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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绸在一旁看得生趣,忍不住就问:“你与那穿黑衣服的,怎么就有这么大仇恨?”
李宏眉头微微一皱,忙伸手拦住正一边说一边往前探身的红绸:“实在冒昧……红绸……岂可无礼?”说时通身一股大宗师的气派自然流露,似乎是在教训弟子一般。
红绸生性高傲,脾气跟她师叔一般火爆,闻言似要发作,只在强忍。那广凌却是好脾气,微微叹了口气:“都是一个女人惹的祸!”
红绸一听越发来了兴致,兴奋得声音都高了八度:“怎么?你们兄弟为了一个女人争风吃醋,继而大打出手?”
不远处穿黑衣的男子因为被缚,所以身不能动,但闻言却冷哼了一声,骂了几句难听的话。
广凌看了一眼自家兄弟,又看看眼前的红绸几人,只觉得三个女子虽然表情各异,但无一例外地流露出想一探究竟的神色,忍不住又叹了口气:“非是如此,此事与我原本也没有什么关系。”
“快说快说!急死我了!”红绸嚷道。
几人站在【拾剑崖】旁,听广凌娓娓道来。广凌其实口齿伶俐,条理清晰,不过盏茶的功夫便将前事备述。原来大约二十年前,广凌的兄弟广泽下山行道,路上遇到了一个旁门女弟子,二人坠入爱河,许下了终身。无奈广玉夫妻却对这个女修十分不耐,百般阻挠,不许儿子与她来往。一来二去,父子反目成仇,广泽愤而下山。
广玉子乃是须弥道人的真传,剑术超凡脱俗,与其兄广阳子一般的威名赫赫,自家的底蕴深厚至极。因为次子广泽离山,便将一身所学尽数传给了长子广凌。如今广玉子和广阳子兄弟二人俱都闭关静修,不问世事。广阳子膝下无子,眼看着广凌便要执掌须弥剑宗,那广泽便寻上了须弥山来。
且说广泽若干年前离山而去,与那女修同宿同栖了没有几年,便因言语争端,又各奔了东西。到那时广泽才幡然醒悟,觉得自己到头来人财两空,好不失落。因见父亲将自家所学尽数传给了长兄,便心生妒火,寻回须弥山拜见父母。广玉子见广泽不堪大用,心中不喜,不愿将绝学传他,广泽便心生愤懑起来。
“就算我与你有些不睦,但我与广凌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弟,如何就厚此薄彼至斯?无论何种绝学、财宝抑或法器都该有我一份才是!”遂大吵了几架,含着愤恨隐在须弥山左近,等到广阳子与广玉子闭关后,这才再次趁机寻衅而来。
广凌自觉兄弟的确吃了些亏,但父命难为,无可奈何,于是唯有争斗之时尽量容忍而已。
广泽一边听一边怒骂:“虚伪的小人!你得了那许多好处,还在这里说嘴?我就算离山而去,父母之物难道不该有我一份?父亲与我争嘴,一时气愤,故而不传我绝学,你作为兄长的难道就要独吞我须弥山的至高剑术?于情于理,我都该有一份家产!”
广泽骂骂咧咧,粗鄙不堪,惹得李宏皱眉,引得曲杨挤眼,害得广凌冒汗。广凌乃是正人君子,守的是圣人法度,他虽觉得自家兄弟无状无礼,但所言非无道理。一母同袍,自然该有继承父母绝学的资格。可惜,为了一个女人,引出这许多纠葛争端。
曲杨听完,连连摆头,一脸的不屑。摔琴紧锁眉头,微露无奈之色。红绸则是脸色微愠:“俗话说,天下无不是的父母,既然父母不愿传他剑术,他怎能来赖你?好不要脸的兄弟!”
黑衣的广泽嘿嘿冷笑:“好一句‘天下无不是的父母’?父母既生我,就该与兄长平等对待,就算我结交了他们不爱的朋友,又凭什么横加指责?……”
红绸反唇相讥:“你自己交友不慎,却还冥顽不灵,又跟兄长私斗,真是个败类……!”
广凌不由得又叹了口气:“见笑了!”
李宏不愿红绸参合此事,忙出言道:“各家自有难念的经,不可一言以蔽之。……误会既然解释清楚了,那咱们寻路回山,冷泉镇那里还不知如何了呢。”说完,就与广凌告辞,就带着几人遁云而去。
第四十三章 闲坐云头
飞出须弥山,摔琴不解地问道:“同袍兄弟竟会为了剑术反目成仇至此?”
