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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重雪芝和上官透的身份特殊,这一次的婚礼不同于寻常夫妇。在拜堂之后,两人还不能洞房,在送走二老以后,还要负责招待前来拜访的客人。
最开始来敬酒的几个人中,有一个就是丰城。丰城还是非常爽气又有些调侃地祝福两位新人,跟雪芝说话的时候,脸不红心不跳,好像发生在华山秘道的事,都是雪芝做的梦。雪芝有些按捺不住怒气,但是看上官透亦是客套地回礼,也就不便多说。
因为雪芝有身孕,喝酒的重任就交给了上官透。来人只要敬酒,他就必饮满杯。一杯接一杯高粱酒下肚,看上去没什么变化,上官透的眼神已经有些涣散。他搂住雪芝的肩,又轻轻用指尖勾了勾她的下巴:“芝儿,以后我们的孩子叫什么名字?”
雪芝看了看周围的人,小声道:“这个还是回去再说吧。”
“可是,我都好久没碰你了。宝宝出生以后,你会不会要他不要我?”上官透也学着她的模样,认真地,悄悄地说,“偷偷告诉你一件事——我都好久没碰你了。”
雪芝轻轻推了一下他俊俏的脸蛋:“喝醉了你。”
上官透很配合地将脸侧过去,却看到了门口站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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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人衣衫褴褛,蓬头垢面,脸上堆着痴痴傻傻的笑,口中念念有词,却因礼堂喧哗无法听清。上官透轻轻拍了雪芝一下。雪芝顺着他的目光看去。
若不仔细看,她会以为是个乞丐。
可是很快她就留意到,这人她在苏州见过。
没过多久,在场的所有人,也都留意到了他。所以,礼堂中很快安静下来。
于是,所有人也都听到了他念的话:“我杀谁,要爱谁?我爱谁,要杀谁?我爱谁,要杀谁?我杀谁,要爱谁……”
上官透和雪芝面面相觑,然后搂住她,往后退了些。
原本以为念久了他会说点别的。但过了很久,在大家的耐心都达到极限的时候,他依然念着这几句话。
就在这个时候,丰城站出来道:“哪里来的乞丐?没看到别人在大婚么,来人,把他赶出去——”
“慢着。”林轩凤打断他,往前走了几步,眯着眼睛道,“这人……你是,轻眉?”
夏轻眉轻轻歪过头,依然傻笑着:“爱谁,我爱谁?”说罢,目光缓缓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
林奉紫嫌恶地转过头去,躲在人群中,生怕他看见自己。
就在这个时候,夏轻眉的目光停在奉紫身上,突然不再说话。
“不好。”雪芝往前走了一步,却被上官透拦下。他摇摇头,示意前方危险。她还未开口,夏轻眉已经对着奉紫露出诡异的笑容:
“我爱你,要杀你。”
话音刚落,他抽出腰间的锈剑,一剑刺向奉紫——剑法又快又狠,快得看不清轨迹。
上官透忙抽出下属腰间的刀,准备挡住他的攻击。但因为相隔太远,雪芝又在他身后,根本连武器交锋的机会都无。所幸奉紫反应及时,往后一仰,躲开了。
夏轻眉仍不死心,大声道:“紫妹,不要逃啊,我爱你啊。”话音刚落,又是一剑。
林轩凤抽剑挺身而出,挡在奉紫面前:“保护我女儿!”
