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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植能感觉到他愤怒的眼神。
“对不起,我……”不知为何,一颗泪水滑过曹植的面颊。他感到蒙坚的手渐渐松了。
“我没有想到,没有想到原来你是这么个没出息的家伙。”
“可我根本不属于这儿!”曹植扭回了头,他看着蒙坚的眼睛,看到那里面的神情由惋惜怜悯转为愤恨。
“砰”,又是一下,曹植直看着那铁锤般的拳头狠狠打在自己鼻梁上,他重新跌回了草里,支起身时一股腥热的液体从鼻子中淌出。
“你……你凭什么打我!”曹植一抹鼻子,沾了一手血。
“凭什么?凭什么你不知道吗?!”蒙坚冲上来压在曹植身上,毫不留情地抡起拳头就往他身上打,“就凭张将军把你分和我一块儿住,就凭赵将军交待我照顾你,就凭你还叫我一声‘大哥’!”
蒙坚的拳头雨点般砸在曹植身上,他的拳头真硬,硬得把曹植全部的委屈倔强一气全打了出来。
“我不属于这儿,你听见没有,我根本就不属于这儿!”曹植从来没有挨过这样的暴打,他眼睛里像冒出火来,烧干了眼泪,烧出了冲劲,一抬手格住蒙坚的拳头,用力朝他撞去。
蒙坚一愣,眼前这个文文弱弱像小弟弟般的穆枫,竟会还手。他翻开曹植的手臂,侧身让过,两人扭打在一起。
“你不知道,你什么也不知道!你知道我过去是怎么样的吗,你能体会我所受的委屈吗,你知道……我的生命不应该是这样,不应该!”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你的过去,但我知道你的现在。你,穆枫,就是新野刘备大人张将军帐下的一名士卒!”蒙坚看准曹植手臂的空隙,猛地一拳,穿过他的双手狠准地打在他双眉之间。曹植眼前一黑,再无力气,仰倒在地。
“委屈吗?什么狗屁委屈!”蒙坚站起身,抹了把汗,盯着曹植,“你不就是受不了苦,受不得别人瞧不起。吃苦又怎样,瞧不起又怎样?你就不会忍下苦,你就不会做好给他们所有那些瞧不起你的狗娘养的看?!”
曹植没有说话,眼泪又默默流了下来。
蒙坚忽地蹦起来:“看看你自个儿这副模样。哭,男子汉大丈夫有啥好哭的!我们只有血和汗,没有泪!就是自己最亲的人……去了,就在你面前,你却……救不了她……”他的声音突然呜咽起来,曹植分明看见他眼睛里滚动着水雾,在月光下莹莹一片,“也不能……哭……”
蒙坚背过身,抽袖抹了把眼睛:“说委屈谁没受过,说苦谁没吃过。我从小家里穷,爹娘在四岁那年就给活活饿死了,我靠着村里左邻右舍东家一口西家一口的接济才勉强活过来。那时候年年饥荒,大官们还不停盘剥,谁家的日子也不好过。我常常饿得头昏眼花,饿的滋味你尝过吗?我一个人坐在爹娘坟头,浑身一点力气没有,什么也不想做,这么呆呆望着那堆乱土,我就想,是不是人死了就不知道饿了。我当时真想随爹娘去了,就不用受这样的煎熬。但我没有,因为我记着娘费力地把最后一把糠塞进我嘴里时说的那句话,她说:‘坚儿,答应娘,你要好好活下去。’就因为这句话,我硬是从一次次饥饿的生死边缘挺了过来。饥饿,饥饿算他妈个屁,我甚至把饥饿的感觉当成了睡觉样的常事儿。苦?我连死都过来了,还会怕苦?”
