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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难真心建王府雨电雷鸣
步仗金銮马,铜沉绿斗车。
雀起冲霄汉,台高揽星河。
邺城西北,漳河畔,有台矗立,名曰“铜雀”。有人曾在此处见红光突起,禀告曹操,曹操命人挖掘,起出一台红铜筑雀,振翅欲飞,栩栩如生。命人占卦,竟是大吉之兆。曹操遂决定在起雀处修筑高台,以供奉神物,名之“铜雀台”。时历三年,这一浩大的工程终于完工。正逢东吴公主及使臣入都,曹操下令摆宴铜雀台,大犒群臣。
这一日,邺城上下张灯结彩,欢腾一片。曹操为设后方根据地,在邺城苦心经营,其规模已不在都城许昌之下。百姓听说今日铜雀台大宴,纷纷前往观看,一时间台外方圆,人群熙攘,曹操命曹仁负责此次防务,既不可坏了欢腾气氛,又要防备各种突发事件。曹仁接手此重担,已忙了数日未合眼,正在台边巡视,调派兵卫布哨于各个要紧之处,又临时在台周围筑起一圈栅栏,以隔开围观百姓。这边各式水果、糕点流水价般往台上走送,乐师舞者也各就各位,侍匠们忙着对台上器物、阶石做最后检查。台下虽然是人声鼎沸,台上众人却疾走穿梭,不敢发出半点声响。
到了临近午时,城外忽鼓乐齐鸣,曹仁在台上看见远处彩旗飘舞,忙一声令下,整个台上除侍女外登时退得干干净净,自己一整官服,奔下台来,传令道:“摆香案,恭迎丞相。”
浩浩荡荡的队伍由远及近,最前头是狮龙贺舞,然后是牲畜祭品,再来数十面印着“曹”字的帅旗,以及曹操的“辟天”亲卫队,曹操自己骑着坐骑“爪黄飞电”,身着红袍,笑容满面,身后跟着长子丕、三子植、四子熊,又有荀彧、程昱、夏侯惇、许褚等一干文武官员,加上铁卫随从,一行近千人,踏着欢鼓响锣缓缓向铜雀台而来,马壮衣鲜,人人精神抖擞,只看得道旁百姓爆发出一阵又一阵欢呼声。
曹仁纵马迎上前去,对曹操躬身道:“禀丞相,宴会已置妥,请丞相先登台祭天。”
曹操望向四周,捻须笑道:“不错不错,子孝辛苦了。”
曹仁听曹操称赞,心头大喜,顿觉连日来辛苦没有白费,忙道:“为丞相便是肝脑涂地亦在所不辞,何况一个小小的宴会。”
曹操微笑着点点头,回头谓众将道:“走,我们这就上台去。”说着弃马起步,渡过白玉金水桥,穿过花岩廊场,登阶而上。这铜雀台高数十丈,全部用上等晶石堆砌而成,以方形图案为主,辅以各式雕刻壁画,显得气势磅礴。各处更以金银装点,熟铜铸雕,单各段阶台安置的云鹤立烛台,就用去近千吨金属,端得是华富非常。
曹操等人登上台顶,曹仁指着中央平台道:“丞相请看,这是请卦师依八卦五行之向算出方位,又由巧匠削一整块汉玉大理石砌起的祭坛。这四方镇守圣兽,由东往北至西,青龙、玄武、白虎,最后汇集地脉于南方朱雀之上。从地下起出的铜雀,就立于此处。”
曹操眯眼看去,果真是一整块台面,不见接痕。四壁刻着各式鸟禽,均昂头对着台上的朱雀,取百鸟朝拜之意。那铜雀现在用红绸盖着,被置于全台最高处,面向南,尾后对着青龙、玄武、白虎三尊黄金像,更凸其位。于是笑道:“也亏你们找得出这么大一块汉白玉石。”便绕着台边走了一圈,见壁上百鸟雕得神形各异,或振翅飞翔,或回首向天,连流云朵朵,都似有翻涌之意,不由赞道:“雕得好!”