这时在场的人才反应过来,都纷纷掏出武器。但,无一人敢上前。
二十多年前梅影教主修成《芙蓉心经》,在冥神教以一敌百,大战各派群雄一事,对所有老的一辈人来说,是一场噩梦。他们都告诫后代,逆天而行,必遭天谴。然而,没有哪一个人在回想梅影教主神一般的身手之后,还能受得住邪功诱惑。
夏轻眉修炼《芙蓉心经》,已不是什么秘密。
说他走火入魔,也只是传言。
但是当年的梅影教主也是在走火入魔的状态下,杀了成千上百的人。
有不少人开始退缩。有几人甚至已经悄悄退出礼堂。
夏轻眉挥舞长剑,频频攻击林轩凤——仍是灵剑山庄的剑,正宗的灵剑招式却早已凌乱,还掺合了很多古怪邪气之极的剑法。
夏轻眉的攻击不按牌理出牌,林轩凤根本看不出招式的来头,接招接得很吃力。眼见夏轻眉刺向自己的面门,林轩凤闪躲开来,夏轻眉却突然间变换了数次攻击,只是身影便让人看花了眼。
林轩凤正琢磨着怎么回击,夏轻眉身形一闪,绕到他身后,站在极近的距离杀向奉紫的咽喉。
他们之间的距离太近。
所有人几乎都可以看到奉紫身首异处的模样。
剑锋凛冽,剑声刺耳。
狂风卷席而过。
傲天庄中,丁香花瓣无规则地乱舞。
然而,就在剑锋已经指在奉紫喉间前的刹那,剑停住了。
再一看夏轻眉,众人都屏住呼吸。他的右肩已被贯穿,隔了很久,才有鲜血从里面浸出。
然而,贯穿他肩膀的物体,竟是一条长鞭。
鲜血顺着长鞭流下,渐渐地将之彻底染红,变成一条血鞭。
血珠滴落在地板,滴答作响。腥味混着花香,蔓延在礼堂。不少人都捂住嘴,恶心到几乎呕吐。
雪芝在感到龌龊的同时,更感到惊讶。眼前的这个场景,让她想起了小时候发生的一件事:她和海棠一起出去,她买了青石绣板给林宇凰,林宇凰说重莲才喜欢这些东西,让她送给重莲。拿到心莲阁间的时候,重莲正在折腾他那副紫砂壶杯,雪芝便把绣板送给他,要他挂墙上。重莲答应了。海棠正说要去拿东西来打洞,重莲还惦记着自己的茶壶,便叫她把鞭子给自己。然后海棠拿稳绣板,重莲轻轻一舞鞭,青石绣板上方便多了一个洞。他抱着雪芝,让她把绣板挂在墙上。
那一天起,雪芝才知道,原来鞭子也是可以贯穿物体当刀剑使的。可也是那一天过后,她再没看到有任何人可以用鞭子打穿硬物。
这个时候,一个男子的声音自庭院中飘来:
“轻眉,你该死了。”
话音刚落,一个淡绿色的身影轻飘飘落在礼堂门口。那人散着发,头上无一装饰,五官柔和皮肤白皙,却长了喉结。虽然声音是男的,还长了喉结,胸部却明显突起,线条柔软不似男性。
没有一个人认得她。
除了奉紫。
因为这人身上的衣服,是她很久以前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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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紧紧攥住林轩凤的衣角,颤声道:“爹,爹,我受不了了,让我走……”
林轩凤拍了拍她的肩,对那人道:“你是何人?”
那人看了林轩凤一眼,不多言,只冲到夏轻眉的身后,一下抽出长鞭。顿时,鲜血四溅。血花伴随着夏轻眉的惨叫,散布在礼堂的每一个角落。夏轻眉一边嘶声大喊,一边以左手握剑,像失控溺死的野兽,发狂地攻击那人。
那人甩着鞭子,试图将血甩去,同时左躲右闪,毫不费力。
也是这个时候,人群中有女子胆怯地唤道:“教……教主?”
那人停了一下,继续躲避夏轻眉的攻击。
林轩凤微微蹙眉,回头看向奉紫:“小紫,莫非她是……”
奉紫使劲摇头,生怕那人发现了自己,却晚了些。那人的目光刚一落在奉紫身上,整个人顿时大变,放轻软了声音,跑到奉紫的面前,捉住她的手:“我的奉紫,你平安就好,你平安就好。”
奉紫立即抽出手,恐惧地后退。
那人却穷追不舍,又上前走了几步:“小紫,是我,我是双双啊。”
“我知道!你……你不要过来。”
林轩凤大惊:“你是……原双双?”
“为什么?”原双双根本无视林轩凤,只一直对着奉紫谄媚而又温柔地笑,“小紫,我一直在担心你记挂你……小紫,你为何要躲我?我做错了什么?”刚说完这句话便挥鞭,也不看一眼就将夏轻眉刺来的剑以鞭卷走,甩在地上。
然后她又继续看向奉紫。奉紫只是躲她,藏在林轩凤身后。在原双双眼中,其他人仿佛都已变成了障碍物,包括林轩凤。她绕过林轩凤,又继续逼问奉紫。
这一次,是有人代替奉紫说话:
“当然是因为你练邪功练得男不男女不女,说话还变得不三不四——”
说话之人是华山的一个弟子。可惜话未说完,咽喉已经被长鞭穿透。
在众人都在惊恐的时候,原双双依然不放过和奉紫说话的机会。
“你为何这样怕我?难道我变难看了?”原双双神经质地在脸上抚摸,又缓缓回过头,阴森森地看着夏轻眉,“还是因为……他?”
