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脚的似乎是在争论什么。
铁摩勒是在高山上长大的,又是自小就练习暗器的,目力极佳,那几个人围作一堆,有
一个人的脸朝着他的方向,铁摩勒在马背上一眼望去,不觉心头一震:“这不是展元修吗?
咦,却怎么不见王燕羽?”
铁摩勒这才明白,原来他这匹黄骠马害怕的乃是展元修,铁摩勒笑了一笑,拍拍马儿的
颈项,说道:“这个人现在已经是我们的朋友了,他不会再害你了,你放大胆子,上前去
吧。”
当下,铁摩勒将帽沿一压,遮着了半边面孔,双腿一夹,快马疾驰上去。这时,那些人
争论的声音已隐约可闻,忽听得一个甚为熟悉的冷笑声音道:“小展,你想要人家的姑娘,
却不管人家的父亲,天下哪有这等便宜的事?”
铁摩勒又是心头一凛,说话的这个人正好转过脸,活脱脱像个大猩猩,却原来正是精精
儿!
只听得展元修的声音随即说道:“你别胡说八道!我与你们河水不犯井水,我展元修虽
然不是什么英雄侠士,但也绝不为虎作怅!”
精精儿打了一个哈哈,嚷道:“谁不知道你想要王伯通的女儿?你既然在龙眠谷中救了
他的性命,为何不帮忙到底!哈哈,为虎作怅?你骂我不打紧,但这句话岂不是连你的岳父
也骂在里头了?”
铁摩勒一声叱咤,黄骠马箭一般地冲去,那些人突然见这快马飞来,都吓了一跳,精精
儿双眼一翻,喝道:“好小子,原来是你!”
说时迟,那时快,铁摩勒早已翻身下马,拔剑出鞘,喝道:“精精儿,你这叛国奸贼,
好大的胆子,竟敢到天子脚下的地方!你又在打什么害人的主意了?”
精精儿大笑道:“铁摩勒,我知道你就要来做御前侍卫,但你还未曾上任,就要给皇帝
老儿卖命了吗?”
铁摩勒大吃一惊,郭子仪保举他做御前侍卫,这是非常秘密的事情,想不到精精儿竟已
知道!
精精儿笑声一收,紧接着冷冷说道:“凭你的本领,你要给皇帝老儿卖命,只怕也未必
能够!”话声未了,倏的就扑上前来,手拿一翻,一柄精芒耀目的匕首已握在掌中,向铁摩
勒刺出。
铁摩勒知他匕首锋利,长剑一招“春云乍展”,避开正面,侧刺他的腰胁,精精儿又哼
了一声道:“绿林世家铁昆仑的儿子来做御前侍卫,这也真是奇闻。”
精精儿一面出言讥讽,手底依然毫不放松,就在这刹那之间,他的匕首已接连攻击了七
招,每一招都是指向铁摩勒的要害穴道。
铁摩勒大怒,长剑挽了一个剑花,一招“雷电交轰”,向精精儿猛劈过去,同时喝道:
“我姓铁的给皇帝老儿卖命又怎么样?总胜过你给骚鞑子胡儿卖命!”
铁摩勒这一招是磨镜老人所独创的剑法,将剑法化为刀法,长剑当作大刀来使用,钢猛
之中又带着三分柔劲,端的是厉害非常!
这样刚猛而又轻灵的剑势,饶是精精儿也不敢和他硬碰,可是精精儿的轻功却比铁摩勒
高明得多,铁摩勒一剑劈去,只见精精儿的影子一闪,已是劈了个空。精精儿倏然间就绕到
了铁摩勒的背后,冷笑道:“你这些话拿来骂我,却是骂错了人!”原来精精儿本来就不是
汉人,他是西域康居族猎户的一个私生子。生下来就被抛弃深山,是山中的野人将他养大
的。
冷笑声中,精精儿出手如电,匕首直指到了铁摩勒的后心,幸而铁摩勒应招也够机警,
一剑掷空,立即反手撩去,‘哨’的一声,碰个正着。精精儿那把匕首名为“金精短剑”,
锋利非常,铁摩勒的长剑给他削了一个缺口,但终于将他这一招化解了。
铁摩勒将长剑抡圆,使出了八八六十四招龙形剑法,这套剑法的特点是招数连绵不断,
使到疾处,端的有如长江大河滚滚而上,精精儿接连冲击了好几次,都未能攻破他的防御。
铁摩勒的气力比精精儿沉雄,但精精儿的身手却比铁摩勒更为矫捷而且他惯经大敌,不
论在武功上和经验上都还要比铁摩勒稍胜一筹。不过铁摩勒除了气力沉雄之外,又胜在有一
股锐气,正是初生之犊不畏虎,纵使是面对强过自己的敌人,他仍然是奋不顾身,攻多守
少。精精儿自忖胜算可操,还不敢真的和他拼命。
精精儿那两个伙伴看了一会,忽地一齐扑上,两翼攻来,精精儿眉头一皱,正要装腔作
势,叫他们退下,那两个人已先自嚷道:“我们知道你老不必帮忙,但这小子是我们当家的
仇人,在龙眠谷中,他老人家险些给这小子伤了,我们是来为当家的报那一剑之仇!”
