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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吟也没什么朋友,去见了老滕,见了红姨,然后就是经常在海升楼遇见青面。
他跟青面之间有着一种难以形容的感觉,千丝万缕又相对无言。
凤吟在归化那段时间看着相似的城镇,深深地体会到了青面那种孤独与疯狂,对那些传闻也就不觉着奇怪了。
青面那段时间脾气却非常不好,他并不经常看着徒弟练拳,一直有应大带着。
但是他总会在徒弟练拳的时间进进出出,这个时间是最让人受惊吓的,因为但凡有徒弟练的走样
或者不够投入,青面二话不说直接就是一脚,没轻没重的,弟子们见他来了都打着激灵稳着神儿,肝儿都颤了。
但因为这样,却训练出来几个尖子,就是那没挨过踹的几个,于是老师不在时也越发张扬。
青面自己练得飘忽不定,但教他们的时间确实扎扎实实的正弓正马。
青面已经靠上了抽烟,只要一抽上烟就感觉精神百倍,他更爱到海升堂用袁老四的器具吸烟,
那可是上好的烟枪。
精致的雕花紫竹烟杆,头上是精致的古玉帽儿,翡翠的烟嘴斑斑绿绿,八卦楞的翠玉葫芦锅,被烟熏得已上了一层紫沁,摸索在手里凉滑硬朗,叼在嘴里透着丝丝的乡与凉爽,色头一舔一嘬那是百般的滋味涌上心头。
边上又有那含苞欲放的小姑娘,与那妖冶的娼妓不同,一副涉世未深的稚嫩之色,望上去赏心悦目而不起歹心。这年月,再食一颗红枣磕一个核桃,甭提多美了。
所谓酒色财气,在四爷这儿还有拳经可论,天下最逍遥之事,也莫过于此了,一袋烟过后,
施展些拳脚,似明日赴死,也无遗憾。
这间房的朝向刚好,阳光从微微开启的窗棂子间射进来,香烟袅袅娜娜,似世外一般。
袁老四取来两条烟枪放在八仙桌上道:“怎么样?”
青面把过来仔细看了看,做工相当精良,雕花的象牙杆儿,上边包着白银的饰箍,云纹片的底子,
那么小的一个地方外缘是一圈万字吉祥纹,中间打着对纽的螺旋,烟锅下是一圈一层地包着对纽叶形的托儿,如乳欲滴的白玉锅子刻着流水回旋纹,左右各一条无角的小龙围绕盘旋,从锅子到杆那银片上连带着七星的纽儿,每一纽又镶有红绿的宝石。
看样子不像中原货色,看着就稀罕。
又一条却是简朴至极,从头到尾却是晶莹剔透的白,给人一种迷迷茫茫的感觉,迷迷茫茫里又似乎透着点褐色的丝儿,就像心里的一处伤,死玉又非玉,带着那么一点油亮,再看两端,却是完全的一段胫骨,呵,这玩意儿有点意思。
拿在手里就不想松开,歪趟着身子对着那亮而把玩,看着看着仿佛那雕刻就变大起来,看着看着恍惚有物,似乎里边藏着另一个世界,这玩意儿邪乎,就在嘴里这么一叼就感觉外界的一切事物都与咱无关了。
自从见着死了那么多人,包括铁头都失踪了,想想一路走来的种种艰辛,青面算是看开了,开始享受所能触及的一切,真是今朝有酒今朝醉,任尔东南西北风。
袁老四见青面喜欢,呵呵笑道:“这都是他们从西边给捎回来的,这还有呢。”
又摆上一杆紫砂的,但是打了眼儿镶了金纽儿。这个时候再一摸那紫砂的质感,那黄金的纽儿在指肚上慢慢擦过,嘿,那叫一个得劲。
这么摸索着烟杆,又瞟一眼姑娘,那手感就又不同起来,索性拉过姑娘在那肉嘟嘟的身上捏上一捏,这叫一个过瘾。
把玩着玩意儿,又不失时机地论起拳来,这青面在山东的时候见识还真不少,接着这痛快劲儿,说得也是眉飞色舞。但说来说去,还是又回到伤心的那次。
青面中间就问道:“我与人比拳,无论输赢,或者对方是否使诈,我都有知晓。但与那回回虽然只是几个照面,但却始终难以置信。就我的拳,先不说刁钻诡异,就说我的拳脚,那是没有预示的。他就不可能察觉得那么准,似乎被他看透了一般。”
袁老四道:“高妙的察觉与反应确实有,但就那穆斯林来说却未必能达到。他之所以能以不动化解你的拳劲,那是他本来就不在乎你的拳脚。”
青面一听面露惊愕之色,越听不明白了。
袁老四习惯性的鼻子哼了一声道:“你不管拳路如何变,打得总是他的人。他不管你拳路如何变,他打得也是你的人!只要想法子能打上就行,根本不在乎你的手脚。也就无所谓料敌了,你怎么打跟他没关系,你有你的法子,他又他的法子,只是以他的功底,他打上你了就管用。”
青面恍然大悟:“那他发力就不用时机了,随势顺发,但我不信存在这种拳,这只是个幻想的理论。我才不信他可以随时随处凭空发力,只要他需要畜力畜势,我就可以利用这换劲的瞬间作文章。”
“你可以不信,但你确实也是让人打了!”袁老四很不在意地接着道。
说着无心,听着有意,青面哑口无言。
青面之所以长进神速,除了他能忍辱,不畏挫折之外,更重要的是他能听进劝告。深思了一会儿,青面道:“四爷,可否演示一二?”
