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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白衣年轻人始终没有说话,一开口却最是绝厉,细目忽然放出毒蛇也似的锐芒,垂首说道。
“你死定了。”
口气自然不过,彷佛在说著一件与自己无关的事情一样。
灰服汉子再也忍耐不住,一声虎吼,袖中短剑以不可思议的速度落入掌中,剑势抖发,快不及瞬目的顷刻间,便连刺出九九八十一剑,尽取老少两人的周身大穴,这一手“秋雨满山林”正是灰服汉子的成名绝技,也是他被称为“潇湘夜雨”剑客外号的由来,当年连城寨的十三大盗,便是在这一式之下同时伏诛,也是这一役为他搏得了白道七大剑客的美誉。
如果不是“冥岳门”和天下第三,他现在仍应是那个意气风发、击剑长歌的潇湘剑客。
回忆和剑势一起如浮光掠影般划过空间,在剑光斗盛之前,那名含笑迎人的白衣年轻人忽然抬起了头,眼中散发出一种狂热、残酷、虐亵的锐利光芒,那彷佛是混合天真与恶毒的双重色彩,在他眼中一闪而逝,随即他便像是什麽事都没发生过的低下头去。
老人露出那明显过长的舌头,舔了舔自己的鼻梁,嘿笑道∶“这种角色还不劳师兄您动手,让我来吧。”
荆悲回听到这句“师兄”,终於确定了心中臆测,同时也吓出一身冷汗。
——不会错了!这两人真的是……
情急之下,剑势去得更猛更疾,彷佛风雷劈落,已是豁出去的舍命打法,因为他很清楚,一旦落在这两个传说中的魔头手上,会是怎麽一个生不如死的下场?
老人和蔼微笑,满脸善意,忽地叹道∶“『风行剑派』最後一点仅存的香火,也要随著今天『潇湘夜雨』的死亡而熄灭,果真是诸行无常,不由人定啊!”
老人倏地出手。
一团灰影划开沈重剑压,如来自天外异界的奇迹,有如活物般“盯”向荆悲回剑势的七寸,只听得“当!”的一声如雷闷响,这斩风切雨的一剑,竟被老者枯瘦如骨的五爪硬生生箝制住!
荆悲回振腕欲收回短剑,顺便绞下对手五根手指,却发现剑身如被两块大石头牢牢压住,欲动半分亦是有所不能,他此刻更无怀疑,色变道∶
“大折枝手?!你是九大奇人之一的苍狗!”
老人轻笑道∶“老夫久未在江湖行走啦,没想到你们这些後生小辈还记得老夫的名号?”
荆悲回脸色愈发苍白∶“你是苍狗,那他一定就是白云了。”
“他”指的自然是站在一旁低首不语的白衣年轻人,後者听到荆悲回的说话,抬起头来,似笑非笑的道∶
“既然你已知道我们的身份,该死得瞑目了吧!”
仍然是那副大姑娘般的笑容,可是荆悲回却一点也笑不出来。
白云、苍狗,这两人在九大奇人中,是甚至比“魔灵”夜魅邪还要让人闻之色变的鬼见愁角色,这两人不但对敌人的手段凶残,出手不留活口,更兼以虐杀童男童女为乐,其恶行已到了人神共愤的地步。但这两人的武艺强横,兼狡猾成性,白道高手屡次派人追杀,只闹得血腥遍野、损兵折将,这一对师兄弟却是为恶依旧。到最後终於惊动了九大奇人之首的“玄宗”笑问天,“玄宗”亲自出手对付两大奇人,那一战的结果如何无人得知,只知道从此这一对无恶不做的邪人就此销声匿迹,而玄宗仍依旧过著闲云野鹤的生活,不过众人都相信,白云苍狗应该是在“玄宗”手下吃了大亏,这才肯稍收恶迹,因为他们心中,笑问天就是可以与“阎皇”君逆天比肩的人物。
荆悲回自己在投入“破狱”前,本也是名动一方的剑客,但是要和九大奇人中的两大魔头比起来,那却是足足差了一条街的距离。
荆悲回抽剑不得,当机立断,弃剑疾退,正欲发动他“燕子三翦”的成名身法逃走,始终静立不动的白云忽然一声冷笑,然後全身如吹羽般轻飘飘离地而起,看似去势甚缓,却能後发先至,整个人抢进前者怀前,便在彼此近无可近的距离间,轻轻一掌拍出,印在荆悲回胸前,跟著白云又像一朵浮云般飘了开去,脸上的表情就像他从未动过手一样。
荆悲回却像是一座崩掉的骨塔,整个人瘫在原地,再也无法移动半步。
苍狗拍手笑道∶“师兄的『小折花掌』又有进步,真是可喜可贺!”
