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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想到冥教高手既然要对付昆吾派,又为何单单针对玄逸真人下手,而放过隔壁的门下弟子,与同行的玄雨真人?况且容若蝶面对费久等人也未下杀手,何以偏来暗算玄逸真人?
这些关节一旦念及,林熠反而觉得其中悬疑丛生,大有文章,极为可能是冥教以外的魔道其他门派在兴风作浪。
只是行凶之人又是如何算准玄雨真人一行夜宿道观,进而伺机伤人?兼之玄逸真人的修为之高,于昆吾剑派中稳坐三甲,纵对上五行魔宫的各大宫主,也能保得全身而退。
除非是巫圣云洗尘这般的绝顶人物亲自出手,否则绝无可能以一柄匕首正面刺杀玄逸真人,且不惊动整座道观。而拥有这等惊世骇俗实力的地仙一流高手,似乎也不屑于凭借淬毒匕首暗施冷箭,偷袭玄逸真人。
林熠想得入神,站在书房门口竟忘了叩门,忽听里面玄干真人苍老而悠然的声音说道:“熠儿,你傻呵呵呆在外面作甚,还不给为师滚进来?”
林熠眨眨眼睛清醒过来,推门入屋。
书房里燃着一炷檀香,玄干真人穿着一身宽松的玄色道袍,手握羊毫大笔正在伏案涂鸦。
晨曦穿越窗棂,形成一道道雾蒙蒙的光柱投射地上。
屋内寂静清幽,只是杂七杂八的书籍摆设显得有点零乱。
林熠走近书案观瞧,十多张铺展的宣纸上,全都写着一个墨汁未干的“逸”字。
玄干真人放下羊毫笔,捻髯欣赏着自己的墨宝,笑问道:“熠儿,半个多月不见,你看为师的书法是否又大有长进,可配得上‘银钩铁划,墨林至尊’的大号?”
假如搁在以前,林熠定然会吹毛求疵,寻出玄干真人书法里的不足,大大贬损一番,逗得老道士火冒三丈,哭笑不得。但现在他完全失去调笑的心情,无言点头。
玄干真人摇头叹道:“熠儿,你这次出门回来,怎的变得跟傻小子似的?可别学你大师兄,除了点头应声,就不会说点别的。”
他轻松拍打林熠肩膀,悠然道:“人谁无死?得道成仙、羽化飞天之说终是虚无缥缈,为师活了一百多年也未曾亲眼见过。将来你要死,我要死,大伙儿都会走上这条终结之道。你玄逸师叔不过早走半步,也不必过于执着心伤啦!来,还是好好评点一下为师的书法。”
林熠勉强展颜一笑,道:“师父的书法技艺的确长进许多,至少弟子已经能不用连猜带蒙,才知道你老人家写的到底是什么字啦!”
玄干真人刚端起茶盏喝了一口,全堵在嗓子眼,瞪眼道:“你懂什么?为师写的乃是狂草,别人越是认不得,就越说明我笔走龙蛇,炉火纯青。”
林熠认真盯着宣纸端详良久,道:“难怪呢,弟子怎么都觉着你老人家的字体,像一蓬蓬疯长的蒿草。原来练的是狂草,果然有几分神韵。”
玄干真人一气茶也不喝了,在椅子里坐下,苦笑道:“看来你还是变得傻呆呆的好,起码我不会教人气得半死。”
林熠问道:“师父,玄逸师叔遇害的事情,你老人家作何想法?”
玄干真人收敛笑容,缓缓道:“玄雨、玄矶几位师弟都猜测是冥教之人所为。熠儿,我想听听你的见解。”
林熠略微整理思绪,将适才在书房门外的揣测与疑惑尽皆说了。
玄干真人一言不发的听完,沉吟一会儿方道:“你讲的大有道理。那柄匕首竟能正面直入玄逸师弟的胸口,而隔壁屋内的弟子一夜未闻打斗之声,来人修为之高委实匪夷所思,当世之间屈指可数。
“但云洗尘─他何苦要对玄逸师弟暗中加害?这对冥教而言能有什么好处?”
他摇摇头自言自语道:“然而三圣五帝里又有谁会这么做,为师着实想不明白!”
第七章 小聚
屋子里静默了许久,玄干真人从袖口里取出一柄匕首说道:“熠儿,你看,这便是插入玄逸师弟胸口的那把凶器。”
林熠小心翼翼接过匕首,迎着光线一举,上面亮起一层蓝汪汪的诡异光芒,兀自留有来自玄逸真人体内的殷红淤血。
匕首的质地仅属普通,稍大些的城镇兵器铺子里都可买到,也无任何的特殊标记,从中当真找不到一点蛛丝马迹。
他慢慢把匕首凑到鼻子底下轻轻一闻,一股淡淡的甜香钻入鼻孔,瞬间脑海里一混,急忙流转真气将毒气迫出,说道:“好厉害的毒药!”
