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替他们打退追兵,又赠灵药救了段珪璋的性命,他留下了一枚铁指环给段珪璋,并留下这样
的话语:“若是日后碰到戴有同样指环的人,务请段大快手下留情。”当时段珪璋还在昏迷
之中,这话是南霁云转述给他听的。
如今,段珪璋见了这枚指环,心中一动,猛然省悟,喝道:“好个处心积虑的老贼,原
来你当日救我性命,送我这枚指环,乃是早已算到了今日之事,要我饶你一死么?”
段珪璋是个恩怨分明的人,皇甫嵩对他有救命之恩,但现在又已经证实:他就是杀害夏
声涛和车迟的凶手,而且夏声涛的妻子、夏凌霜的母亲冷雪梅,现在还正被囚在他的洞中,
段珪璋岂能把他饶过?
段珪璋虚晃一招,再退了一步,然后朗声说道:“皇甫嵩,念在你是武林前辈,又曾于
我有恩,你,你自尽了吧,你若有什么未了之事,我可以替你料理!”
皇甫嵩勃然大怒,沉声喝道:“放屁!”拐杖一挥,暴风骤雨般的又向段珪璋猛攻,段
珪璋叫道:“皇甫嵩,你也不是无名之辈。事到如今,你还要贪生怕死吗?让你自尽,这已
经是顾全了你的体面了!”皇甫嵩连声怒骂,越打越凶,段珪璋为了报昔日之恩,连让他三
招,险些给他打中。窦线娘怒道:“这老贼已是全无羞耻之心,你还和他客气作甚?”拔出
缅刀,立即和她的丈夫联手夹攻。
皇甫嵩冷笑道:“你们连自己的儿子也保护不了,还有何面目到此逞能!”他横杖一
封,将段珪璋的宝剑封出外门,杖尾起处,骤然一指,一招“毒蛇寻穴”,迳取窦线娘小腹
的“血海穴”。这一招两式,又猛又狠,端的是性命相搏的杀手毒招!
窦线娘给他挑起了平生恨事,又气又怒,她缅刀一挥,只听得“咣”的一声,皇甫嵩的
拐杖从她脚底扫过,而她的刀头在拐杖上一按,已借着那股猛力凌空跃起!好个窦线娘,人
在半空,刀光一闪,便剁下来,这一刀恰好与丈夫的剑招配合得妙到毫颠。皇甫嵩对段珪璋
心存戒惧,却想不到窦线娘功力虽然略逊丈夫,出手却比丈夫更狠。饶是皇甫嵩本领非凡,
刀尖过处,但觉头皮一片沁凉,竟被削去了一丛头发。
皇甫嵩大怒,拐杖霍霍展开,登时四面八方,都是一片杖影,横扫直击,而且在杖法之
中,还掺杂着点穴的手法,拐杖本来是粗重的长兵器,但他将削尖了的杖头当作判官笔使,
也居然运用自如,在段珪璋大妇夹攻之下,依然有守有攻。
段珪璋心中想道:“皇甫嵩号称西岳神龙,果然是名不虚传,但却也不如所传之甚。”
同时又觉得有些奇怪,刚才他要皇甫嵩自尽,皇甫嵩十分愤怒,不断的出言辱骂他们夫妇,
可是都无片言只字,提及当年他对自己的救命之恩,按说皇甫嵩骂他,应该骂他“忘恩负
义”,最为理直气壮,但他却舍此不骂,不由得段珪璋不感到这是出乎常理之外。
但此际已到了双方性命相扑之时,段珪璋虽然有些疑惑,剑招却是毫不放松。他们夫妻
自第一次给空空儿打败之后,即苦心习技,精益求精,练了一套刀剑合壁的招数,在第二次
与空空儿遭遇之时,已差不多可以打个平手了。现在又隔了数年,配合得更为纯熟,使将起
来,刀光剑影,有如一层层的地网天罗,饶是皇甫嵩的杖影如山,也给重重裹住。而他又没
有空空儿那等超卓的轻功本领,因此连突围也不可能,眼前虽尚能勉力支撑,但却显然是段
珪璋夫妇占了上风,胜负无须预卜了。
另一边疯丐卫越与展大娘恶战,战况更为激烈,却是卫越稍稍不利。展大娘练成了阴阳
双毒掌,左掌如寒冰,右掌如炽炭,一给她触及,不但皮肉受苦,滋味难尝,而且甚为耗损
元气。幸在卫越已练成了纯厚的内家气功,真气已可以运转自如,身体任何部位给她的手掌
触及,立即便可运气防御,免使寒毒与热毒攻心。
卫越的功力与展大娘不相上下,但因要耗损真气对付她的阴阳双毒掌,就难免稍稍吃
亏。可是两人都差不多练成了金刚不坏的护体神功,展大娘虽是略占上风,要想取胜,却也