奉紫尚未回话,原双双已狠狠一甩鞭,面无表情地走向夏轻眉,挥鞭攻击。夏轻眉回击得很激烈。原双双手臂和大腿中了剑,仿佛没有感觉,任鲜血从伤口流下。只见原双双一咬牙,目光冷冽,只见噼噼啪啪一阵猛打,鲜血如同绽开的礼花,又一次乱飙。夏轻眉的面部中了很多鞭。在剧痛之下,他终于坚持不住,跌倒在地。
这一摔,更是将他自己推向无尽深渊。原双双的眼中渐渐露出兴奋的神色,仿佛在他身上抽一千次,一万次也不足够令她愉悦。起初,夏轻眉还因为疼痛嚎叫,翻滚。渐渐的,动作幅度越来越小,声音也越来越微弱。
在场的人多都抱着让他们互相残杀的心理观战。没有人出面阻止。
到最后,夏轻眉已经完全不动了。原双双还在享受着鞭尸一般的快感,越打越兴奋。终于,普通的抽打已经无法满足她。她回头,对奉紫笑道:“小紫你看,你看啊,我打他,我用最厉害的武功打他。”
奉紫早已捂住眼睛,再无法多看一眼地上血肉模糊的事物。
原双双脚下一踩,腾空而起,旋转一圈,伸展四肢,将鞭子舞出——若她穿的是红色衣裳,这样的动作,会很像夏季荷花的绽放。
在场的人,多半都猜出了她练了什么武功。
对雪芝来说,这一系列的招式,更是不能再熟悉了。
可是,原双双却在落地的时候,突然停止了手上的动作。
花瓣飘零,万物静止。
下一刻,一滩黑血自她口中涌出。她摇了几下,跪在地上。她捂着胸口,看向门外,紧紧蹙眉。
大红的蜡烛,烛光摇曳。
“真相已大白。”慈忍师太缓缓道,“盗取‘莲翼’,偷练邪功的人,就是这两人。”
星仪道长道:“只是,‘莲翼’若是到手了便可修成,恐怕是真的会天下大乱。”
“没错,我是没练成。”原双双又吐了一口黑血,却依然笑着,“而且,我也快死了。”
这一句话刚一出口,所有人都像活过来一般。有说她行为怪异恶心的,有说她不男不女的,有骂她妖妇品行不正的……谴责声,唾骂声,源源不断。
慈忍师太道:“我只问你,你的父母,是怎么死的?”
“愚蠢的老太婆。”
“不要逃避我的问题!”慈忍师太面露愠色,“你都有胆以这样卑劣的行径和龌龊的外貌出现于世人面前,就没胆承认自己做过的事了?”
原双双冷笑道:“当然是我杀的。”
此话一出,谩骂声更是铺天盖地。连一直沉默不语的释炎方丈都忍不住皱眉,闭眼道:“阿弥陀佛。”
雪芝这才留意到,几年之间,释炎的胡子已经花白。
也是几年的时间,人心惶惶的年代,连有史以来最往嫉恶如仇的方丈,也变得没有棱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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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教主,”雪芝站出来,“当时你的武功并没有强到可以自由出入重火宫。我只想知道,你是怎么进入去,又怎么找到秘籍的?”
“总算有一个人算问对了问题。”原双双抬头,眼神突然变得温柔,“不愧是奉紫的姐姐。”
雪芝不言。
“当年给我放路,让我盗取秘籍,在你被驱逐离开重火宫以后又出来追杀你的人,都是一个人。”
“什么人?”
“我可以告诉你,不过你要答应我一件事。”说完这句话,原双双又开始咳血,而且比前两次要激烈得多,到后来她似乎连坐着支撑背脊的力量也无,瘫软地靠在椅子脚上,“照顾好奉紫,我对不住她,让她自小因为我卑劣的欲望而蒙羞。欠她的,一辈子都无法还清。你……要替我还。”
她声音低沉,面容又是属于一个妇女的,看上去无比诡异。只是,态度却十足的真诚。
奉紫觉得恶心的同时,又有些于心不忍,只好转过头去。
雪芝道:“她是我的妹妹。不用你说,我也会对她好。”
“那就好。”原双双咳了几声,“那人是尉迟长老。”
“什么?”雪芝愕然道,“为什么?”
“这后面的事,恐怕也就只有他自己才清楚。反正我要死了,我可以把我所知道的事全部说出来。”原双双突然看向丰城,眼中写满了仇恨,“我和夏轻眉,不过是牺牲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