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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便发,没关系。”刘地心情好得很,举着酒瓶笑嘻嘻地道。
张倩这才注意到桌子上已经摆了三、四个空酒瓶,不由叫了一声:“你喝了这么多酒?”
“才四瓶啊。”刘地面不红气不喘地说。
张倩伸手夺他送到嘴边的酒瓶:“别喝了,这可是洋酒。你会醉的。”
“你也太小看我的酒量了。小姐,再来两瓶。”刘地反而来了精神,把手中的那瓶酒一饮而尽,对服务生叫起来。
又是那个刚刚哭过的女孩儿端了酒送过来,当她走到刚才戏弄她的那几个男人身边时,有一个人突然伸出手在她胸口摸了一把。
女子一惊,手一晃,一个酒瓶落在他们的桌子上,碰倒了好几个杯子。
第六部分奇谈之十:漫卷诗书(7)
“小姐,你的服务可不太好哦。”几个男人这下有了借口,开始对她动手动脚。女孩儿不敢高声叫喊,只好奋力抵挡着,口里还向他们道着歉。
“不用道歉,乖乖,亲一个就行了。”其中一个人撅着嘴扑了上去。
“又是这种事,真无聊。”刘地把空酒瓶扔在桌上。
“为什么没人阻止?”张倩紧张地问,一回头,刘地已经站起来走过去了。
“喂,你碰翻了我的酒!”刘地不等那个男人说什么,迎面就是一拳,把他打倒在地上。
“啊!”那个女服务生惊叫起来,扔下酒跑了。
“你怎么现在才叫啊?”刘地冲她的背影耸耸肩。
另外几个男人当然不肯罢休,向刘地围上来。刘地左面一拳,右面一脚,几下就放倒了其中的三个。剩下的一个恶狠狠地看着刘地,亮出一把匕首,一步步向他逼过去。刘地装模作样地举起双手,站在原地等他过来。
“嘭!”
一声闷响,拿匕首的男人应声倒地,现出身后双手抓着一个酒瓶的张倩来。
刘地瞪大了眼睛,看看地上的男人,再看看张倩手中的酒瓶,摊开手无奈地笑了一下。所有人的目光一下子都聚集在了张倩身上。刘地拉住她的手,推倒了一个走过来的酒吧保安,跑了出去。
刘地拉着张倩从酒吧里跑出来,哈哈大笑着。张倩从来没干过这么疯狂的事,本来还惊魂未定地不住回头看,怕有人追来,但是看着刘地开怀大笑的样子不知不觉也被他感染了,笑了起来。
“我不是说过人比书好看吗,怎么样,今天晚上够精彩吧?”刘地好不容易止住了笑问张倩。
张倩扔下一直拎在手里的那个酒瓶,问道: “你天天这么过日子?”
“我的原则是——想笑就笑,想玩儿就玩儿,喝酒就喝个痛快,打人就打到够本。怎么样,觉得我很潇洒,很酷吧?”
“这种日子亏你过得来……”
“也只有我过得来。”刘地马上把她的话当成表扬,“我只过自己的日子,谁都别想让我不自在。嘿嘿,有个性吧?”
张倩微微一笑,没有附和他,却说:“我记得读过一首诗,其中有几句是这样的——
活着
所谓现在活着
是敢哭
是敢笑
是敢怒
是自由……
我本来以为没有人可以真正这样生活,但是现在看来,这几句诗就像是为你写的一样。”
刘地哈哈大笑,背着手倒退着走,看着张倩念道:
“活着
所谓现在活着
那就是口渴
是枝桠间射下来的耀眼的阳光
是突然想起的一支旋律
是打喷嚏
是与你……哈!”他突然不再念下去,转过身往前走(刘地和张倩念的是同一首诗,下文是“是与你手牵手”)。
张倩装作什么也没觉察到:“你不是说自己不看书吗?”
