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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正想得出神。那人电话又进来了。于江江顺手接了起来。
“江江姐!”电话一接通,那端已经传来陆鑫明显带着哭腔的声音。于江江仅凭一句话就听了出来。
“怎么了?”对陆鑫,于江江总有一种做姐姐的责任心。即使他并不是他的弟弟。
陆鑫六神无主,已经全然乱了阵脚,此刻说话也有些颠三倒四,半天阐述不完整,“江江姐,求你劝劝我哥吧,他真的不能做这样的决定!”
于江江错愕地挑了挑眉,问他:“到底是什么事?陆予他怎么了?”
陆鑫吸着鼻子,很明显是在哭,他心疼陆予,舍不得他做太大的牺牲:“他用了这么多年才在北都有了事业有了房子。不能就这么毁于一旦。无论如何都不能让他回江北来。我不要他放弃。”陆鑫难受地求助于于江江说:“我妈前几天检查出来,肝癌晚四期。医生说最多还能活半年。我哥决定辞职回来陪妈妈。”他哽咽着说:“江江姐,无论如何不能让他辞职啊。他那么想成功,不能让他半途而废。妈妈……妈妈我能照顾,我可以改志愿,读江北大学。”
“……”于江江觉得自己也许没有睡醒。亦或还在梦着,总觉得这个电话,甚至陆鑫说的那些话,都充满了不真实感。肝癌晚四期?陆予的妈妈?
怎么可能呢?回忆起阿姨纯朴辛劳的样子,于江江不禁眼热了起来。一个有残疾的寡妇,辛辛苦苦在菜市场摆摊养大两个儿子,福还没享到呢,怎么就……
上天真的对人太不公平了。于江江喉头硬了起来:“怎么会这样呢?是不是医院搞错了?阿姨她……”
她哭着,陆鑫更是跟着哭个不停:“我妈和我哥一辈子都没享过福……我不能……不能让他们……为我牺牲……”
“……”
******
就在于江江急匆匆出发去陆予家的时候,江一述也正在到于江江家的路上。
昨夜他离开后,不敢回和钟又青的家。那里对他来说,只是一个有顶的房子。离开了钟又青,便什么都不是了。
开车回了父母家。退休在家的父母早就睡了。他轻手轻脚地开门,生怕吵醒了他们。
回房后,江一述急匆匆地找出了高中的毕业纪念册。
年代久远的纪念册,明明一直放在柜子里不曾拿出来过,纸张却还是泛黄了。任何东西都无法和岁月抵抗,它的痕迹总是那么深重。
江一述一页一页地翻着纪念册,除了那张集体照,江一述几乎找不到一丝钟守真曾存在于他生命里的证据。
纪念册的最后一页是签名页。江一述很仔细地在一众层层叠叠地签名里找到了钟守真的签名。江一述这才发现,原来冥冥之中真的是有迹可循的。
钟又青写“钟”字的时候,最后一竖喜欢写成向左的一勾,而钟守真也是如此写法,对钟又青字迹很是熟悉的江一述一眼就认了出来,这确实是出自从一个人的笔法。
已经有点想不起当初钟守真在他的纪念册上签名的情形。这本纪念册所有人都有一本,是学校发的,一发下来大家就自发的互相交换,三年的青春和回忆,最后只写成纪念册上挥斥方遒的一撇一捺。
记忆中那个存在感很弱有点内向的高瘦女孩,长什么样子江一述已经不记得。在毕业照上,江一述仔细描摹着角落里那个对他而言很陌生的脸孔。
这真的是同一个人吗?钟守真和钟又青?他陷入了迷茫。
同一张照片上,还有周小葵那种颠倒众生言笑晏晏的脸孔。恍惚中,江一述将她和钟又青重合成了一个人。可他知道,她们是完全不同的人。
周小葵善良而慧黠,柔弱却又有点倔强;而钟又青,坚韧而要强,执拗到有些偏执,明明瘦瘦弱弱,却仿佛能迸发出无穷的力量。与其说她是他的依靠,倒不如说,一直以来,都是他在依赖着钟又青。
握着那张毕业照,江一述突然想起了三年前他们去古城西岸旅游的一件事。
夜里他们在秦月河上的酒吧里对饮,凌晨两点。酒吧打烊。两人带着几分醉意并肩走在街上。
几个醉汉见钟又青长得漂亮,出言挑衅。几人你来我往,一场恶斗避无可避。江一述以少敌多自然没有多少胜算。他极力护着钟又青,让她免于受到伤害。
