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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你的意思。”雪芝垂下头,“可是如果我去了很长很长的时间,出来的时候,你们会不会都不记得我了?”
“原来是怕这个。”上官透笑得极爽朗,“狼牙我不清楚,他把所有女人都看成物体。红袖肯定记得你。”
“那,昭君姐姐呢?”
“你说呢?”
“肯定会的。你比狼牙哥哥还恶劣。”
上官透沉默一阵子:“其实有件事我一直没告诉你,我认为也不是很重要。”
“什么事?”
“我认识你二爹爹六年有余。这六年内,他没有哪天不提起你。”上官透合了扇子,意味深长道,“倘若被提了两千多次的人我都能忘记,那我真该怀疑我的年龄了。”
“不会吧?”雪芝睁大眼,“他都说我什么了?”
上官透想了想,道:“两千多次,重复的和没重复的内容……嗯,基本上在见你之前,你这个人我算是完全认识了。所以认识你以后,也没有觉得太陌生,除了外表和我想象的不大一样。”
“你想象中我是什么样的?”
“大概要高一点,温柔一点吧。”
“你——”
“然后,没这么漂亮。”
雪芝火气瞬间熄灭,小声道:“昭君姐姐……觉得我漂亮?”
“现在你才十七,就这么漂亮了,不知道过几年会变成什么样。我想能娶你的男人,一定会很优秀。”
雪芝在这方面很容易害羞,几句就脸红了,又迅速转移话题:“那等我重出江湖的时候,昭君姐姐会不会已经嫁人了?”
“是透哥哥。”
“好吧,透哥哥会不会已经嫁人了?”
“这种事谁也说不定,不过我暂时没有娶妻的打算。既然芝儿都要开始努力了,我不努力又怎么可以?”
雪芝握紧双拳,抬头看着上官透:“好!那我们一起努力!”
上官透微微笑道:“嗯。等芝儿出来,武功变得高高的,透哥哥一定会再带芝儿行走江湖,玩遍大江南北。”
“然后行侠仗义,变成最出名的一对侠客兄妹!”
“好。”上官透笑出声来,“如果你喜欢,我们还可以找行川仙人要点药方子,去山林幽谷采药,再让狼牙和红袖帮忙炼药,一起拿到大城市去替人看病,或者卖高价赚钱。”
“那,那不就是我梦寐以求的——药草商人兼无踪神医吗?”
看到雪芝闪闪发光的眼睛,上官透忍笑忍得蛮痛苦。林宇凰早说过,这些类似于家家酒一样的买卖药草,雪芝从小就特别喜欢,甚至还在琉璃的汤中下了两斤巴豆,打算让他求自己开药方子。结果琉璃没求她,直接住进茅厕。没想到过了这么多年,她还是一点都没变。
想到这,上官透突然道:“今天也比较晚了,芝儿去睡吧。明天一大早还要动身呢。”
“啊?这么快?”雪芝看看上官透,小声说,“那,能不能答应我一个要求?”
“但说无妨。”
“我想,我……”雪芝意识到自己的手都在微微发抖,“我想抱一下透哥哥。”
上官透愣了愣,轻声道:“好。”
雪芝一下扑到上官透的怀中,紧紧地抱住他。
“透哥哥,请不要忘记芝儿。”
上官透微微皱眉,轻轻抚摸雪芝的头发:“绝对不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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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个月以后,一个惊天动地的消息传遍了整个江湖:重雪芝找到了自己的父亲,重火宫原二宫主林宇凰,两人都回到了重火宫,意在重振重火,重新坐回武林霸主的位置。