蒙坚靠着路边一块石头坐下,望着远处无尽的黑暗,轻轻笑道:“兄弟,你别看你大哥穷,可有的是骨气。我不偷,更不抢。无论再饿,也决不做一件违背良心的事儿。在我十二岁那年,我给村头一户大户人家做工,那姓黄的老爷心真黑,什么重的累的活都让我干,却连饭都吃不饱。惯了,那也没什么。我给他干了整整六年活,连他们家的看门狗都换了三条。那时候世道乱,外头常常打仗,黄老爷仗着是县里县官儿的亲戚,倒也一直相安无事。到我十八岁那年,我琢磨着,也该是出去闯闯的时候了,男子汉大丈夫总不能一辈子窝在这么个小村子里。于是我和老爷说,请他给我算工钱。我的工钱一直是挂在老爷那的,算一算六年下来也是笔不小的数目。我想,拿了工钱,除了自己身上用的,头一件是给爹娘修修坟。当年娘省下最后一把糠给了我,自己去了,我却一点办法没有,现在,我要买一整袋糠烧给他们。”
蒙坚回头看了曹植一眼,笑道:“你可别小看了我这么个愿望,就是现在,一袋糠白白烧了,要谁都说可惜。我那时却下定了决心,就等着老爷把工钱算给我。谁知道……”他眼睛里忽然射出怒火,“黄老爷财迷心窍,竟然想赖账。他怕我张扬出去有损他的名声,就设下毒计,硬说我偷了他家传的珍珠。本来老爷是很信任我的,在府里可以自由出入。这也难怪,他婆娘死了以后,我是跟着他最久的人了,连他七个小妾都没有我待的时间长。要说珍珠不见了,我的嫌疑最大。黄老爷买通官府,不但不给我工钱,还当着众乡亲的面羞辱了我一番,把我赶了出来。你大哥虽然性子烈,到底是个老实交巴的乡下人,遇上这等事有口难辩,乡亲们也以为真是我偷了珍珠,再不给我好脸色看,处处讥讽我、辱骂我。”他说着,抬起头望着天上的月亮,曹植看得不由心里发寒,愤恨哀愁就像那凄冷的月光般将蒙坚团团裹住。
“我在爹娘的坟头上坐了整整一天,看着那堆乱土,连个碑都没有。哼,我连碑上要写的字都想好了,碑石也瞅准了,就等着拿到工钱……一想到爹娘走时那看得见骨头的身子,如今在地下都没顿饱饭,我的心就像刀割一样痛。到了晚上,我揣着柴刀,翻墙进了黄家大院,一刀砍下了熟睡中黄老爷的头。”
曹植身子一颤,蒙坚回头看看他,道:“你在想:‘大哥怎么如此残忍’是不是。哼,我不在乎杀人,也不在乎乡亲对我的看法,但村子我是你能再待下去了,毕竟是村里人一口一口剩饭把我养大的。于是我连夜逃了出来,到刘大人这里当了兵。在这乱世之中,狗官勾结恶绅,只有将那些吃人不吐骨头的现世鬼统统送进地狱,善良的人才有好日子过。兄弟,我不管你过去怎样,就算你是富贵人家的子弟,也不论你为何来到这里,但记住,你现在,是一名兵卒。吃点苦不算什么,挨点笑也不算什么。男子汉嘛,只流血,只流汗,不流泪。如果你认为自己吃了许多苦,受了许多委屈,就想想那些比你境遇更悲惨的人吧。我告诉你,想你大哥这样身世的,军营里有的是。我们之所以投靠刘大人,因为他是爱护百姓的好官。我们追随他,就是相信他能带着我们创造一个安居乐业的世界,再没有人会挨我挨过的饿、受我受过的委屈、吃我吃过的苦。所以,你今天所承受的一切,根本不算什么。”
曹植望着他坚定非常的眼睛,心里升起一股莫名的激动。蒙坚所说的一字一句,都是他过去从未想过的,然而掷地有声的话语洋溢着激情澎湃的热血与美好未来的憧憬,像冲锋的号角令曹植每一个细胞都在膨胀:“蒙大哥,我……没想到你的过去会是这样。”他站起身,走到蒙坚跟前,“现在我知道了,我不会再逃避,我不做懦夫。”
蒙坚拉住他的手:“好兄弟。放心,大哥会帮助你的。”
曹植望望天色,东方还未露白,迎着吹来的山风却觉舒畅无比。他回头笑道:“蒙大哥,你是怎么发现我走了的?”
蒙坚笑道:“过去给黄老爷干活时,他有夜里起来的毛病,搞得我也总睡不踏实,直到现在每天夜里还总醒好几回。看见你不在了,又找到你丢在帐边的布袋和桌上的留字,便猜到你要当逃兵。想想城门那边有守卫,你是不会敢走的,就知道你上了山。我就在这岔路口等你。”
曹植奇道:“我是走错了路才折回。万一先前我走这边,你岂不白等了。”
蒙坚摇头道:“不会的。那边也是死路。”
曹植惊道:“什么?我见那边有溪水,以为沿源头走肯定能出去。”
蒙坚“哈哈”一笑:“那溪的源头是在山顶,你又不是猴子,还能翻过去啰?”
曹植猛然醒悟,情急之下连这点都没想到,不由跟着笑起来。
两人下了山,还没走到军营,忽见前头来了队人,见是两人,当先举着火把的士官高喊道:“张将军有令,见到蒙坚、穆枫二人立即带回主帐,抗令者军法处置!”