不易。
南霁云在旁边看了一会,见段珪璋夫妇已是可以稳操胜券,而卫越与展大娘则似乎是个
平手相持的局面,两边都无须自己相助。他想到洞内还有皇甫嵩的同党,只怕他的同党知道
了处境不利之后,会用夏凌霜的母亲作为要胁,甚或将她伤害。因此当务之急,便是要赶紧
破洞救人。
但洞门是两块坚厚的石门,刚才合他们数人之力,尚且无法攻破,现在只有南霁云夫妇
与铁摩勒三人,又无宝刀宝剑,更是无计可施。
幸亏铁摩勒是绿林世家,绿林大盗也多有住在山洞中的,他对这些山洞的构造甚为在
行,且又心思灵敏,想了一想,便对南霁云道:“这些山洞,必定另有出路,否则给人在一
边堵死,岂不是迟早部成了瓮中之鳖吗?而且那老贼的同党刚才曾燃起烟火,作为报警的讯
号,更可以断定他另有出口,而这出口必是在山洞的上方。”
南霁云道:“铁师弟言之有理,霜妹,咱们就上去搜查那另一处出口吧。铁师弟,你在
洞外小心戒备,防备洞中的敌人冲出来。”
南、夏二人立即施展轻功,登上山峰,一路小心察看,并大声呼唤。只见到处山石嶙
峋,并无洞穴,正在焦躁,忽听得有个声音从洞内传出来,正是夏凌霜母亲的声音,她在叫
道:“霜儿,霜儿,是你来了吗?恶贼,你再走近一步,我就与你拼了!”显然她已听到了
夏凌霜的呼唤,洞中的贼党正在威吓她不许出声。
夏凌霜大喜如狂,叫道:“妈,我来啦!”循声觅迹,到了那声音的来源之处,发现一
块大石,孤零零的在一处,旁边寸草木生,夏凌霜道:“这里必然是出口了。”用力一推,
那大石果然动了一下,显见不是与山石相连的生了根的石头。
南霁云脱下了身上的长衫,走过来帮忙夏凌霜推,大喝一声:“起!”那块大石转了几
转,滚过一旁。果然露出了洞口,黑黝黝的也不知有多深。
夏凌霜便想跃下,南霁云急忙将她拉开,夏凌霜愕然道:“怎么还不下去?”南霁云
道:“小心防备暗器!”他将长衫挥舞,叫夏凌霜跟在后头,然后才跳下去。
黑暗中忽见银光闪烁,幸亏南霁云早有防备,长衫一舞,风雨不透,但听得嗤嗤声响,
不绝于耳,原来是在洞内暗藏的敌人撒出了一把梅花针。
夏凌霜暗叫一声:“好险!”她脚跟方定,立即使开了一招“夜战八方”的招式,剑光
缭绕中只见一条黑影疾如飞鸟般的扑来,两面发出黄光的圆形武器已经打到,夏凌霜一剑削
去,顿时发出鸣钟击罄之声,震耳欲聋。原来那人是个道士,用的是两面铜钹。他的双钹想
夹夏凌霜的长剑,未曾夹住,却被夏凌霜一剑穿过了他的衣襟;可是夏凌霜的虎口也甚酸
麻,显见那人的功力不在她之下。
说时迟,那时快,南霁云大吼一声,将长衫向敌人兜头一罩,迅即一刀劈去。那人也好
生了得,霍地一个“凤点头”,双钹便反劈过来,刀钹相交,又发出了一声震耳欲聋的巨
响。
夏凌霜与那人拼了一招,知道以南霁云的本领,纵不能胜,也绝不会落败,她救母心
切,当下便燃起火石,进内搜查。
冷雪梅已听到外间打斗的声音,知道女儿来了,一叠声的呼唤她,夏凌霜毫不费力,便
发现了她的所在。
那是在洞后面的一间房子,房内有一盏油灯,不很明亮,但已可以清清楚楚的看到她母
亲的面容,只见她神情萎顿,面容憔悴,似个病人一般。
夏凌霜泪咽心头,扑上去抱着她的母亲,叫了一声:“妈!”母女泪如雨下,冷雪梅用
肘支床,却是起不来。
夏凌霜曾中过皇甫嵩那“千日醉”的迷香之毒,见此情状,立即说道:“妈不必着忙,
先躺下来,女儿已把解药给你带来了。”
冷雪梅道:“是那老贼将解药给你的吗?”夏凌霜道:“不是,是王伯通的女儿偷给我
的。这事很有趣,待你好了,我慢慢悦给你听。”夏凌霜有点奇怪,母女劫后相逢,多少话
要说,她母亲别的不问,却先问她解药的来历,而且疑心是皇甫嵩送的。夏凌霜心想:“莫
非我妈被囚禁了多时,神智都糊涂了。皇甫嵩这老贼岂肯将解药给我,还用问吗?”
