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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在侧,却是可虑,偏又不肯听劝,心中强忍愁急。一则生性太强,言出必行;又以日前遇见指点自己的女仙语气,终局好似无害,恩主并因此得有奇遇。想到这里,心又略放。嗣见双方斗法猛烈,对头法力之高固出意料,与妖妇所说不同,临事稍微疏忽,必被波及;便妖妇所约救兵,也因仇人说出罪恶,生了嫌怨。幺十三娘虽是姨母,无如此人淫凶阴毒,六亲不认,犯了她忌,断无生理。就算仍念骨肉之情,一被发觉,必将自己带走。好容易累生苦修,元灵未昧,熬得孽消难满,不久即可改投正教,如何能随她去?不论她心意善恶,均不可惹。先前未接回音,妖妇断去一臂,狼狈异常,明知久必不免,始终未想逃走,疑有别的原因。只要妖妇不将暗号发动,便不算违约背信。最好不等救她,即遭恶报,才可平安无事。正在盘算,委决不下。
沈琇胆大异常,因与眇女多生师徒,怜爱大重。正看双方斗法,有兴头上,偶一回顾,眇女满面忧急之容,便掩近身侧,意欲慰问。眇女也在外望,出神想事,没料到她已然允诺不动,仍然掩来,心中一惊。恐她出声,又无法说,急得双手连摇。沈琇已到了身旁,顺手扶竿而立。眇女心想:“劝必不听,转不如二人同在一起,省得彼此悬念。
照妖妇神情,似是恶贯已盈,不逃等死,也未可知。此虽应有之孽,为了师父恩主安危,说不得,只好见机行事了。”初念刚有一点活动,妖妇暗号已发。眇女正面向沈琇,令其伏得低些,没看墙外,更不知对方三人全暗设有移形代禁法物。此举只能暂时将她剩余的双腿一臂保住,不致立即分尸,并不能借血光遁走。而对方邪法又高,发动神速,如何能行?沈琇偏是记准眇女前言,人又好奇,手正握竿而立。妖妇暗号一去,竿上立冒火光,振动起来,眇女正打手势,没有留意,一见竿有反应,方才失惊。沈琇年轻喜事,手疾眼快,一见竿动火发,立即随手往外甩去。那本是妖妇设的替身,并可惜着死鸡血光遁走。做梦也没想到,仇人罗网周密,应变尤速,终仍不免惨死。沈琇甩竿处,只见竿头上起了三道血光。雄鸡一声急叫,鸡便分裂飞去。同时一溜黑烟斜射上来,其速如箭,迎着半段残鸡的鲜红血光一闪,待往自己这面飞越过来。猛听下面胖老头厉声大喝:“何人大胆,助此淫凶?”立有一片碧光迎面飞来。
眇女早知闯祸,情急万分。刚刚挺身迎上,口喝:“我是阂烈之女眇女,手下留情。”碧光到处,胖老头也已飞起空中,须发皆赤,甚是忿激。左肩摇处,所佩短篙尖上,立射出大串碧绿火星,先朝黑烟射去。也不知听清眇女的话没有,跟着手一指,漫空暗碧光华,便有一片往二人头上压下。眇女见对方不理,本可逃走,因为不舍沈琇,明知无幸,立志舍身救主。忙喝:“事情是我做的,与这位小姐无干。”不但不退,反由脸上发出灰黄二色的烟光,连身往上撞去。
那暗碧光华乃鬼母所炼独门碧磷砂,一沾人身,休想活命。第二代门人只传了魏皓一人,甚是珍秘,到手从未用过,鬼母也因此看重他些。先对三妖妇均未取用,因见仇人逃走,情急暴怒,知道黑七煞门下最精化血飞遁之法,事前并还无须行法,只消对敌之前,与一同党约好,不论牲禽,绑上一个备用,到时不济,即可借以代死逃走。一则恐迫不上,二则心想仇人同党必非善良,忘了隔墙人家。此砂乃千百年古墓阴磷与赤尸之气所炼,能由心灵运用,神速无比。仇人逃路已被看出,必须此宝始可追上。愤极迁怒,本想连助仇的人齐下毒手。耳听下面乱喊,先未在意。及至目光到处,瞥见土山上立着日里所见女子,另一瘦小眇女孩带起烟光,往上迎来。心方一动,碧光下压,势已无及。追仇心切,方想事已铸错,一面急收,一面仍自前追。本来眇女必死,沈琇也未必能保。眇女眼看碧光迎面,胖老头的人影已自头上飞过,方想:“我命休矣!”这时二女情势危急万分。就这心念微动,碧光盖顶,生死只差一瞬的工夫,猛听身后震天价一声霹雳,带着千百丈雷火金光,电也似急,斜飞过来。眇女立被震落地上,惊遽中瞥见碧光向空四散。胖老头和先逃妖妇两条人影,先后倒退回来,自空飞过,往隔墙坠去。