随着大消息的传播,杂七杂八的小道消息也跟着传出来。有说重雪芝要修炼《莲神九式》的,有说重莲没死的,有说穆远其实是重莲私生子的,甚至有说重雪芝是在一个富婆的男妾中找到林宇凰的……雪芝听得气愤,林宇凰倒是一片释然。出道这么多年,早已彻底麻痹。
事实是,林宇凰带着雪芝回到了重火宫,原本准备叫上解语,但解语说月上谷那边忙不过来,就没有跟去。
雪芝在回重火宫之前,曾单独去过雪燕教,找到了林奉紫。奉紫看到她似乎很是惊喜,还说姐姐你竟然会主动来看我。雪芝直肠子性格,二话不说立即质问她在少林寺上发生的事是怎么一回事。结果林奉紫一脸无辜完全不明所以。雪芝只好作罢,心中对她又多了几分顾忌的同时,也猜想或许是有人嫁祸于她。虽然那一次死里逃生,但雪芝是第一次被人谋杀未遂,连续很长时间过着日子都提心吊胆。
回到重火宫以后,林宇凰没有立刻让她闭关,说来年春天开始修习比较好,还笑盈盈地说给了她一个修炼清单:
《混月剑法》《赤炎神功》《九耀炎影》修炼至九重;
《日落火焰剑》《浴火回元》《红云诀》中最少有两个到八重;
《水纹剑诀》《麒麟一剑》《星轺斩》全部四重,或者有一个修至八重;
《月中取火》《焱莲拳》《朱火酥麻掌》《无仙经月功》《八合神掌》《金风化日手》起码有一半至四重,或者全部修炼至两重;
《飞花心经》《帝念诀》《明光大法》《清寒化月》《赫日炎威》起码有一半至四重,或者全部至两重。
雪芝看完清单,微微一笑说,二爹爹,你是不是打算关我三十年。林宇凰摇摇手指说,你大爹爹在十三岁的时候就达到这个水准了,十五岁的时候,重数翻倍;二十五岁的时候,重火宫所有招式内功,没有哪个是在八重以下。
雪芝微笑着说,二爹爹,大爹爹不是很正常,我还是比较正常的。
林宇凰重重拍了一下雪芝的肩,一脸燃烧着的斗志道,芝儿,身为重火宫人,就应该精通各大武笈,为门派发扬光大!
雪芝不高兴了,说凰儿自己都没练到这么多。
林宇凰笑嘻嘻地说,我没打算当宫主,我不练。
于是雪芝就开始用最后半年的时间,在重火宫内与长老们、护法们、资深弟子们,还有她近日主要的师父穆远打交道,汲取经验技巧,准备入关。最后,她的好学精神,还得到了林宇凰的大肆赞扬,特地批准她在次年参加兵器谱大会之后再入关。
日子过得却是相当的慢。
夏季一过,至初秋。
火伞高张过后,残留西风斜阳。
重火宫内红莲衰减,积流冷落。
接近山顶的闭关室已打扫干净,接下来的两年,都将只身一人。这个时候,理应心如止水,惟一惟精,但雪芝却焦躁到自己都感到害怕。只是她掩饰得比较好,林宇凰又是根粗线条,便没有过问。
如此坐立不安的状况又持续了三个月,甚至到读秘笈都无法集中精神,雪芝终于告诉林宇凰,自己想去江湖上跟朋友暂别,打算独自行动。林宇凰笑说你这不是逃跑吧。雪芝拼命摇头,说一个月内一定会回来。
林宇凰放她走了。
暮雪纷纷,霜冷风凄。冬季的到来,洗清了凡俗,也带给世间万般萧索。
雪芝披着大红的斗篷,在风雪中骑着白马,一路奔向月上谷。
她只顾着赶路,却不曾想过见了上官透,要说些什么。
谢谢?
抑或是保重?
待她看到天星河的时候,鬓角沾满了雪,发也乱了。年轻的脸不经风霜摧残,鼻尖和双颊都被冻得通红。
然而,顺着河流走,她才发现一个很可怕的事实——她不知道月上谷的入口在哪里。
一头晕就跑出来,甚至没问清楚目的所在,雪芝气得几乎打死自己。
再往前方走便是无边无际的森林,上山是少林寺。如果上少林,除了跳崖,她找不到别的方法进入;如果入森林,她很有可能迷路。从这里赶回重火宫,又要隔很久很久。
雪芝租了一艘船,顺流而下。
两岸的景色在不断变换,雪芝聚精会神地看着周边的植物,心中越来越没底。
直到落了叶的紫荆进入她的眼帘。
再往前方看,大片的紫荆连在一起,到尽头便是山壁。
应该就是这里!