那解药灵验如神,冷雪梅服下之后,气力便渐渐恢复,她坐了起来,揽住了女儿道:
“霜儿,得你无恙,我就放心了。外面这人是谁?”夏凌霜低下了头,说道:“是你的女
婿。妈,请恕我未曾禀告于你,我已与霁云成了婚了。”
正是:相见如同隔世,可怜母女相逢。
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旧雨楼 扫描,bbmm OCR,旧雨楼 独家连载 潇湘书院·梁羽生《大唐游侠传》——第二十五回 龙蛇混杂疑终释 乳燕孤飞意惘然
梁羽生《大唐游侠传》 第二十五回 龙蛇混杂疑终释 乳燕孤飞意惘然 冷雪梅说道:“像霁云这样的好人,是打起灯笼火把也难以找到的。得婿如此,尚有何
求?霜儿,你终身有了依托,我的担子也可以放下来了!”在黯淡的油灯光中,夏凌霜看见
她母亲的脸上露出笑容,但她最后那一句话,却又似乎带点感伤的味儿,夏凌霜不由得任了
一怔,随即想道:“我自幼没有父亲,母女俩相依为命,难怪她听得我的婚讯,又是欢喜又
是感伤了。”
冷雪梅再问道:“外面还有些什么人?”夏凌霜道:“段伯伯夫妻和卫老前辈也都来
了,段伯伯正在和那老贼动手,他们夫妻联手,也许已经把那老贼杀了。”她们母女本是握
着手的,夏凌霜说话之间,忽觉她母亲的手指微微发抖,禁不住又是一惊,问道:“妈,你
怎么啦?”
冷雪梅叹了口气,道:“是珪璋来了,我,我……唉,我怎还、还好见他?”
夏凌霜道:“段伯伯是爹爹生前好友,妈,我不明白你为什么不愿意见他?”
冷雪梅忽地叫道:“我,我好恨啊!”夏凌霜惊道:“妈,你,你恨谁?”冷雪梅道:
“我恨那皇甫老贼!他,他害了我!”夏凌霜听母亲忽将话头从段珪璋拉到皇甫嵩身上,觉
得有点突兀,她呆了一呆,忽地想到了一种可怕的事情,不由得浑身颤抖。
冷雪梅蓦地跳下床来,咬牙切齿地道:“我要亲自杀那老贼!”夏凌霜赶忙扶着她,说
道:“妈,我替你去杀他吧!你再歇一会儿。”冷雪梅嘴唇微微开阖,似乎有什么话要说,
却终于没有说出来,只把女儿的手甩开,使跨出了房门。她现在气力已经恢复了四五分,可
以走动了。
南霁云和那道士恶战,双方功力不相上下,杀得难解难分,但那道士心中有所顾虑,时
间一长,不觉露出怯意,这时听得冷雪梅母女的脚步声走来,更为惊恐,虚晃一招,便想冲
出洞去。
南霁云如何肯放过他,一声喝道:“妖道往哪里跑?”立即挺刀扑上,那两扇石门紧紧
关闭,虽然可以从内边打开,但也要费一些时候,那道士猛然省觉:“我真是糊涂了,从正
门怎能逃得出去?”说时迟,那时快,但觉刀风飒然,南霁云已是到了他的背后。
那道士使了个“凤凰展翅”,双钹向后斜飞,但因应招稍缓,双钹未合,便给南霁云一
刀从中间劈进,正中他的左肩,将肩胛骨都劈得裂开了。那道士似受伤了的野兽一般,狂曝
怒吼,拼了性命,将南霁云冲开两步,转过方向,向后洞奔逃。
洞中漆黑,而霁云虽是本领高强,在这洞中却不如这道士的熟悉,他一刀劈空,这道士
已冲了过去,拐了个弯,身形没入黑暗之中。
这时,夏凌霜和母亲刚刚走出密室,便听得南霁云的传声叫道:“霜妹,留神!妖道向
后洞逃走了。黑暗之中,防他偷袭!”
果然,这声还未了,便听得轻微的暗器破空之声,无数游丝般的光芒突然在黑暗中如火
花迸现,那道士已是将一把梅花针向她们撒来。
夏凌霜一个闪身,同时拔剑,忽觉剑鞘空空,只听得她母亲厉声斥道:“龟元妖道,你
是那老贼的帮凶,也须饶你不得!”声音一发,便见一道银虹飞了出去,紧接着一声骇人心
魄的叫声,那道士已给长剑穿过心胸,钉在石墙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