醉酒让人失去理智也不计后果。一个被江一述猛揍了一拳的醉汉恼羞成怒,直接从地上捡起一块砖头砸了过来,江一述伸手去挡,那砖头擦过他的头皮,在他额角上划出一条长长的痕迹,最后掉落在地上,摔成了两半。而江一述的额头上,也顿时血流如注。
猩红的血滑过眼睛,昏沉沉的头让江一述脚下有些虚软。
恍惚中,江一述看到钟又青突然捡起了地上的那块砖头,径直走向那群人,猛地拍向方才砸江一述的那个男人。那人没想到钟又青一个女人居然有这样的胆量,吓得捂着直冒血的头嗷嗷直叫唤。
那几个人上来想要抓她,她像是疯了一样,爆发出了可怕的力量,把几个本就打架打得没什么体力的人抓得浑身都是伤。
那几个人啐了一句:“疯子!”也不再恋战,架着被她砸过的那个男人就赶紧跑了。
一切归于平静,钟又青越过满地的狼藉。双眼通红的她一步一步走过来,沉着而细致地用手帕捂住了江一述的额头。她嘴里念念有词,只是反复地唤着江一述的名字,像个强迫症患者,仿佛不这么叫着,江一述就会消失一样。
“江一述,你会没事的,有我在,我会保护你。”
她这么说着。
江一述突然想起很多年前,他也曾听过这样一句话。彼时,一个高瘦的女孩紧紧抱着周小葵,以身体替她抵挡着一群女孩的拳打脚踢。
那女孩也是念念有词,不断安慰着惊慌失措的周小葵:“你会没事的,有我在,我会保护你,再忍一忍,江一述一定会来救你的。”
作者有话要说:更新拉~~~我是想这一章写完这个故事的,发现有点写不完。。。
不要批我段沉~他就试探一下~
陆哥哥不会退场的!戏霸你们懂不懂~~~
【撒花~撒花~撒花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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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六章
于江江从来没有这样抱怨过北都的交通。早上□□点;路上已经堵得水泄不通。于江江坐的出租车;表一直在随着等待的时间跳数字;车却是纹丝未动。司机已经等得有些不耐烦了;和于江江抱怨:“您可别觉得等时间跳表我赚了;要不做您这一单;我跑一趟机场;又轻松又舒服;时间还快。”
于江江本就心烦气躁;脑子里全是陆予要辞职的事,这会儿听司机这么一抱怨,一时脾气也有点上来;拿了钱包把车资付上;直接下车走人了。
走了好远了,还能听到那司机在她身后嘀咕:“嘿,这姑娘,这暴脾气……”
这会儿再拦车也没什么意义,于江江看了眼时间,走到地铁站,转到了陆予的公司。
早上大家都才刚上班,于江江刚走进去没多久,就看到了站在办公室门口的陆予,此刻他正在总公司过来的技术人员说话,全英文交流。说来惭愧,于江江留学四年没学到什么口音,陆予从来没在国外学过语言,却说着一口标准醇厚的英伦腔。
以前她上雅思的时候,老师曾让她多听BBC,练发音,她总是懒得听也懒得学,觉得英语只要别人能听懂就行了,口音又有什么要紧。这时候看到陆予,才真正感觉到他付出的努力,到底是怎样的意义。
这样的陆予,辞职离开已经打拼几年的北都,别说陆予妈妈和弟弟,连她都觉得惋惜和心疼。
于江江站在角落里,看着陆予眼有些红。陆予余光看到于江江,对她点了点头,示意让她先去坐一会儿。
于江江没有打扰他工作,坐在门口一个沙发上,前台的小姐给她倒了一杯橙汁,明明是甜腻腻的橙汁,她喝着却觉得有丝丝苦味。
过了大约半小时,陆予终于姗姗来迟,他脖子上挂着工牌,在这样的外企,大家的名字都是英文名,只有他,还是一板一眼写着“LU YU”。于江江突然有些心酸,七年,陆予只是循着他的方式变得更好,可他从来都没有变,变得只是她而已。
陆予一结束工作就赶急赶忙地过来了,额头上还有汗。他拢了拢西装,有些疑惑地问于江江:“你怎么来了?出什么事了?”