玄干真人点头道:“此毒见血封喉,但凶手既敢将匕首留下,显然胸有成竹,不怕咱们由此追索到他的头上。”
林熠把匕首交还玄干真人,道:“不管怎么说,这匕首也是现下追缉真凶的唯一线索。咱们将它交予和本派交好的几位解毒名家鉴定,瞧瞧能否从中确定剧毒的来源,而后寻迹,或许能有意外收获。”
玄干真人把玩着匕首,转开话题说道:“两天前我收到仙盟总召集人的秘函,那卷《云篆天策》经由黎仙子之手已经交到她的手中,言辞里对你也颇多褒奖。”
原来玄干真人也是仙盟中人,而林熠更是由他一手引荐,才在三年前得以加盟。
此次林熠下山接应黎仙子,便是奉了玄干真人之命,只是此后邂逅容若蝶,遇见雨抱朴之事,却非旁人能够猜度。
林熠问道:“师父,不知秘函里可有提到黎仙子如今到了何处?”
玄干真人道:“目前各派尚不晓得《云篆天策》已落入仙盟之事,依旧在四处搜寻黎仙子,故此总召集人特意将她安置到一处十分安全的所在,待这段风波稍停后,你自能再见着她。”
林熠心里一定,说道:“这就好,弟子如今回想那夜与仇厉的恶战,犹然历历在目,幸亏有师父所赐的流风神珠,才将《云篆天策》送出,不然可要人财两失啦!”
玄干真人笑骂道:“胡说八道,什么‘人财两失’?不过你回头需得好好静心修炼才是,需知运气总有用完的时候,下一回再撞见仇厉,未必就有这般便宜了。”
林熠细细将自己下山之后如何偶遇黎仙子,又如何恶斗仇厉被困阵图之中,直至在筑玉山疗伤,亲睹容若蝶指挥若定,迫退正一、神霄两派高手的经过说了。
他省略了遭遇雨抱朴得传手舞足蹈小八式的一节,只一笔带过说在筑玉山静养多日,待到邙山双圣寻至便辞别容若蝶,回转昆吾。
玄干真人听完皱起眉头道:“有趣!你的身分既已暴露,这位容姑娘为何依然轻易的放你离去,竟不加丝毫为难?”
他对林熠的品性了若指掌,晓得自己的这个关门徒弟,平日里虽然有些调皮捣蛋、不拘小节,但绝非贪生怕死出卖忠义之人,于是对容若蝶此举的用意也就越发的疑惑。
林熠老老实实道:“弟子也百思不得其解。她待弟子分外客气关怀,不似作伪,但其中究竟是何原因,弟子可就猜不透了。”
玄干真人道:“依照你对容姑娘的描述,她胸怀丘壑,机智无双,实乃一等一的厉害人物。奇怪的是,为何仙盟的资料中从无任何对她的记载,她总不会是突然之间从石头缝里冒出来的吧?”
说罢玄干真人又一摇头,微笑叹息道:“你们几个师兄弟渐渐成人,为师却已老啦!有道是后浪推前浪,前浪倒在沙滩上。这位容姑娘制得费久他们服服贴贴,不得不立下誓诺;而观止池的雁鸾霜雁姑娘能仗剑挫败仇厉,实到了剑心通明的化境。
“这一正一魔、一武一智的不世奇才,居然都是年纪轻轻的姑娘家。熠儿,你可得加把劲了,别今后输给人家,大丢为师的老脸。”
林熠笑嘻嘻道:“师父,你老人家的脸一点也不见老,看上去就像五、六岁的孩童般幼嫩红润,连褶子都没生一条。”
玄干真人笑道:“小猴崽子,又拍你师父马屁。我都活了快三甲子的人了,若脸上果真如此,岂不成了老妖怪?”
林熠问道:“师父,罗师兄的伤势怎么样了?听说这回他还给弟子带回一位嫂子。”
玄干真人道:“你罗师兄的伤已大见好转,再休养个把月当可完全恢复。熠儿,何时你也像禹儿那样,给为师带回个媳妇儿瞧瞧?”
林熠摇头道:“免了吧,师父。弟子独来独往,自由散漫惯了,可受不得身后时时缀着一个人唠唠叨叨。”
玄干真人哼道:“就因为你小子无法无天,到处惹祸,才需找个人来好好管教。”
林熠笑道:“弟子有师父管教着就够啦!要不就让弟子伺候您老一辈子?”