“呵呵呵呵呵”袁老四一阵朗笑,“赶明儿呀,你先去找那七寸试试他。最近没听说吗?他跟他师弟练拳,飘忽起伏宛如游龙行空,惊鸿转向,你先去试试那个。”
“嘎巴”一声,青面一个高蹦起来,张手就捏碎了两个核桃,想起七寸他就隐隐不爽。
然后伸展了一下筋骨道:“四爷,我去去就来。”
出了门小风一吹还是有点凉的,青面使劲眨了下眼睛就摇摇晃晃地去了瑞昌的车马店。
门前人影晃动,青面也不管谁是谁,分开就往里闯。
他这样东倒西歪的一阵扒拉很多人被他扒拉得一个趔趄接一个趔趄,人堆嘈杂起来,斗场里两只小黑鸡正那撕咬呢,你啄我一口我还你一嘴,那劲头与此时的青面还真有几分相仿。
常玩斗鸡的那几个主儿一看有人气冲冲要闹事了,这比看斗鸡来劲呀,都朝这边看。
没等青面走到门口,七寸那个坛桶一般的师弟就迎出来了:“这位····”
还没说完,就见这对面一个脸色铁青的人就跌跌撞撞倒了过来。
青面从吸上大烟以后,那脸比以前又青了,说青是因为微微泛着那么一点透亮儿,没了那透亮,简直就是面色晦暗,看着就感觉要倒霉,瘟神一般。
青面也不管认识不认识,歪着身子这一靠就耍赖一般往七寸的师弟童安祺身上扑,童安祺是什么人,鬼精着呢,早就看出来了。心道,这小子看着一滩烂泥,实际有筋有骨的,他能很快找到人的中轴重心,一贴控制住迅速用身子砸过去的本事挺有火候的,扒皮的膏药一般粘人。
可就在青面歪砸过去的时候,那童安祺祺微妙地一偏闪,几乎都看不出来动弹,说夸张点,就是身子在衣服里那么一让,那青面心里猛然一空,就感觉那矮墩墩一人突然变细了一般,一个没留神自己就一头扑空栽过去了,还好是赖皮着没动大动作,也就是牛刀小试,青面手一扶那胖子的身子,后脚抢一步变前脚,换了个位置贴着童安祺就打算将失重的身子支撑住。
可万没想到这么干脆,“啪”一下如万丈高楼一脚蹬空,手懒洋洋一扶,那胖子却鱼一般出溜一下,虽然没见着动,但青面竟然没抓着,脚刚落地却被童安祺抢一步占了步眼,青面顺着刚才的砸劲,一个狗吃屎就往前栽去,虽然说起来是一系列调整,但说着慢,当时那动作多快,快到围观的人都没看出怎么回事,只看到是青面饮醉没了眼力准头,自己一头摔倒一般,就在将倒未倒之时,那童安祺双手一搀道:“你这是做什么。”
就这友好一扶,青面身子一转方向,横着就摔出去了,“嚓”一下,跌了个结实。
这一跌让青面醒了过来,他心里睁大了眼睛,紧咬着牙,但外形上依旧疯疯癫癫坐在地上往上看,翻着白眼喘着气。
童安祺并不了解他,就以为就是喝多了闹事的醉汉,转身就要走,却见这青面在地上一翻,一个骨碌滚着就过去了,双脚一搂竟将童安祺那左腿勾挂着夹了个结实。
也不说话,就死肉一般躺在地上,也不顾那地面寒凉。
童安祺蔑视地一笑,心道,跟我玩这小把戏,定住身子提腿一勾,“嗯?”这一拖竟没能拖动,只感觉青面的身子扒在地上一般。
那青面拧着麻花般的身子也感觉到了童安祺的窘迫,就一仰身子笑呵呵地看着,“胖子,我看你有两下子,看你那紧张劲儿,我扶你一下你还如临大敌一般,跟我扎什么架子,来!咱俩正八经来来。”
哈哈笑着腿一松,身子一蜷一展倒反一个跟头就站起来了,那利落劲儿不禁让人想起说书的讲过的一个好汉的绰号,“立地太岁”。