二女只吓了一大跳,并未受伤。
眇女内行,知是正教中极有威力的大乙神雷,情知出了变故,双方妖邪俱都无幸,又惊又喜,忙喊:“恩主快看,不妨事了。”沈琇虽然胆大,见此情势,也颇惊惶。闻言忙赶过去一看,墙外地上倒着幺十三娘、天花娘两个妖妇,似已雷击死去。刘家婆不见。黑女、和尚,护身法火全散,也是震晕在地,刚刚爬起,随同神篙师魏皓,呆呆惊站在一起。妖妇邬二娘一臂早断,头脸已被雷火烧焦,身上也烧焦了一大片,跪伏在地,瑟瑟乱抖,神情似痛楚已极。这四人面前却多了一个容光照人,气度高华的道装少妇,似对四人发话。眇女一见大喜,忙对沈琇道:“那便是将来引进恩主的仙人,雷火金光便是她所发。快去拜见。”沈琇见那道装少妇仪态万方,宛如神仙,由不得心生向往,闻言大喜。无如土山隔墙尚有丈许,两面离地均高,看不出落脚之所,从未跳过。时当深夜,园门上锁,只得同了眇女,跑下土山。尚幸临着后门一带,围墙较低,眇女先纵上墙,再把沈琇援上,一同纵落。
绕到林内一看,妖妇已然裂成四片,尸横就地。少妇正向魏皓等三人笑道:“我念在昔年餐霞大师初入师门,偶因采药,误入妖山,承你师祖鬼母朱道友以礼相待,反赠灵药之惠;而她虽然名列四恶,平日为人颇讲情理,并不残杀生灵,为旁门中最知顺逆之人。虽然门人品类不齐,难免为她造下恶因,但非她的本心,法规也严,实是难得。
便你三人此次报仇,也颇近情。虽不合适才情急,妄施毒手,几害好人,临机也想挽救,并非肆无忌惮。妖妇惨死,乃是她死前妄想乘机报复所致。故此特加宽免。又因鬼母门下最忌向人服低,索性人情做到底,不令你们开口。你那师门至宝碧磷砂,被我毁去一半,实为救人,情出不已。谅你回山不好交代,可对令师祖说,此宝于她有害无益。日前我在东海推算各派气运,以她为人,必有超劫之望。不过事前必须多加审慎,似此阴毒之物,最好毁去,或是收回不用。并告诉她,南海玄龟殿易周道友日前托我寄语,令其留意丙丁之日。她闻此言,必能看我二人面上,容恕你们。令师祖不久兵解,左道旁门万不可恃。你三人以前已有两人受过芬陀大师与姜雪君道友的警戒,俱因你们比别的左道旁门为人稍好,方得脱身。今日幸遇见我,如换别人,照你们行法那等邪毒,本该惩处,能有一人活命么?这些死尸,由我埋葬。你们还有同伴,已早为我遣走,各自去吧。”三人同声称谢,答说遵命,径直往林外走去。
二女忙即上前拜倒。沈琇更是口称仙师,坚请收徒。话未说完,首被少妇一把拉起,笑道:“师妹,你怎才隔一世,便忘本来?还不如你那令高足么?”沈琇闻言不解。少妇一面唤起眇女,笑道:“当初佛波大师托人送你投生时,为你天性刚烈,曾将你灵光闭去,难怪茫然。我是你前生至友,今世同门荀兰因,外子妙一真人齐漱溟,也曾转劫多生,方始同返师门。你不久即有遇合,时机未至,不便恢复你的法力灵智。为践前约,且赠你灵丹一粒,稍悟夙因吧。”随取一丸丹药递过,手朝沈琇头上一拍道:“还不速醒。”语声清细,沈琇听去,却如轰雷贯耳,心神一震,不由省悟了好些。才知眇女最前诸生,曾在佛、道两门修炼多年,只因冤孽相寻,几遭堕落。两生以前,眼看遭劫,彼时沈琇也是一位散仙,怜她遭遇,犯着奇险,将她救出,法力又比她高,由此结为师徒。沈琇也因救她时造了恶因,师徒二人不久兵解转世,改投在神尼佛波大师门下。大师算出她师徒玄门中尚有好些因果,自己成道在即,为消前孽,任其为前生仇敌所杀。
一面重托长眉真人,等其转世收归门下;一面托神尼芬陀护她们元神,前往投生。本身随即证果。妙一夫人荀兰因乃她前生好友,此次专为践约,指点而来。只是经过详情,一时还想不起。不禁感激涕零,将灵丹咽下,改呼姊姊,坚邀家中一叙。