一句话,把于江江的眼泪问了下来,她紧咬着嘴唇,努力不让自己哭出声,她仰着头问陆予:“你不是调去江北的分公司,你是要辞职……陆予,你要把我一个人留在北都……是吗?”
陆予原本平和的面目上,渐渐有了几分愁色,他眉目间的沟壑渐深,良久都没有说话。
两人就这么对峙着,千言万语,都像酒精一样,在空气中渐渐挥发。
陆予看了一眼前台好奇看着他们的同事,又看了一眼于江江,只淡淡说了一句:“等我一下,我去拿钥匙,我送你。”
他拿了钥匙,过来拉于江江,被于江江甩开,她质问陆予:“你要送我去哪里?”
“有什么话我们出去再说。”
于江江见他神色严肃,看了一眼周围好奇地目光,也不再说什么,老实地跟着他走了。
从上车到开上高架,两人一路都没有说话。
陆予避开了堵车的路段,绕远将她送到了公司,什么都没有解释,只是很寻常地说:“本来就工作有危险了,别再随便翘班和迟到了。赶紧去上班吧。”
于江江忍着酸意,却忍不住喉头的哽咽:“我已经都知道了,阿姨她……”
“会没事的。”一贯温吞有力的陆予少见的抢白:“工作可以再找,我相信有能力去哪里都一样。江北也一样有很多机会。”
“能不能把阿姨接来北都……北都医疗更发达,对这个病也有很多专家。”于江江还是不死心,急忙说着:“我爸爸有同学就在协和,肯定能介绍很好的医生的。接来北都,我和陆鑫也能帮着一起照顾。”于江江去抓陆予的衣袖:“不要放弃,陆予……你看不了我受苦,我也看不了你这么牺牲……”
陆予沉默着,一个左转,将车停在了于江江公司前面。
于江江眼前有些模糊,脑子也有些晕晕乎乎。公司车站前有一棵高大挺拔的梧桐树,于江江看着来来往往的上班族,突然觉得这样的生活一点都不枯燥,一点也不无奈。他们并不是得过且过行尸走肉一样生活,而是生机勃勃充满了梦想在北都打拼。梦想是无价的,用工资去衡量都是一种侮辱。
陆予探头过来,替于江江把安全带解开了。于江江看着他发顶的漩涡发呆。
“去上班吧。”
“陆予……”
陆予扯着嘴角笑了笑,安慰着于江江:“我会考虑的,你说得对,北都医疗条件更好。”
明明笑着,可那笑容那么勉强。
于江江开了车门,忍着难受,努力装作平静的道别,她下了车,走了两步又回头:“我下班了你能来接我吗?”于江江抿了抿唇又说:“我想和你谈谈。”
陆予点了点头。
于江江想说什么,但她最终还是什么都没有说,低着头一步一步走着,也不敢回头,她不忍心看陆予那样失落的表情,她会难受。
“江江。”于江江身后,陆予突然这么喊了一句。
于江江本能回头,还没意识到什么,陆予已经伸手一拽,把她收进了怀里。
紧靠着陆予笔挺的西装,粗粝的质感摩擦在于江江的脸上,于江江觉得痒痒麻麻的。她没有动,也没有推开陆予,只觉得有些懵,也有点陌生。
这是这么多年来,陆予第一次跨过挡在他们之间的沟壑和一直以来压制着他的理智,这么放肆地任由着自己的心去亲近于江江。
他用下巴摸索着于江江的头顶,几乎梦话一般说着:“其实我真的觉得好累。在北都的几年,我从来没有哪一刻放松过自己。我已经分不清我的梦想到底是成功,还是成功之后能走到你身边。”
他声音里充满哀凉:“每一次我觉得自己离梦想越近,就觉得离你越远了。这样的感觉,让我觉得北都对我也没有那么大的吸引力了。”
“陆予……”
陆予扶着于江江的肩膀,用哀求一般的语气说:“于江江,我们回江北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