜会上厕所……」
「还不走?」叶海旭受够她特有的啰嗦,她总是会惹他生气。「都一点多了,妳再不睡,明天上班迟到,我扣妳薪水!」
「好,我赶快去睡。」
伍忆铃飞快跳起,收拾细软到包包里,卷起凉被枕头,拔下热敷垫插头,全副武装准备出发。
「妳在大搬家?」刚刚还病得要死,现在动作挺快的。
「要睡自己的被窝才习惯嘛。走啦,我好困,你也要赶快睡,不然你明天上班迟到,我也叫秀桦扣你薪水。」
够了!叶海旭径自走出门,不知道自己哪根筋不对,她明明一再地麻烦自己,搅扰得生活不得安宁,他干嘛还充好人,一再帮忙到底呢﹖
进到自己屋内,回头看她锁好铁门,他让她踏进自己的私人领域里。
「有烟味!」她一脚倒弹出来,转身就要离去,嘴里碎碎念着。「我以为你不抽烟的,原来你在家里拼命抽,好讨厌,你自己想死,也不要找我一起死,我拒抽二手烟,抗议空气污染……」
在她叽哩咕噜念个不停时,叶海旭已经绷着脸,打开所有的门窗,按下电风扇的超强风力,吹走沉闷在冷气室里的烟味。
「妳睡这间房,这里没烟味。」他抱走她的铺盖,打开主卧室的房门,一古脑儿丢了进去,再帮她激活冷气机的开关,调好温度。
她好奇地东张西望。「哇,这间房间好有格调,装演过的耶!咦,你不是主人吗?怎么不睡这一间?你看看,床上都没床单,还好我自己带过来了。」
叶海旭看了一眼双人床,不发一语转身离开,按下喇叭锁,顺便帮她关起房门。
「晚安呵」伍忆铃愣愣地瞧着房门。
她又招惹他了,唉!男人生起气来都是这样吗?
曾经,有一个男人也这样走出她的房间、从她的生命彻彻底底地剥离。
想到绝情离去的施彦文,她心头蓦地一阵绞痛。她已经刻意忘掉他了,怎么还会想起他那不屑的、轻蔑的神情?
她是性冷感又怎样?她每次生理期都会痛,偏偏他连生理期也想要,她拒绝,他就不高兴;加上他平常进入时也会痛,搞得每回在一起时就是不愉快。
她一直以为,只要感情坚固,这些外在困难都可以慢慢克服的;谁知道她错了,施彦文的爱情是建立在肉体之上,情欲不满足,一切免谈。
她用力摇摇头。忘了,忘了,气那个臭男人只会害自己更痛而已。
不过,现在不太痛了。她揉揉下腹,止痛药发挥功效,安抚了她的剧痛;而冷气温度适中,也沉淀了她燥热苦闷的心情。
拿起热敷垫的插头,她弯下身寻找插座。这块垫子是她的护身法宝,敷在小腹处可以舒缓抽痛,她就能酣然入睡了。
「插座呢?插座,你在哪里啊?哈,在这里,被挡住了。」
伍忆铃娜开靠在墙壁的画框,抬起头一看,果然有一个钉子。
「被地震震下来了?怎么面壁思过呢﹖帮姓叶的挂上去吧。」
她费力地转过画框,举了起来,一幅巨大的三十寸结婚照赫然出现眼前。
新娘年轻美丽,神情甜美,眉毛细细的,嘴巴小小的,洋溢着幸福的微笑;新郎也很年轻,穿著笔挺帅气的白西装,紧紧握住新娘的小手,笑容俊朗明亮,好象是电视上那些迷死人的偶像帅哥喔。
「真像是姓叶的,没听说他有弟弟呀……」
伍忆铃突然睁大眼睛,照片中的新郎头发微卷,正是叶海旭那头别人烫不来的自然卷发型。
再盯住新郎的五官,对!就是这对眼睛!这只鼻子!这张嘴巴!只是影中人带点青涩稚气,活脱脱是个大男孩,而现在的他,倒是一个大男人了。
叶海旭已婚﹖﹗
「咚!咚!」有人重重敲打房门,她赶忙放下结婚照,打开了门。
「我忘了一件东西。」叶海旭眼睛转向摆放结婚照的墙壁,一看到一对笑容灿烂的新人,他顿时变了脸色。
「我……我在找插座,我没有……」伍忆铃结结巴巴地解释。
「就知道妳闲不下来。」叶海旭口气很差,大步向前,拿起相框就走。
「碰!」房门再度关上,隔绝了她与他,无从沟通。
她铁定得罪他了!伍忆铃抓过热敷垫,楞楞地躺到大床,心脏不安地怦怦乱跳,盯住衣橱上一个褪成白色的囍字。
到底怎么回事呢?
门外的叶海旭心烦意乱,将婚纱照摆进另一间房间,拿起香烟和打火机,踱到阳台上。
夜已深,对面公寓一片漆黑,大家早已坠入梦乡,拋开了人间的烦恼。
点燃香烟,猛抽一口,突然想到那张痛得脸色惨白、可怜兮兮的脸孔,他用力呼出燥热的烟雾,再死命地按熄香烟。
燠热的夏夜里,终于吹过一丝凉风,他静静地靠在阳台上,享受那股清凉,仰头深吸一口新鲜空气,竟然意外地看见一轮明月。
月光镶在都市大楼之上,缓和了水泥冰冷僵硬的线条,而随着月光的流动与抚触,他紧握的拳头也放松了。
「老板,我要四碗冰豆花……加什么喔?全部加薏仁啦!」
伍忆铃跑了一趟银行回来,顺路买点心,再到隔壁滩买烤香肠。
度过痛苦的生理期之后,她又变成一尾活龙。她继续忙着工读生的工作,和环岛旅行回来的郝自强打屁,也和黄秀桦聊八卦,但一碰到叶海旭,她就会适时地「迥避」。
问起婚纱照的事,黄秀桦只告诉她,叶海旭已经离婚了。
她并不想知道他离婚的原因,既然他不爱她聊他的八卦,她也懂得尊重他的想法。况且这年头,感情的事情千变万化,那都是各人最幽微的心事,就如同她无法告诉别人,男朋友是因为她性冷感而离开她。
「阿福,给你吃。」她咬了一口香肠,再把另外一截丢到地上。
阿福停止追她,赶去追那一段香喷喷的小香肠。
叶海旭和这只吉娃娃一样,一开始很凶,相处久了,才知道是虚张声势。即使他一直没有好脸色,她却知道他人是不错的。
在他家睡了一晚,隔天他就去买冷气,找人来安装灯具,还给她五万块,叫她自己去买家具和热水瓶。唉!这样的房东哪能不赔本啊?
为了答谢他的照顾,她每天为他买点心,连带其它两个同事也沾了光,而他拿了点心,从来不说谢谢,但她倒垃圾时,看到空空的杯碗,她会浮起满意的微笑,明白他已接受她的心意。
「秀桦,我买豆花回来……」
踏进门,才嚷了一句,黄秀桦忙用食指比在唇畔,示意她不要出声,又指了指坐在她位子讲电话的叶海旭。
「喔。」她拿出豆花。在这个小公司,走到哪,电话接到哪是常有的事。他占住她的位子,她也只好暂时罚站了。
「嗯。」叶海旭响应着电话,抬眼望向伍忆铃。
伍忆铃被他瞧得发毛,那眼神很幽深,说不出是生气,还是愉快,所有的情绪都蕴含在眼中,却又不轻易流露。
「嗯,我知道。」叶海旭拿笔在纸上划着。「伯母,她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