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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了两天两夜
在高州一个叫播阳的地方
截住了牛群浩浩荡荡的去路
现在我突然醒悟
这些牛向南一路狂奔
坚决得像永不长高的山
难道牛也有它们的追求
如果我们不日夜兼程
这些牛应该到了雷州
但肯定过不了海口
云梯再长无奈山太矮
不能依靠这些山向上攀登
将梯横亘在万重矮山之间吧
将牛群困在这里
然后我们从家乡出发
顺着梯子不用几个小时
即可越过高州
抵达广州
我只想给郑州补下场春雨
在郑州街头 不费吹毛之力
碰上了三年前的女友
面对面四条河流
在郑州城下交汇
黄河顿时异常清澈 既不泛滥又不枯瘦
三年前我们彼此红肿的眼
悬挂在郑州的每个十字路口
像红灯一样令许多男女
戛然而止
千万辆车堵在一起
直到我们都与另外的人结了婚
我们一直在寻找
从广州到郑州
从郑州到广州
最近的路
但每一条路都隔着长江黄河
我们都在遥望
但彼此看不到对方
我们依旧相爱 如一条河的两岸
三年前那天 郑州大旱
刚溢出的泪水便被挥发
所有的萌芽都被枯萎
所有的爱慕都被分离
一场大旱耽误了季节
我知道这都是我的错
这一次我从南方带足了水分
只想为郑州补下一场春雨
一幅与沙尘暴有关的照片
一个路透社的外国人拍的一幅照片
发在4月16日《参考消息》第8版上告诉我
们
4月12日中国又刮了一次沙尘暴
一个小女孩 孤独地在内蒙草原上
在沙尘的笼罩里
捡着牛粪
这个外国人要告诉全世界
中国人生活在沙尘暴里
但这有什么要紧呢
我们的首都也在沙尘的
弥漫里沧桑的杨树
每一块砖老人的每一根指头
同时告诉我们
这块辽阔的土地和这里的人们
受过许多苦但我们在幸福着
沙尘暴在美好生活的版面
画上一道花边
外国人很注意花边
但花边只会使美好更醒目
小女孩勇敢地捡起牛粪
背回家去 为祖母煮热奶茶
奶香夹着沙尘暴
越过草原 崇山峻岭和清澈的河流
在首都北京的大街小巷
人们戴着面罩依然能够
闻到奶的芬芳
中国的读者 翻开4月16日的
《参考消息》
第8个版面
一
有一幅浸泡在奶茶里的照片
在照片的背面 在沙尘暴的源头
许多草在呵护中快速成长
朱山坡,男,1973年6月出生,汉族,研究生文化。著有长篇小说两部,中篇小说多篇,诗集一部。在《当代》、《诗潮》、《诗歌月刊》、《中西诗歌》(澳门)等刊物发表诗歌近百首。广西漆诗歌沙龙主要成员,《漆》诗刊主编。现为广西北流市文联常务副主席。
诗歌的依据
■ 雷平阳
4月1日是愚人节。就那一天,我和另外几位作家踏上了“重返金沙江”的旅程。活动是昆明市作协组织的,为期一个月。这次活动之所以被命名为“重返”,原因是13年前即1989年夏天,参加本次活动的有4位作家曾在金沙江上徒步走了两个月。对我而言,这虽然是我第一次以“作家”身份去金沙江两岸的群山画卷中漫游,但也可以称“重返”的,而且只是无数次重返中的一次,无论是以身体的方式还是以魂魄的方式。因为我的故乡就在金沙江上。