“我送你回去吧,很晚了。”刘地岔开了话题,嬉皮笑脸地催促着,“快走,快走。女孩子家不要在外面呆得太晚。”
“这话可不像你说得呀。你的生活原则……”
“那只针对我自己。”
“真是严于律人,宽于待己啊。”
“知音啊,拥抱一下吧。”
※※※
张倩看天色已晚,恋恋不舍地放下手中的书,叹了口气道:“这次看来是真的找到买主了,听爸爸他们说连价钱都谈好了——早上阅仲还在叨咕,‘怎么这个商人还不出事’。以后我怕是没机会在这里看书了。”
刘地还在收拾着,头也不抬地道:“哪儿有这样盼人家出事的,这是什么心态啊?不过,我很喜欢,下次介绍介绍。”
张倩为之气结。
刘地摆出一副讨好的神情说道:“你要是喜欢,这藏书楼给你好不好?”
“你说了算啊?”张倩白了他一眼。
“就是我说了算啊。”
张倩没有理他,随手翻着书本:“说真的,我不太理解‘藏书’这种行为。把自己喜欢的书珍藏起来也就罢了,可是专门盖座楼把从来不看的书像无价之宝一样保存起来,我就难以理解了。书就是用来看的,书的价值在于它的内容,不在于它本身有多长的历史,是什么版本,值多少钱。我真不理解曾祖父他们,把这么多书牢牢地锁在楼里,从不让人看,到底有什么意义?我想我是永远都成不了藏书家了——我啊,宁愿做个‘看书家’。”
“那么这一楼书怎么办?”刘地有点儿急了。
“这轮不到我操心吧?”
“如果把它交给你呢?”刘地急切地问。
“我才不要呢。这不是一楼书,这是一楼麻烦啊。”
刘地露出紧张的神色,认真地问:“我想问你,如果真的把藏书楼交给你,你怎么处置它?”
“送给你。”张倩俏皮地一笑,她知道刘地一直想让自己争取藏书楼的所有权,以便保住它,但是她一来没有那样的能力,二来是真的不愿意被这座楼拴住,她侧着头说,“你最适合作这里的主人了,再不然就捐给图书馆。我知道你不希望这些书失散掉,可惜我不是那种可以为了藏书付出一生心血的人——我认为那不值得。对不起。”
刘地深吸了口气,靠在墙上,露出自嘲的笑容。
张倩没想到他会这么颓丧,不知道该怎么劝他,再和他说话,刘地却不回答,只好默默地走了。
“唉……”等张倩走远,刘地发出了一声长叹,他拍着墙壁,自言自语着,“我能怎么样,真的把他的子孙都吃了不成?到此为止吧。”虽然没有亲口承诺过,但是刘地在心里是答应过张廷鉴的,为他好好看护这座楼。可是这一次他已经尽了全力,但结果还是难如人意。“人类啊……”刘地觉得自己从来没有这么沮丧过。以往人类要是让他不满意了,抓过来吃掉就是了,可是这些人是他恩人的子孙,是张倩……
“看来只能用最后的办法了。”刘地伸手拥抱一下楼柱,“咱们相处了六十多年,现在要拜拜喽!”他把脸贴在那根柱子上,久久没有抬起来……
第六部分奇谈之十:漫卷诗书(8)
“遗嘱?!”听了这位前来拜访的律师的话,客厅里一阵骚动,所有人都向律师围上来,发问声、惊异声乱成一片。
律师有些不解地看看这些人,从一个密封得严严实实的大信封里取出了一份文件,清清嗓子道:“确切地说,这不是一份遗嘱,而是一份张先生生前签署的,将他的全部藏书转让给市图书馆的证明。”
“咕咚!”