两人对望了一眼,均想:“张将军怎么知道了?”一队人已上前将他们围住。
蒙坚道:“事出有因,请求面见将军。”
当先的士官和蒙坚熟络,小声对他道:“将军晚上喝酒去了,赵将军送他回来的,找不见你们,又看见穆枫丢下的布袋,发了老大脾气。”
蒙坚皱着眉头道:“喝酒喝到半夜,回来还找穆枫,也真是巧了。”扭头对曹植一笑,“看来今晚有咱俩受的了。”
回到主帐,已点亮了营火。蒙坚笑道:“呵,为了我们两个小卒,也不必摆这么大的阵势吧。”
张飞得知两人回来,跳起来冲出主帐,看见曹植二话不说拎起来就走。他生得高大,比赵云还高出大半个头来,曹植被他拎着,双脚已离开地面,一看他脸上怒容,便知没什么好事。张飞拎他进帐,丢在地上,曹植抬头一看,席上坐着一人,也正望着自己,连上虽没有表情,但那双深邃的眸子里似乎有什么,叫他心头一颤,正是赵云。曹植刚想喊出来,却见赵云身边坐着个英丽少女,侧脸盯着赵云,只瞅了自己一眼,顿时觉得喉头一阵梗塞:“我早该想到的,回到新野,他自然有人形影不离的跟着。”
蒙坚也进了帐,向张飞拜倒道:“张将军容属下解释。其实我们深夜外出,是因为……”
话还没说完,张飞一鞭子已抽在他脸上,正打在那条疤痕上,与鞭痕形成了一个“十”字。张飞怒吼道:“解释个屁,不就是当逃兵吗。”
“等等,这不关蒙大哥的事!”曹植忙冲上前护住蒙坚,“是我,是我要当……逃兵,”他回头看了赵云一眼,“蒙大哥他只是去追我回来!”
蒙坚推开曹植:“不是的!将军,我们只是晚上睡不着,穆枫他……他说想熟悉一下周围的地形,我就带他去看……并没有人要当逃兵!穆枫,你说是不是。”
张飞冷眼睨着二人:“熟悉地形?穆枫,你白天还不够累是不是?布袋丢下了,还在桌上写着‘珍重’,还敢狡辩说不是当逃兵?!”他手腕一抖,鞭子像雨点般落在两人身上。
方才领队的士官忙上前道:“张将军,那布袋是穆枫的,写‘珍重’二字自然是对另一个人写的。帐子里只住他们两个,况且蒙坚跟了您这么久,我相信不关他的事!”
蒙坚知道他是在为自己开脱。张飞喝得有些醉醺醺的,意识到还有三分清醒,指着蒙坚道:“好,俺看你也不像是当逃兵的样子。你起来。穆枫,把衣服脱下来,俺日里是怎么和你说的,不思上进,还想私逃,该打!”
曹植早知道会受到处罚,只要不牵连蒙坚,忙乖乖脱下上衣,露出背部。张飞用鞭子狠狠朝他背上抽去,登时在他光滑的肌肤上留下一条鞭痕。
蒙坚见了,上前对张飞道:“将军,我和穆枫一块儿住,他是新来的,他私自离开,我也有责任,你连我一起打!”说着也脱了上衣,挡在曹植身前。
“妈的,两人小杂碎,老子一并收事!”张飞睁着醉朦朦的眼睛,也不管是谁,噼里啪啦一顿鞭子就抽下。
曹植要推开蒙坚,却被他抓住双手,小声对他道:“咱兄弟有难同当。”
曹植眼眶一热,鞭子像毒蛇般噬咬在背上,除了疼痛,他感到心里有多了什么,全身的血液好像都冲上了脑袋,随即也紧紧握住蒙坚的手。他斜眼朝赵云看去,见他端坐在那里,脸上仍是毫无表情,阿丽伸手理了理他的衣领。曹植心中一阵抽痛,倒不为了背上挨的鞭子,相反,那种火灼般的疼痛已经没觉得什么,只一见两人亲昵的举动,就有说不出的难受。
营帐里皮鞭落在皮肉上的“叭叭”声清脆回荡,烛火被鞭风带得一晃一晃的,谁也不敢出声。曹植觉得整个背部都已经麻木了,鞭子落下的力道向小山一样压下来,压得自己快要垮倒在地。鼻头汇聚的汗珠“啪”的落在自己手背上,他突然想到蒙坚那句:“我们男子汉只有血和汗,没有泪!”
是呀,现在自己流下的不是泪,是血和汗!
他突然有了一种痛快的感觉,一种自己都想不到的痛快。
“哎呀,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