他外表明明大上白云二轮不止,却偏偏每次以恭敬无比的语气称呼後者为“师兄”,听来十分诡异。
荆悲回额上冷汗涔涔而下,他此刻体内的痛楚实比千刀万剐尤为惨烈,却能忍住不向敌人求饶,嘶声道∶
“杀……杀了我吧!”
苍狗脸上露出慈悲为怀的微笑道∶“那怎麽行呢?我们还有好些事要问你呢。”
白云忽然一声不发的出手,闪电般扣住荆悲回的下颚,便听得“喀拉!”一声,後者唇颚已然脱臼,脸上俊美的笑意依旧,轻描淡写的道∶
“这样一来他便无法咬舌自尽,咱们也才可以慢慢逼供。”
苍狗竖起大拇指赞道∶“还是师兄考虑周到,师弟比起您来就差得远了。”似乎总不放弃任何能拍白云马屁的机会。
白云道∶“废话少说,把这小子背走,没得给旁人看到,走漏消息事小,误了这笔大生意可就不妙。”
苍狗嘿嘿笑道∶“当然,当然。”那模样,真像足了一只吐舌点头的老狗。
荆悲回全身骨骼尽碎,真气涣散,但白云却很高明的为他留下一点元气续命,毫无反抗能力的他,只能望著苍狗那张乾瘪枯瘦的老脸一步步逼近自己,一阵浓厚恶心的味道冲入鼻梁,便失去了他在这世上最後的知觉。
~第七章 霸王解甲~
君天邪依照与太史丹青的约定,从后门离开了太史世家,一路上并未遇到什么阻碍,正打算喘一口气的时候,却突然感受到不寻常的气息,转头望去,两只眼睛立时便像是被磁铁吸住了一样,再也舍不得移开视线。
“怎么招呼都不打一声就要离开了呢?太伤人家的心了吧!”
柔软而娇媚的声音,仿佛带着某种说不出的挑逗意味,配上慵懒而寂寞的表情,轻松适意的倚靠在红砖墙上,起伏优美的曲线玲珑有致,秀气的瓜子脸嵌上两颗闪亮的黑宝石,令人想不注意也难。
君天邪露出像小孩子作坏事被大人逮个正着的为难表情,苦笑道:“原来是你,太史真。”
太史真两手反插蛮腰,一副嗔中带俏的表情,气呼呼的逼近君天邪道:“原来你还知道是我!当年一句话也不留便离家出走,这几年来没半点音讯,好不容易见到你回来了,却待不上半天又要不告而别,你到底把我当成什么了?!”
君天邪露出招架不住的表情后退两步,脸上堆满讨好的笑容,心底却犯嘀咕道:“对啊!奶算是我的什么?为什么少爷要走,还得跟奶这泼辣妮子报备?”
当然这句话是不可能当太史真的面前讲出口的,君天邪并没有忘记“唯小人与女子难养也”这句至理名言。
太史真玉颈一侧,秋水双目仿佛垂泪欲滴,幽幽道:“这些年来你在外面逍遥自在,可从来就没有想过有人在……惦记着你吗?”
君天邪暗叫救命,应付女人的眼泪攻势他算经验丰富,但那是指能把对方骗上床的前提下,他可以时而温柔、时而霸道,总之是无所不用其极以达成目标,问题是他已经金口一诺答应太史丹青不会碰他女儿,在后者摆明大有情意的状况下,要他单方面的“自制”实在是难上加难。
太史真抬起比桃花更娇艳动人的脸庞,似泣似诉的道:“我对你的心意,难道你还不知道吗?”
被这样一个绝世美女在如此亲近的情势下告白,听着似能融铁炼钢的柔语情话,就算是世外高人或是得道高僧,恐怕也难免心动,更别提已有好一阵子未尝腥味的君天邪,只差没有直接立正升旗向太史真投降。
只是一想到太史丹青,他体内涌起的欲火又迅速被浇熄下来。
眨眨眼,君天邪装出一副真心有剩的表情,叹道:“其实这些年来,我也是常常想起真真奶的,只恨不能胁生双翅,飞回你的身边。”
“你会这样说,我真觉得高兴……”太史真把朱唇凑近在君天邪吹气可闻的距离,脸上。满是甜蜜笑意。
“只是,你为什么老要骗我呢?”