青面一翻而起不待答话还是刚才的动作,再次贴来,只是拳头一探,迅猛了多少倍!身子似突然长出来一节,拳风凌厉扑来,拳一落太快,那童安祺根本没料到会有这一手,确实看到了,也确实想接,但想接没接实在,双手推托,身子闪走避锋芒,青面那拳就蹭着身子打过去了。那青面也身子一转又出来一腿直奔童的下三路,童安祺步子一扣正赶上一那脚,腿脚巧妙地一拧转又侧避开锋芒,同时那手也打过来了。
虽说旁观者清当局者迷,但也得分什么情况,此时其中的滋味,只有这两人才知道,外人只是看个热闹,若能看出门道儿,那就得是行家里手了。
此时凤吟正在边上看着,这瞒不过他,那童胖子走的法子是手脚呼应,挽着花儿地配合,似乎每一次进攻都巧妙地推托开青面的拳式,又巧妙地或搬或扣拿住青面劲力传导线路上那么一丝紧要处,那步子身子不知何时就已经换了方位。因为不单是闪避,还须额外再引导一节,好让青面劲力出尖,回收不及,身子失势,坐以待毙。所以那动作幅度也不小,如此一来身手似拧成一个很被动的局面,但下盘又似吊起来的铅坠儿,“吐露”一下又翻拧过来,就给这筋儿松开了。
那青面虽然也闪转冲突,但手脚间却硬直的很,没有那种周身兜裹的整体劲儿。
那童胖子圆胖的身体却出奇地灵活,陀螺一般滴溜溜地转,好似浑身都是手,就没了破绽。
那青面就似狗咬刺猬,这头拱一下那头啄一下,起不到作用。
但再看时,发现青面也绝不简单,虽然无法取胜,却也掌握了局面。
那童胖子看似一发不可收拾地动作着,但那步子落处极为讲究,似每一步都经过深思熟虑一般,这就是所谓的功夫上了身。看那每一步都卡着青面的死角堵下去,再一动又巧妙地拦住了退路,手上的动作又恰恰切在这步眼上,似要把青面限制在一个夹角,但又看得出,却总未得逞,每到紧要关头,青面总能有惊无险地挣脱出来,而且貌似自己并不知情,这就有点意思了。
青面不粘人了,那童胖子却越走越黏糊,整个身子转起来就像一罐子胶蜜在罐子里晃动,有点黏稠,又自然流畅。青面再想拉开距离起腿脚却已经走不出来了,就连那东歪西倒的伎俩都难以施展了。
他提着小心用身子每一个接触点感受着那胖子的变化,胳膊肘七拐八挽地就不让那胖子摸实在,然后不失时机地拱一下,挤一下,虽说丑陋但却凑效,也憋着那胖子的劲不让他出,一来二回两人竟走出个难分上下。
打着打着青面感觉出那胖子的变化规律了。那胖子手护体挑掌托他胳膊,一托就后手直冲他心口,但他托得位置十分到位,而出掌的路线却非直线,而是顺着身子那一拧一转的弧线出来的,换言就是用身子转出来一掌。
青面也左右乱转,胳膊努力挣脱,让这童安祺摸不着路数,这还真就胡乱一弄给避开了。青面也知道,要不是自己这忽悠乱晃的还真就被打实在了,他也预感到了那一掌打上的后果。
但那胖子更巧妙的是,自己打他的时间,他那身子却反着转悠,总给他一个切线的弧面,如同一张无形的盾将自己的锋芒蹭在其外。
在这安全防御的前提下,那胖子左右连环一挑一托,换过身子又一挑一托,却又总想把青面的胳膊往自己身上掖,一扣一推青面的身子就得退,待一变化,那胖胖的小臂又巧妙一搓又给青面变了方向,整个过程仿佛是推小车一般,调整着就把青面控制住了。
今朝有酒今朝醉
凤吟回到家,听说的最多的就是他二叔手下的拳勇好手跟青面的两队人马全遭惨杀。
关于他二叔那队人马传得很神秘但知之甚少,而对于青面铁头那队人马却是津津乐道。
凤吟在一品道与海升楼等各处听了不下十个版本,有夸张的有嘲讽的,但也都大同小异。
凤吟在他奶奶那听到了认为最真实的版本,这老太太竟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