律师的话才说完,至少有两个人坐到了地上,更多的人虎视眈眈地盯着这位律师。靠他最近的张卫东一把将遗嘱抢了过去,草草地看了一遍,然后神情木然地呆看着地面,他身边的张爱国忙从他手里把遗嘱拿过去。这样一个传一个,张氏家族的人把这份遗嘱轮流看了一遍,最后传到了张倩手里。张倩用最快的速度看完,露出了一丝笑容,淡淡地扫视了她的亲人们一眼。
张家的人都在面面相觑,遗嘱上显示张思贤生前就已经将自己的全部藏书无偿捐赠给了市图书馆。他只是提出了三点要求:
一、只有在张氏子孙无人愿意保存、管理藏书楼的情况下,此合约方才生效;
二、图书馆有权利将藏书借阅和收藏,但是无权出售;
三、图书馆在得到张氏子孙全体同意后,可以出售藏书,但出售所得款项不能归图书馆或张氏子孙所有,必须全额交给慈善机构,作为贫困地区的教育基金。
这份合约使张倩感到,曾祖父什么都预想到了,家庭中的纠纷、后代的贪念,甚至以后有可能发生的利益之争,这些全在他的预料之中。
“凭什么!藏书是张氏全族的东西,怎么可以凭他一张纸就给了外人?”张卫国第一个叫起来,他把手伸向张倩,想把遗嘱抢过来撕掉。还有好几个人和他有一样的想法,他们一起气势汹汹地向张倩围过来。
“干什么!”张阅仲跳到张倩前面——他不愧是这个书香门第的“基因突变”者,又高又壮,往那儿一站,唬得那些叔伯、堂兄弟都不敢再往前来。
张倩上前两步,把遗嘱还给了那位律师。
“我们不承认这份文件!”
“对,我们要起诉!”
“把它给我!”
大家的目标又一致转向那位律师。
“如果各位有什么异议,尽可以通过法律途径来解决,但是这里还有一份文件要请大家过目。”律师从容地打着官腔,又取出另一份文件说,“这是张思贤先生在银行保险箱里保存的物品的手续和钥匙。那是一对古董花瓶——现在的价值大约在七百万元左右。”
他把文件举起来给大家看,原本为了藏书转让合约的事吵闹不休的人们听到这个报价后,顿时全都安静下来,目光集中到他的手上。
律师停了一会儿,让所有人都看清楚,接着严厉地说道:“张思贤先生留下遗言给各位,张氏子孙,可以卖古董、卖房、卖地,但是绝不能卖书!这对花瓶加上土地的价值,虽然不足以实现你们全部的愿望,但是也和藏书的价值相抵了,希望你们好自为之。”
他一字一字地把这句话说完,扫视着在场的所有人,他的目光中有某种东西,令大家都不敢直视他。
张倩激动得落下了眼泪。曾祖父的决定,让藏书和张氏家族的人都得到了最好的安排。一向把他视为爱藏书胜过爱子孙的亲戚们,这下总该明白些什么了吧。
所有人都集中在律师的身边听他讲解这份文件,直到他把一切向张家的人交接清楚后,他看向最后排的张倩,说道:“我能为你们做的都做完了,告辞了。”说完微微点了一下头,转身离去了。
“被他看到自己流泪了。”张倩拭去眼泪,见大家都没注意自己,便悄悄走了出去。她信步向藏书楼走去,心想刘地如果知道了这个消息,不知是高兴还是生气?也不知道他今天来没来。
当她习惯性地来到那条夹道时,却惊讶地停住了步子。“怎么会这样?”她记忆中那条狭窄的夹道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两条横在地上的水泥柱和齐膝高的野草。
“怎么变成了这样?昨天还……”
“小倩,你到这儿来干什么?”张阅仲也跟了出来,见她在发呆,便上前问道。
张倩茫然地问:“这里什么时候长了这么多草?”
“这里一直就这么多草啊,昨天我还在这里抓蚱蜢喂鸟来着。”
“不可能!我昨天明明还来过!”张倩冲进去,跳过那两根水泥柱,用手在墙上摸索,但是却找不到那道暗门,“明明在这里啊!我不会记错的!”
张阅仲不解地问:“你在找什么啊?”
“暗门。”
“暗门?”张阅仲摸着头问,“这儿怎么会有暗门?”
张倩慌乱地跑到前门,用力地拍着门喊起来:“刘地!刘地!你在不在?”
张阅仲担心地跟过来问:“小倩,你干什么啊?刘地是谁?”
“刘地!刘地……”张倩喊了十几声,里面还是一点儿声响都没有,她回头看着张阅仲,满脸惊疑地说,“可是这几天我一直看到他,他总是在里面的!”
“怎么可能?这里锁得这么牢。”
“他从暗门进去的,我也走过。”张倩又跑回夹道寻找暗门,可是那堵墙连多余的缝隙都找不到。
第六部分奇谈之十:漫卷诗书(9)
“哪儿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