君天邪听到最后一句话,发现不妙时却已为时太晚,按在他胸膛的五根纤纤玉指,从原本隐而未发的真气,转为轻骑突出,仿佛银瓶乍裂水珠飞溅的异种真气。在君天邪来得及建起防御网前就侵入他的经脉,跟着占地为王般锁住贯通的关键,从实质层面来说便等于剥夺了他身体的自主性。
“可恶!竟是‘情巧心锁’!我怎么会忘了,她是太史丹青那个老狐狸的女儿阿!”
太史真偏头露出动人的笑容,可是在此刻君天邪的眼中看来,却仿佛是黄鼠狼给鸡拜年。
“为什么你们男人总是那么自以为是?那么好骗呢?”
君天邪眨眨无辜的大眼睛,在此情此景下还能笑得出来的道:“这个问题,可以等真真奶把我的穴道解开,我们再来好好讨论一般。
“我就是欣赏你的故作镇静,那种三两下就向我求饶的男人,实在是太无趣了!
待会可要继续保持下去,千万别泄气了!”
“惨了!我怎么老是碰到这种变态的女人?”
君天邪尽量露出淡定的笑容,从容道:“我怎么说也是令尊的客人,真真用这种态度对待客人,传出去恐怕对贵世家的名声不好吧?”
太史真半怨半嗔的道:“为什么用这种见外的态度跟人家说话,你可知道这样有多伤人家的心吗?”
“妈的!小贱货还真会岔开话题,看来是很难威胁到她了,难道我君天邪一世英名,便要栽在这臭丫头的手上?不行!一定要想想办法!”
“呃……真真,我们之间可能有些误会,奶听我解释……”
用说话来引开对方的注意力,然后突如其来的一声大喊,把世家内的其他人引来,让太史真投鼠忌器下放过自己,虽然这么做会让自己颜面尽失,可是为求自保也是不得已的选择。
可是太史真像是先一步洞悉他的行动,纤巧玉指再起变化,情锁功力由“手少阳肺经”扩散到全身经脉,仿佛花苞出芽般自然不受阻,在融合吞噬的过程中又能恰到好处的封锁原来的功力,一口气又封了君天邪身上几个大穴,当然,这其中也包括了哑穴。
得意的拍了拍君天邪僵硬的脸颊,太史真轻笑出声的道:“喔,差点忘了我们是青梅竹马,彼此都有一定的心灵默契,你说是吗?天邪。”
是你妈啦!君天邪生平第一次有想对女人破口大骂的念头,之前他虽然有动过奸杀的念头,但是骂人倒是真的破天荒头一遭。
太史真忽然一把将君天邪拦腰抱起,后者的体重在她于底就像是不费吹灰之力一样。
“再耽搁下去,给人撞见了就不好,天邪,我们换个地方冉好好聊聊吧!”
君天邪连最后一丝希望也跟着幻灭,终年打雁,如今却给雁啄瞎了眼,君天邪只差气得没有立刻晕过去,同时在心底祈祷太史真的变态倾向千万不要太严重,否则这一次必是凶多少。
太史真抱着君天邪,施展一泻千里的轻功,往一处竹林的方向奔去,君天邪认得那正是他当年寄宿在太史世家时,太史真最喜欢去游玩的地方,他也在前者半强迫半邀请的情形下,心不甘情不愿的当了几次“玩伴”,没想到今日会以这种方式重游旧地。
“早知道臭丫头长大后会这么变态,当初在这没人会来的地方,就应该把她先奸后杀了啊!”
脑袋中思考着相当恐怖的悔不当初,君天邪仍只能让自己像个布袋般被太史真提在手上,沿途景物飞快向两旁消逝,懊恼与愤怒逐渐消退之后,愈是冷静思考,便愈觉得这件事并不单纯。“小婊子的功力竟远超过我估计,恐怕不在天娇姐之下,但是在江湖上却声名不彰,是太史丹青有意隐藏世家的实力,还是另有隐情……”
太史真可不管君天邪心中打的什么念头,三拐两折来到竹林深处,一个甩手就把后者结结实实地摔到地上,后者摔得眼冒金星又无法张嘴喊痛,心底当然是又把太史真的十八代祖宗轮流问候过一遍。
太史真,出手解了君天邪的哑穴,与他几乎是脸贴脸的娇嗔道:“好啦!现在再没有别人打搅,我们总算可以好好‘谈一下啦!”
君天邪叹了一口气道:“说真的,奶到底打算拿我怎么办?划下道来吧!”
史真笑着拍了拍君天邪的脸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