绿林规矩,寨主受辱,属下都有给他报仇的义务,加以精精儿也想早一些将铁摩勒拿
下,好与展元修续谈,所以,经他们一二人这么一说,也就不再阻拦。
这两人都是王伯通的心腹勇士,一个叫做韩荆,一个叫做邓奢,韩荆使的是三节棍,邓
奢使的是厚背砍山刀,都是威力很大的重兵器。他们一加入战团,精精儿登时如虎添翼。
铁摩勒对付精精儿一人,已经难以抵敌,何况再添上这两个高手。激战中,邓奢一刀砍
到,铁摩勒横剑一封,将他的厚背砍山刀荡过一边,可是铁摩勒因为横剑削出,中路已露出
空门。那精精儿何等很辣,一见有机可乘,立即欺身直进,匕首一送,一道蓝艳艳的光华电
射而出,直指到了铁摩勒的胸口。只听得叮咣一声,铁摩勒的护身甲已给戳穿,刀锋划过胸
口,皮肉也伤了少许,鲜血泪泪流出,沁红了外面的衣裳。
精精儿哈哈大笑,匕首盘旋飞舞,再向铁摩勒刺去,这一招更其厉害,竟是迳刺向铁摩
勒的咽喉。
但精精儿这一招刚刚发出,猛然间便觉得背后有金刀劈风之声,精精儿武学深湛,听风
辨器,便知是有高手乘虚袭击他的背心大穴。精精儿也真了得,一个盘龙绕步,身形疾起,
背后刺来的这一剑已落了空,而他的匕首仍然退向铁摩勒刺去。
可是如此一来,他匕首上的劲道已减了几分,准头也歪了少许。铁摩勒一招“举火撩
天”,长剑上刺,不但将他的匕首格开,剑锋还穿过了他的衣襟。
这几招迅着电光石火,精精儿站稳了脚步,这才看清楚袭击他的人竟是展元修。精精儿
不禁大怒喝道:“姓展的,你怎的吃里扒外啦!”
展元修冷冷说道:“一来因为他是我的朋友,二来因为我是汉人!”他不待精精儿再
说,已是如影随形,跟踪追到,又一剑向精精儿刺去。
精精儿气得哇哇大叫,但展元修的武功也极其了得,他的剑法虽不及铁摩勒的精妙,功
力则在铁摩勒之上。精精儿被他们二人同时夹攻,尽管七窍生烟,也只得沉住了气应付。
韩荆、邓奢急忙过来帮手,展元修反手一剑,跟着一掌拍出,他这剑底夹掌的功夫是家
传杀手,这两个人如何抵挡得起?只听得“咔啦”一声,韩荆三节棍的头一截已给他一掌劈
断,邓奢更惨,虎口中了一剑,厚背砍山刀飞上了半空。
展元修喝道:“看在我师妹的份上,我不杀你们,快滚!”韩、邓二人见展元修翻了
面,他们都是知道展元修的来历的,即算未曾受伤,也不敢和他对敌,何况他们又确是技不
如人。当下,这两个人果然如奉圣旨,哭丧着脸,就退出了战团,并向精精儿嚷道:“大水
冲倒龙王庙,自家人打自家人。小的左右为难,只有先回去向当家禀告,请恕我二人失陪
啦!”
精精儿“哼”了一声,匕首向展元修一指,冷冷说道:“亏你还敢提起师妹,我看你还
有甚么脸皮去见她的父亲?”
展元修喝道:“这是我的事情,不用你管!”精精儿惯会乘暇抵隙,趁他说话的当儿,
那一招虚招突然化实,剑光疾吐,使出了一招“丹凤朝阳”,精金短剑指到展元修的胸口。
铁摩勒的经验不及精精儿,但比展元修却又较为丰富,他知道精精儿狠辣狡狯,早就全
神贯注地盯着他,一见精精儿移步换招,立即长剑挟风,“呼”的一声,向精精儿背心刺
去。
这一招是攻敌之所必救,精精儿迫得脚跟一旋,转了半个圆圈,匕首拖过,划破了展元
修的袖口,“咣”的一声,又恰好挡住了铁摩勒的青钢剑,在他的剑上,再添了一道缺口。
展元修道了一声:“多谢铁兄。”剑尖一起,合成了一道圆弧,再一次使出剑中夹掌的
功夫,向精精儿猛袭!