雪芝告诉船夫在这里停下,船夫非常惊讶地问她是否确定。她扔了银子就跳上岸。
她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往紫荆林里走。
半个时辰以后,天已经开始暗下来。
记得开始有人告诉她,进入紫荆林,只要直走就可以了。然而,她又想起,这里很快会添加机关和暗道。
雪芝心中大喊不妙,又照着原路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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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夜晚,即便穿着厚厚的毛斗篷,雪芝都已经冷到呼吸困难。
而且,越往回走,便越有冻僵的趋势。
空中飘落的小雪,很快就在她皮肤上化开,变成刺骨的雪水。因为有些害怕,雪芝开始小跑,却越跑越冷,眼前事物越来暗。
到最后,四周都只剩下了树影,靴底融入雪水,双足也被冻僵。不过多久,就完全失去知觉。
摸黑往前走,雪芝发现脚底有些硬,周围的树木,也开始减少。再往前踩几步,这种感觉更加明显了硬。
终于一抹月色从山林中透出。
雪芝终于看清自己的所在。
原来她早已脱离紫荆林。
脚下,是已经结冰的河。
她确定这条河不是来时那一条。而她正站在冰河正中央。
月色下的冰面不是很清晰,但她能看清冰下流动的河水。
四周很黑。冰很薄。
雪芝站在原地不敢动,只大声喊道:“有人吗?”
没有人回答。
深山老林中,只有她一个人。
“有没有人?”雪芝左顾右盼,却越发害怕,“救——命——”
连续叫了很久,依然没有人回答。
雪芝轻轻挪动脚步,尽量做到不加重力量,步步为营。
谁知刚迈出去仅一步,脚下的冰块立刻破碎。她惨叫了一声,跟着碎裂的冰块一起落下,掉入冰河中。
也是同一时间,有人在树林中唤道:“什么人?好像有姑娘掉进去了……快,快去通知谷主。”
冰寒刺骨的河水将雪芝下半身包围,雪芝抓住尚好的冰块,嗓子已经叫到失声。
也是眨眼的刹那,她抓住的冰块也破裂。
冰下,河水湍急。
水草和泥土都凝上了薄冰,擦过她的脸颊。
她手中一滑,人便立刻被水冲走。
河水的温度,让她的皮肤有如被千万尖刀刮伤一般疼痛。加上窒息的痛苦,雪芝几乎认定自己会丧命于此。
但没过多久,上官透的面孔便被薄冰扭曲了,出现在她的面前。
她双手用力上推,拍打冰块,身子却不断被河水往下冲。
上官透快速跑到前方,一拳击碎冰面,然后伸手进去,抓住雪芝的衣领。
接下来,他迅速击碎她周围的冰块,将她捞起来。
两人一同跌倒在地上。
雪芝四肢已经无法动弹,嘴唇变成深紫色,浑身发抖,眼神僵硬。
上官透拍拍她的脸颊:“不要睡,知道么。”
雪芝双唇发抖,点头,眼睛却半闭着。
“芝儿,一定不要睡着!”上官透用力摇晃她的肩,“睡着就醒不来了!听到没有?”
雪芝费力地睁大眼睛,靠在他怀中。
一个时辰后。
上官透的房内,炉火正旺。赤红的焰火几乎灼烧人的双眼。
雪芝裹着厚厚的毛毯,看着跳跃的火星,神色缓和了一些。
“怎么这丫头每次进来都会出点事?”殷赐替雪芝把脉,蹙眉道,“上官公子,不是我说你,你就不能告诉她进来的方法么。小姑娘身体骨子本来很好,这样折腾下去总要弄出点问题来。”
“是我的错。”上官透又看了雪芝一次,“她……好点了没?”
“还是老样子,没有性命危险,但老了难保没风湿。这两天她会特别冷,让她待在这个房间不要出来。”
殷赐离开了。
上官透坐在床旁,伸手进毛毯,握住雪芝的手:
“怎么还是这么凉?”
他蹲下来,用额头顶住雪芝的,又用双手握住雪芝的双手。炉火像是芍药绽开的红绡,在温暖的空气中摇摆流动。上官透垂着头,睫毛浓密而长,仿佛被火光染了淡淡的光圈,几乎完全盖住琥珀色的双眼。
“这次是我的疏忽。”上官透低声道,“你走的时候,我应该告诉你怎么进来的。但是,你为什么要一个人跑出来?”
雪芝一时间口干舌燥,反手握住上官透的手:
“透,透哥哥……”
“我在。”上官透笑得很温柔。
雪芝头中嗡嗡作响,说话时依然声音发抖:
“我是因为想你……才过来,不可以么。”
上官透略露错愕之色,但很快就垂头笑了:“我又何尝不想芝儿。”
雪芝黑亮的眼睛弯成一条缝,低声道:
“太好了。”
上官透一直守到雪芝沉沉睡去,便握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