曹仁凑近道:“这四壁百鸟是由十余名各州郡最好的雕刻匠穷一月功夫完成,共计三百四十七种造型,一千零二十四只。”曹操再看那三只圣兽,也是用整块黄金熔铸,形态威武,线条流畅,一副镇守四方的气派。曹仁又道:“这三只圣兽每只高三尺七分,重七十五公斤,已在山里吸过精气。”曹操点点头:“也只此,才配得上我这铜雀。”
曹仁看了看天色,对曹操道:“丞相,吉时已到,不如这就开坛祭天。”曹操“嗯”了声,脱去斗篷,整了整袍甲,大步上坛,在香案前朝南拜了三拜,高举帅令,朗声道:“天恩感惠,赐我铜雀于世,今筑高台以奉之。曹孟德率群臣祭拜,望天帝垂悯,助我成就霸业,上以匡正顺天,下以平乱安民,佑我族万世昌茂,国强庶富,四海归心,治道清源。”四方兵将齐声应道:“佑我族万世昌茂,国强庶富,四海归心,治道清源。”声动云霄,响彻大地。
众人随曹操一起拜下,曹操插好香烛,转身走到铜雀前,一扯绸幕,忽见红光一道,从台上冲天而起,映得半个天空鲜红一片。众人一声惊呼,随即欢声雷动。曹仁朗声道:“上供!”早有侍卫呈上供畜,再看那铜雀,曲首天歌,羽翼淋漓,通体隐隐透出红光,俨然王者之气,果然非人间应有之物。
曹操携众将下得台来,只感心情甚是欢畅。传令官报,东吴公主与使臣已到城门口。曹操笑谓众人:“走,我们接接去。”
曹植今日穿一件淡蓝绸袍,站在曹操身侧。他昨夜因辉月玦丢失的事烦心,直到快二更时分才入睡。但为方才气氛所感染,又见父亲心情甚好,精神也振奋了许多。只见远处驶来一辆鸾车,先有一将纵马上前,一张威武的国字脸,眉发皆以花白,尤其颌下长须,雪丝如银,垂在胸前甚见威风。他对曹操施了一礼,客套了几句,复又朝自己一笑:“三公子今日好气色呀!”正是黄盖。
曹植还了一礼:“老将军昨夜睡得可好?”
“好,睡得可香了。昨日承蒙三公子仗义相助,我家公主得以平安归来,去了老将心中好大一块石头,又怎么会睡不好呢?”
曹植笑道:“我看老将军红光满面,待会儿宴上可要好好敬老将军几杯。”
黄盖哈哈一笑,对曹操道:“宴还没开,三公子到先向我下战书了。”
曹操也笑道:“老将军可要当心啰,我这孩儿看上去文质彬彬,酒量可是不浅哟。”
黄盖笑道:“哦,那我倒是要见识见识。”众人一起笑着拍马而去。
曹丕跟在曹操身后,心里老大不是滋味:“我是爹爹长子,也就是将来的继承人,你不先和我打招呼,却去跟三弟说得如此亲热。”他横了黄盖一眼,忽又见后方鸾车帐帘深垂,里头坐着个人影,自是东吴公主。就听身旁许褚对荀彧小声道:“听闻东吴公主是个大美人儿,却不知生得怎生模样。”荀彧道:“我又没见过,你问我做甚?”要问就该问那些有福先得一睹芳容之人。”说着向曹植嘴一努。许褚道:“对,对。”转头去问曹植,曹植笑而不答。曹丕暗暗“呸”了一句,“怎么好事都让他拣了去。”对东吴公主更加好奇。
行至台前,黄盖昂头看那台端直耸入云,不由赞了句好。曹操微笑道:“我已令人摆宴于台上,这就请公主下车登台吧。”
众将下得马,黄盖走到鸾车前,轻声对里面道:“公主,丞相请您下车登台。”
“知道了。”车里传出一声娇柔的声音,正和曹植昨日听到的一样。四周忽地安静下来。曹丕舔了舔发干的嘴唇,只见一只有如白玉般的纤手从车里伸出,掀开了帘子。便有一双穿着鹅黄小鞋的脚跨出车外,接着一席淡黄绸衫,轻飘飘宛若柔纱,那婀娜的身段缓缓移到地上,腰、躯、腿无不恰合比例,当真增一分嫌长,减一分嫌短,虽然未戴什么佩饰,整个人如同笼在一层薄雾中一般。曹丕只觉头一阵晕眩,慌乱朝她的脸看去,却是大失所望。只见公主戴着一层面纱,遮去了容颜。黄盖道:“依我江南规矩,女子宴前不以真面目示人,并非对丞相不敬。”曹操笑道:“什么敬不敬的,当然是要依你们的规矩。只是看不见公主容貌,未免有些吊人胃口。”他这句话倒是说中在场人十之八九的心事。曹丕盯着公主窈窕的背影,不禁咽了口口水,心中迫切之情更甚。
只曹植自公主一下车起,便觉她面纱后一双美目一直在望着自己,眼中隐隐浮现出她那秋波流转的眼神,不由脸上一热,冲她点了点头。曹植心道:“昨日她化了妆,没看清她真正的样子,倒不知除了那双眼睛,到底生得如何。”