荀兰因道:“你那么豪爽的人,不久即可日常相见,何在此日时之聚,徒惊世人耳目呢。”随即行法,将手一指,陈尸之所立陷深坑,尸首下落,重又行法,复原封禁。
又命眇女当场拜师,仍用原名眇女,分别指示机宜。告以眇女父母近已改邪归正,令先回家省亲,可给她一点盘川。此女虽然年幼,久在江湖,人既机警,又会一点旁门法术,父母颇有人缘,决可无碍。沈琇应诺。眇女看出妙一夫人要走,忙又跪下道:“师伯说弟子师徒重逢,便是成道之始。但是师父此时是个富家少女,防身本领一点俱无,不久入山拜师,此去关山遥远,她一闺中幼女,岂不可虑?还望师怕多少传一点防身法力吧。”
妙一夫人道:“她前生法宝飞剑均为佛波大师收去,须她拜师以前,同你自往川边寻求。此行前半虽无危害,有了防身之具,壮胆也好,我原有此意。传法一层,她将来虽是本门弟子,在未拜师以前,不便私相授受,且尚有要事,传授也来不及。再者,学上一两样浅近的,反易惹事。现将我新得的一口宝剑,连同两枚太乙神针赠她,以备深山独行,防御蛇虎和寻常妖物之用,略壮行色吧。”随由囊中取出一剑二针递过。沈琇服了灵丹,益发领悟。见剑长尺许,晶莹如雪。那针长约二寸,托在掌上,宛如两根寒碧精光,耀眼生芒。各有匣套装存。知是神物,大喜拜谢。妙一夫人又传了用法,命即回家,照口诀勤习数月,即可由心收发运用,寻常妖邪恶物,当之立毙了。不过说她年纪尚幼,人山还须两年。又取两针,递与眇女道:“此针乃我用海底万年寒铁,与太乙真金合炼而成,共炼十二针,均已分赠友人,剩这两针,与了你吧。”眇女跪谢收了。
沈琇还在惜别恋恋,妙一夫人笑道:“师妹前途努力,我在峨眉山候你良晤了。”说罢,一道金光,人已破空而去。二女重又向空拜谢,喜慰非常。
沈琇在家中素来任性,这一明白夙因,问出眇女前生为师报仇,受尽苦难,终于兵解;想起前两生师徒情分,益发爱怜,便拉眇女一同回转,仍是越墙而入。东方已有了曙色,恐人看见,匆匆回房,把小时衣服取出,又把小婢唤起,命领眇女洗沐更衣,只不许对人说起。从此更不出门,每日晨昏定省而外,师徒二人便在闺中打坐,炼那剑和飞针。眇女本想先走,沈琇坚留将针炼好再去。眇女素敬师父,只得遵从。哪知日子二多,小婢见小姐忽然收了一个丑怪瘦小的女花子在旁,每日鲜衣美食,亲热已极,时常闭目对坐,一坐就是半天。往往坐到半夜不睡,并还常在天亮前同往后园无人之处,也不许人跟去,偶一偷看,便遭怒斥。又奇怪,又不服气,不敢告诉主母,便在背后向人谈说。到第十天上,便吃沈琇生母知道,喊去细问。本就不喜女儿,又见眇女丑怪,益发大怒,当时罚跪打骂,并将眇女逐出。正闹得凶,恰值沈父闯进,说女儿年纪渐大,应为留脸,此举不过出于怜贫恤苦,何故这等重打?互相争论,几乎大吵。后经嫡母劝开,但终不肯收容眇女。沈琇苦求不允,只得暗中给了些衣银遣走,师徒挥泪分别。越想家中越无趣味,恨不能当时人山,才称心意。无奈妙一夫人所说日期未到,飞针虽可由心运用,剑术未成,又不舍得老父,只得权忍一时。
过了两年,沈琇飞剑早能自行出动,收发由心。向道之心更切,每日勤练,除问安外,房门不出。仗着前生法力虽失,门径修为还想得起,又经仙人指点,不消半年,已有根基。沈父本怜爱她,见她自从眇女走后,日守闺中,轻易足不出户。先以为快成人的姑娘,当着仆婢受责,羞愧气在心里,还不知女儿生有自来,不久即去。惟恐闷出病来,这日特意带她一人出门游玩,就便劝勉。始而沈琇推托说不想去,后经催促,方始走来。日常问安相见,沈琇急于用功,老是略坐即去。沈父不甚留意,日间多在书房,或集文酒之会。父女相见之时极少。当日唤往书房,本心是想察爱女有无忧郁气苦,再带出去,游船散心。及至对面一看,容貌未变,但是神采焕发已极。尤其那炯炯双瞳,隐蕴精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