沿途都是破碎的河山和云南似的孤独。过小江的时候,青灰色的泥土流平原,像大地重植的皮,没到雨季,它们正在睡眠之中。在它们之上,海拔3000米左右的山体,互相搂抱,齿牙相错,犹如修辞格里的“递进”,在明晃晃的阳光的一丝丝金缕和小虫的尖叫声的引导下,一直向下,把我们必经的道路挤成了一条风暴都必须侧着身子才能穿过的狭窄缝隙。山上很少见到树木,偶有一棵,树底下便会有几家人开裂的土坯房,但见不着人,仿佛他们已经被省略。开了几千年的铅矿,这些山的肺腑里都是空的,按照形象的说法,每一座山,如果独立出来,它们都会像一种名叫埙的乐器,当然,凭其陡峭的外型,它们更像苗族人以乐致哀的芦笙,只要大风一吹,都会发出呜呜的叫鸣。以前,铜矿曾让东川、巧家、会泽这样一些地名名扬天下,人们都管东川叫“铜都”,管会泽叫“万里京运第一城”,所谓“京运”,就是往北京滔滔不绝地运铜。东川矿务局曾是云南最大的企业之一,铜没了,它也没了。现在,东川不再是地级市,已划规昆明管辖,改称东川区。
小江在东川的地界上流了百余公里,在巧家县蒙姑乡汇人金沙江。邹长铭先生告诉我,在地质学上,有“小江——莲峰地震带”一说,处在此带上的东川、巧家,每天都要发生数起人体感应不到的地震。山河是破碎的,大地时刻都在喘息,都在通过小江这一裂口,排放其体内巨大的能量。
我们就在这时刻都发生着地震的土地上行走着。在一些古代留下来的山道上,常会遇到一群群马帮,它们取海拔400米左右处的金沙江水,滋润海拔4000米左右处的山头和村庄,蹄子敲击在石板上,往往会溅起一阵阵火星。针对这脚下就是江水而又必须忍受千渴的生存环境,七十年代,在一位中科院专家的调查报告中曾有过这样的描述:羊群见水,狂饮不止,当即暴死者不在少数……。同时,这些源远流长的卉‘道上,偶尔会遇到一些被命名为“小姐桥”和“丫头桥”的石桥或木桥,它们都是以前土司或乡绅家的小姐或丫环用脂粉钱修筑的,云南的交通史因此弥漫了浓厚的脂粉昧。
金沙江边的夜色是动的,很像是全世界的蝙蝠集在了一块。如此多的小心脏的跳动,如此多的小的细细的呼吸,它们一直都在堆集,让人看不到尽头,也看不到光亮的缺口。但它们带给我的并非全是恐惧和不安,相反,置身其问,我的心才能得到安宁。4月14日,路过永善县莲峰乡大荡村安家坪社的时候,我才真正感受到了恐惧和不安。那是一个安静得恍如古代的村子,四周荒凉的山峰在灰色的天空下有序地排列,一间间土坯房无序地安放。像意外的闯入者,世外飞仙,天外来客,我们在村子里走动,竟没引起半点声音的回应,人不叫,狗不吠,鸡不跳。村里人都坐在土墙根边,一脸倦容,浑身泥土,目光散乱。泥土的组成部分,从他们的身上,不可能找到与泥土的界线。走进任何一家,屋内都黑得像夜色,谁都很难从黑色中分析m几件像样的东西。邮票般大小的村子,照例有最大比例的男人去了远方的城市。或落拓地归来,或音讯杳无,或只有骨灰被运回来。在村北,有一户人家正在垒新房,那寂静中散漫着的捣土的声音,一度让我感到贫穷不是绝对的。但是,新房的主人.一个六十多岁的老人,他一边狠劲地捣土,一边扭头告诉我,他惟一的儿子,去年死在了江西,挖煤,瓦斯爆炸。不多的抚恤金,几乎都用于葬礼,白发人送黑发人。剩下的就用于垒这间房子,遮遮风,挡挡雨,总共花销不到300元……
所以,关于诗歌,我已经说过多次——在我的背后,一直有一片土地鬼魅般站立着,除了能一再地打量它,我别无所能。
诗六首
在碧鸡关吃羊肉火锅
羊羔跳入锅中,皮毛画卷留在了
西山上。碧鸡关距昆明15公里
关内关外,都是我熟悉的地方
先说关外,西山的坟地一直铺到太平乡
接着是神经病医院、肺结核医院、戒毒所
和殡仪馆,中间分布着几个村庄
读书铺车站两旁,长满了冷飕飕的桉树
我长年生活在关内。昆明的地盘
春城时报、彩云新报、滇池信息报
一块钱3份:喊的、叫的、嚎的
呻吟的、喜的、哭的、骂的、叹的……
一系列的事件,天天都有几桩
(请提供线索的X先生到编辑部领取
线索奖30元。或者50元,或者100元)