正想着,一行人已登至台上。这宴台设于祭台下方,不似祭台庄严肃穆,整个台面装点得富丽堂皇。四根镶金牙柱,拱起中央弧形吊顶,八条五爪金龙图案,正聚在吊顶上一颗斗大的夜明珠周围,曜曜生辉。台沿坠着金边罗纱,在风中轻轻飘舞,衬着四周圃里的五色牡丹,更添华贵。台中摆着三列梨木镶玉桌,桌上放着数只雕彩白玉盘、几双浮纹象牙箸、若干只金底沉铜杯。盘里是玛瑙葡萄、红玉山楂、水晶蜜梨,从金爵玉嘴壶中透出浓洌的酒香。即便众人之中大都见过皇室宫宴,此刻也不由为眼前的奢华所惊呆。曹操笑着一指诸席,道:“大家伙先入席吧。”请东吴公主和黄盖坐了上位,自己在主位相陪。余人按官职大小纷纷入座。那边钟瑟声起,仙乐飘飘,轻歌曼舞,加之地势位高,爽风习习,众人均觉心胸一畅,尤坐天宫仙府,不在人间。
早有侍女斟上陈年杜康酒。曹操举杯道:“今日有两件喜事,一是铜雀台筑成,一是东吴公主与黄老将军大驾。二喜临门,大家当放开畅饮,不醉不归!”说着向公主及黄盖道:“来,我先敬二位一杯,并遥祝仲谋兄多富多寿。”黄盖举起杯来:“承蒙丞相相邀,叫我等大开眼界。这铜雀台当真神仙府第也!”言毕望向公主。公主轻轻点了点头。黄盖道:“我家公主欣闻此台初成,又得揽胜景,愿助兴一曲,以谢丞相。”曹操喜道:“哦,那可要欣赏公主绝艺。”黄盖拍拍掌,有东吴侍女抱上一具瑶琴,放在公主面前。曹操看到瑶琴,略微一呆,却见公主伸手缓缓摘掉了面纱。
清风一送,酒香混合了周围的牡丹花香,将宴台裹成一团。然一时台上诸人,竟一齐屏住了呼吸。顶中央的夜明珠光华璀灿,台上各色器皿金玉相辉,即便圃中牡丹,也是天香国色,酣露染衣。然而这些和公主的绝世容光一比,无不黯然失色。公主的美,雍容中略带娇柔,羞涩里又见高贵,尤其那双美目,如拢北川之雪为白,如点蓝田黑玉为瞳,如覆徽州之墨为睛,更掬晨曦之露,朦朦乎敛神,脉脉兮含情。众人均一个念头:若真有天宫仙女,也不过如此而已。
曹植昨日看到的不过公主一双眼睛,他没想到五官一衬,更较芙蓉晓浴,灿烂若霞。她似乎见惯了旁人对自己钦赞的目光,也不在意,用手调了调琴弦,十指拨动,叮咚声骤而响起,琴声清越,如山泉流淌,春寒料峭,碎冰泠泠,又若清秋晓月,弯钩似眉,冷色融融。众人心中一荡,只见人面春桃,黄衫夏雨,明眸秋月,冰肌胜雪,一时之间,竟分不清何是人,何是琴,是人抚琴流音,抑或是音化琴撩人。待一曲终毕,却无人喝彩,均不愿打破这余音绕境,耳畔仙音。
过得良久,曹操才带头叫了声好,四座赞声纷起。曹操叹道:“我闻仲谋兄养有好女,不想竟妙于斯。”公主福礼道:“丞相过奖了。我凭此曲祝丞相福寿无疆。”说着手指一拨,商音颤响,于耳不绝。在座众人皆窃窃私语,夸赞公主貌艺双绝,曹丕看得更是眼都直了。
曹操环顾四座,见曹植端坐侧席,心念一动,道:“公主琴艺之佳,叫我等今日大饱耳福。趁着有兴,植儿,你也为大家吹奏一曲,以添喜氛。”黄盖“哦”了一声,道:“三公子也擅乐器?那可要洗耳恭听了。”
曹植没料到父亲会有此一命,但他的玉箫是随身携带,加上刚才听了公主的琴乐,兴头一提,也不禁技痒起来,欣然道:“那孩儿可要献丑了。”摸出华先生替他做的那支玉箫,下到台中央,潇洒地在手里转了个圈,“呜呜”吹起来。
这是一种空灵的声音,从那根细细的竹管里透出,随着阵阵吹过的轻风荡漾开去,宛如碧波万顷,粼光微泛,仿佛要灌进每个人的心田里。人言“醉”,或品醇酒而味醉,或闻浮香而嗅醉,或观夕景而视醉,或抚丝绒而触醉,今闻箫声呜咽,如诉如泣,嘹如晨钟,沉若暮鼓,勾起往昔点点,或喜或忧,参苦参乐,皆是支颐思远,遥望云雾延绵,一时竟忘身处何处,飘飘乎若逐云回雪,到真是醉了。
忽然“叮咚”数声琴响,曹植心头一荡,曲调已转,箫音回拨,似被他收成一丝丝、一束束,细若游线,蜿蜒曲动。那琴声曼点,如碎珠溅玉,哗啦啦散落一地,却又被箫线粒粒串起,越聚越长。最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