这两人同心合力,双剑齐挥,精精儿也给他们迫得喘不过气来,激战中但听得“蓬”的
一声,精精儿已中了展元修的一掌,接着又给铁摩勒一剑刺中他的肩头,只差半寸,就要挑
破他的琵琶软骨。
精精儿吓得冷汗沁肌,心中想道:“这姓展的小子已经横了心肠,翻面不认人了,他是
展大娘的儿子,我纵然能够杀了他,展大娘这个强仇也是结不得的。”
心念未已,展、铁二人双剑又到,精精儿匕首一封,身形突然倒纵,他的轻功果然已到
了炉火纯青的境界,铁摩勒的剑招先到,精精儿那炳匕首碰着了铁摩勒的青钢剑,惜了他那
股猛力,去势更快,待到展元修的长剑刺来,已是连他的衣角也沾不着。
精精儿扬声叫道:“姓展的小子,今番暂且饶你,待我见了你的母亲,再和她评理
去。”
展元修助铁摩勒裹好了伤口,再度向他致歉,铁摩勒笑道:“过去之事,不必提了。”
向那匹黄骠马招手道:“马儿,你也不应该记恨了。不是展兄,你和我都要遭那大猩猩的毒
手。”
这黄骠马甚通灵性,见展元修帮他的主人打退敌人,果然神气顿改,走过来摇头摆尾
的,似乎是表示已释了前嫌。
展元修哈哈大笑,但随即面色又沉郁下来,问道:“我妈怎么啦?”铁摩勒道:“她打
不过皇甫嵩和卫越两位老前辈,已经跑了。”展元修又望了铁摩勒一眼,半晌方始讷讷说
道:“铁兄,你下山来,路上可曾碰见我的师妹?”
铁摩勒道:“我也正想问你王姑娘呢,我只道她是和你在一起的。”展元修面上一红,
说道:“她是为了你才上断魂岩的。我,我是为了成全她的心愿,才一把火烧了老家,并叫
仆人带口信给我母亲的。”铁摩勒这才明白,想是在展大娘追踪自己的时候,王燕羽也就跟
着追出来,而展元修则恐怕王燕羽还不能劝阻他的母亲,因此才叫那仆人捎来口信,以终生
不见母亲作要胁,阻止他的母亲向自己下毒手,然后毁家独走,避免与他们见面。
铁摩勒生怕误会更深,连忙说道:“断魂岩上,没有见到她的踪迹。既然如此,展兄,
你得赶快去寻觅你的师妹。”
展元修叹了口气,说道:“铁兄,我的意思你还不明白吗?我今生今世,是不会再与师
妹在一起的了。”铁摩勒呆了一呆,说道:“展兄,你和王姑娘本是天造地设的一对,你喜
欢她,她也喜欢你的,你怎的说这种话?”展元修木然问道:“你怎么知道她喜欢我?”铁
摩勒道:“她曾亲口对我说,她已答应了你的母亲,愿意嫁给你了。你的母亲还未告诉你
吗?”
铁摩勒是个直心眼儿的汉子,他却不想:王燕羽允婚他人,却先对他言说,这是什么意
思?这叫她所允婚的那个人如何受得起?
果然,展元修听了这话,神情尴尬到极,脸上一片青一片红,过了好一会,才忽地大声
说道:“铁兄,我师妹属意的人是你,你要不要她是你的事。我已然明白了她的心意,尽管
我喜欢她,我也不会令她讨厌我了。更明白地说,那就是我决不会再插进你们之间了。但愿
你好好的看待她。”
铁摩勒不善言辞,急得青筋暴起,连连说道:“这,这从哪儿说起?找、我是……”他
想说的是:“我是已经订了婚的人了。”但一想,若然这样说法,岂非又给展元修误解他要
是未曾订婚,就会对王燕羽钟情?急切之间,他实在想不出要怎样说才合适,展元修一声
“失陪”,早已跨上他的坐骑,向另一个方向走了。
铁摩勒正待策马追赶,展元修忽地从马背上转过头来,大声说道:“铁兄,我也忘记告
诉你一件事,你是新任了御前侍卫不是?精精儿他们要趁长安混乱,官家逃难之际,刺杀皇
帝老儿,你可得小心了!”
原来展元修在路上碰见精精儿,正是精精儿从长安探听了朝廷的虚实动静回来的时候,
精精儿就是因为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