现在我们坐在关口上,吃羊蹄、羊筋
羊血、羊肺、羊心、羊肠、羊尾……
却没吃到羊的温顺和善良
鹭鸶
2002年4月16日,在云南
水富县新滩乡,两只鹭鸶在大雾中
顺着横江河床缓慢地飞。它们的速度
比江水慢,两边的山体、竹林
和榕树,是它们的背景
坐在“五代同堂”的陈氏牌坊下面
我一边整理关于匪患的采访笔记,一边
期待着它们飞去又飞回。屁股下的石凳
50年前,无数放哨的土匪坐过
它有些冰冷,但确实又还藏着
走投无路者的体温
乌鸦
被一再地提及,能够以一点点黑色
藏下雷霆的,可以在停下来的流亡中
保持不同政见的……我们为什么对它
永远怀着警惕?真的很不幸
有些生命天生就不受欢迎,比如乌鸦
比如那些心中藏着乌鸦的人
贵州某地
那儿有一座桥
它在流动的水上
或者停止的水中。它有两个桥孔
亦有两排多处折断的栏杆
从它那儿,我们可以看见
远处黑颜色的山
还可以看见山上红颜色的斑点
有一年夏天,不,如果按阴历
那还是春天,我曾经在桥上
认识了一个名叫木头的少年
叫木头的少年,满身木纹、年轮
以及叶子和枯了的芽
他坐在桥上,他说远处的山风
已经刮过了他的手指,还有火焰
多好的春天,可惜已经走远
多好的少年,可惜他的存在
比死亡更简单
那不是一个具体的地点
可我又在贵阳街上
听人讲起过那儿具体的蓝色的天
在一本拙劣的图书里,那儿的天
在杂乱无序的水彩裂隙中
蓝得像一张揉破了的老人的脸
是的,确有一批老人从那儿走过
乡村的理发匠,背上背着
肮脏的大镜子,他们走过那座桥
然后爬山,最前面的那人
没留下任何痕迹,最后面的那面镜子
一直空着,可这支队伍的
中间部分,每一个人的脸
都晃动在前面的镜子里
铁桥下的秋天
从时间的表面可以剥下很多东西
而鸟的步态,就是其中的一种
有人跟我讲,在火车来临之前,作为一种
黑颜色的笨重的机器,火车已经来过
并且他们总是强调,这时间上的差错
完全是因为一个念头,而非时间
正在鸟的行走中倒退,或生出一种
抽象的深度,以及广度
火车到来,首先感常到的是这座铁桥
它已经生锈,在一些铁巴交结的缝隙中
形容词一样生动的鸟儿筑起了自己的窝巢
火车没来的时候,它们到天空里去散步
到附近的山野去觅食,有时还去
很远的村庄叫鸣。它们褐色的小身体
曾经在很多的屋顶上跳舞,或捉迷藏
每当火车来临,它们就呆在巢里
交媾或者下蛋。那种巨大的轰鸣的节奏
钢铁与钢铁的交谈,仿佛不来自外界
而是从它们的小身体内发出
我对这些鸟儿充满了忌妒
“鸟很快乐,我很痛苦”这样的话
我又羞于启齿。坐在铁桥之下
我只能看着一列列火车开过来然后又开走
就像秋天的一次次预约,到来,然后结束
整个过程,火车一直在头上奔跑
鸟儿一直在巢里拥抱
类比的哀痛
我必须解开这个死结——
被踩死了的蚂蚁,它可带走了我的哀痛?
在安宁市的北郊,张家坝水库像匍伏于
梦境中的一块黑铁。四周的丘陵
切断了它的方向,它原地不动
它在以鲜为人知的方式往下提速
我在它的岸上行走,那是黄昏
桉树、柳树和柏树,全都被金黄的颗粒
点染成了向后倒退的植物,眩目的分寸感
与必然的简单的亡失,展开了一场
寂静的拉锯战。黑铁一样的水
依旧不为所动,顽固地结成一块,而且
不仅仅是一个孤立的断面
它插了多深?它以怎样的信念
为自己的柔软堆集起密不透风的壁垒?
只会有人采取流空的办法将它耗尽
我不敢设想以怎样的方式才能将它
整体抱起,抱起一水库的水?作为凡人
如果我借用了神灵的方式,我想
我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