玄干真人道:“口不应心,只会说些不费气力的便宜话来哄我高兴。小猴崽子,滚回去休息吧。今日为师放你一天假,不必跟我去做早课了。”
林熠喜道:“还是你老人家心疼体贴弟子,我最不耐烦坐在大殿里,有口无心念诵那些道经了。”
玄干真人对林熠的恭维泰然受之,说道:“当师父的怎能不心疼自己的弟子?不过,熠儿,你对为师的善心也总该有所表示才对。”
林熠心中隐隐生出不祥预感,问道:“师父,你老人家想要弟子做什么?”
玄干真人叹道:“你这些日子不在山上,为师换下的道袍、袜子都没人清洗,全都塞在静室的蒲团底下,我闻着就觉难受。难得今日你有空闲,便替为师代劳了吧!”
林熠苦笑不已,说道:“是了,师父待弟子恩重如山,为你老人家洗几件衣服,原是弟子分内之事。”
林熠出了书房,并未回自己的屋子,径直往罗禹住的小院行去。
这时旭日东升,观静峰上云蒸霞蔚,光芒万丈,悠悠的早课钟声随风飘漾。道俗两家的弟子穿戴齐整,精神焕发从各自住处往三清大殿而去,遇着林熠纷纷招呼问候。
到得罗禹住的庭院门口,见他已然起床,正在园中练剑,面色红润目光精湛,已看不出受伤的迹象。
在一旁的石桌边端坐着位白衣少女,秀色清丽绝伦,盈盈浅笑,无限秋波尽投递在罗禹魁梧壮实的虎躯上,不问可知便是那玉茗仙子。
林熠暗赞道:“罗师兄真有一手,带回来一位这般美若天仙的嫂子。”
他扬声叫道:“罗师兄!”
罗禹收住奔雷仙剑,望向门口,见是林熠大喜道:“林师弟,你可回来了!”挥手一抛,仙剑划过一溜青光“喀啷”脆响,精准无误的纳入悬挂在屋外朱红木柱上的剑鞘之中,阔步迎上林熠。
他上下打量林熠两眼,指尖用力按了按林熠的肩头,微笑道:“好小子,修为又有精进了!”
在同门的六个师兄弟里,林熠与罗禹同是嗜酒如命,平日也最为投契,情谊之笃胜似亲生的兄弟一般。
林熠笑道:“小弟怎么赶得上罗师兄,下山转了一圈便娶回位嫂子来。刚才师父他老人家还要我好好向罗师兄看齐,赶紧也娶房媳妇回来,传承咱们昆吾派的香火。”
罗禹笑道:“管不住嘴的臭小子,来,我为你引荐。”拉着林熠的胳膊道:“这位便是空幽谷百花园的园主玉茗仙子。”
林熠站在玉茗仙子面前恭恭敬敬一礼,脸上却是笑嘻嘻的说道:“小弟给嫂子请安。今后罗师兄若有欺负小弟,还要嫂子多多关照。”
玉茗仙子被林熠一口一个“嫂子”叫得面红心热,娇羞难当,但芳心深处却也有一丝喜滋滋的甜意。
她随罗禹回返昆吾山已有数日,日常所遇之人对自己尽管颇为客气,可也只是看在罗禹的面子上,眼睛里却始终透着冷淡与疏远。
毕竟昆吾剑派号称名门正宗,以扫荡妖氛、除魔卫道为己任,对玉茗仙子的出身殊为不屑。
碍于玄干真人没有发话,大伙儿也都不好多说什么,可私下里风言风语在所难免,既有针对玉茗仙子的怪话,也不乏锋芒直指罗禹的讥笑责备。
罗禹胸怀坦荡,并不以为意。然而女儿家终究心思细腻,多愁善感,想着自己家园遭毁,姐妹惨死,孤单单一个人流落天涯。幸得有罗禹可托终生,奈何又得不到旁人的理解宽谅,不由悲从中来。
尽管她故作不知,在罗禹跟前依旧笑意迎面,生怕惹他烦心。可是清冷长夜里,午夜梦回却每每泪沾香枕,怀念起旧日光阴,更觉孤苦。
今日初见林熠,闻他言笑无忌,心无芥蒂,玉茗仙子心中喜慰可想而知,含笑问道:“大哥,这位就是你常向小妹提起的林师弟么?”
罗禹颔首道:“正是!茗妹,快将我前两日从山下买回的那两坛好酒拿来,我要和林师弟好好喝上一顿!”拉着林熠在石桌前落坐。
玉茗仙子诧异道:“这一大早的就要喝酒?咳,也罢,你们师兄弟此番重逢不易!” 她从石椅上拿起罗禹的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