李宏轻笑一声:“这须弥剑宗虽算不得道门巨擘,但在剑术一途却是登峰造极。那须弥道人乃是【崖山】高人,他的传承自然非同小可?……天下至大,法理各不相同,以己度人固然不错,但难免偏狭。天然宗内的法术是任由弟子选学,但在很多地方,高深的剑术、法术却是不传之秘,如何不捉紧?”
摔琴点点头,似在思索:“如此说来,倒也情有可原。虽说是那广泽为人凶恶无理,但父母的传承他想要承接一份也算人之常情!”
红绸一撇嘴,不屑地嘲笑道:“父母传承也不是天经地义就该如此的。他与长辈闹翻,长辈不愿传授,也是人之常情嘛。”
“话虽如此说,理虽如此讲,但人心之事,又岂是道理可以完全解释得通的。”摔琴扭头望了一眼【拾剑崖】,露出些许向往之意:“那广凌倒似个谦谦君子,看来正道名门,也不都是我们想象中的尽是虚伪与无趣之人。”
“呸,人心隔肚皮。修道之人的心思更难猜度,小心被人骗了!”红绸不依不饶。
摔琴摇摇头:“借用刘满的话说,你的言辞举动无疑暴露了你的人性……还有你生活的环境……整日以阴谋揣度旁人的人,如果不是自己天生奸恶,那必然是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
“你!”红绸气得脸色微变,扭头嗔道:“刘满,这话是你说的吗?”
李宏无奈地摇摇头:“虽是说过,但万般皆有度,凡事有例外。我这话也不是全然正确。”
曲杨冷哼了一声:“别的不说,广凌那小子的剑术倒是着实厉害!”
“山外有山,人外有人,切莫做了井底之蛙!”李宏趁机说道:“以剑术论,须弥剑宗固然厉害,但仍远未及独步天下的程度,普天之下,厚土之上,这等剑宗也还有不下四、五家呢。前我说你等的剑术尚未大成,你们犹自不信,如今开了眼,总算识得些分寸了吧。”
曲杨嘴上不服,心中却已经松动。之前在天然宗内,几乎所有人都嘲笑刘满不知天高地厚,彼时刘满不予争辩,如今看来天然宗众人真有‘蜩虫不晓天地广阔’的嫌疑。
几人正说话,身后忽然传来一阵破空雷响,转身一看,竟是那广凌御剑而来,口中高呼:“几位稍候!”
遁光迅捷如电,转眼来至近前。广凌举手行礼,文质彬彬。曲杨虽然仍显得满不在乎,却也暗暗对李宏口中所说的‘正道风范’有了几分自己的理解。
“几位稍待。”广凌淡淡一笑:“刚刚刘满道友说起身神教的事,我突然想起几年前与他们打过交道。那身神教的人行事颇有几分邪气,我思前想后,不如陪诸位走一遭。若是有用得着在下的地方,我也可以尽些绵力。”顿了顿,他又补充说:“舍弟已经被我放开……我也实在怕他缠我,所以寻个地方躲一躲。”说时,一脸的尴尬。
“你倒是很实在嘛!”红绸打量了一遍广凌:“看你长得还算齐整,我没意见!”说完看了看李宏。
李宏年岁最小,但俨然已经是一行人的首领。他自从用了神遁遁法,法力一时枯竭,正在担心斗法之时会力有不逮,此刻闻得广凌愿意同行,自然无不可,于是笑着回应:“道友愿意同行相助,那真是再好不过了!”
广凌喜道:“既如此,在下学过一种携云之法,不如就由在下施力,大家同行?”
李宏点头称善,于是四人收回云驾与剑光。与此同时,那广凌双臂一展,顿时一股浮力生出,顷刻化作一片半云半雾的氤氲将众人裹住。
云在空中漂浮,乃是无根之木,风吹云动,刹那间便遁去了百余里。若是留云、驻云、转云之术学得不精,一准错过目的之地。
摔琴几人总算得闲,凭着云雾中的浮力斜歪着打盹,唯有李宏和广凌精神抖擞,有一句没一句的闲聊。
“刚刚兄台如何知道我与广泽乃是亲兄弟?”
“我看你处处留手,时时忍让,便料定你二人必大有关联。及至看到你二人的长相,虽只有五、六分相似,但都得了剑术真传,尤其是起手式十分雷同,想必幼年是得同一名师指点,故而猜测你们是兄弟!”
广凌出身不凡,眼界高,目光准。他一早便觉得李宏来历不浅,刺客闻言更深以为然,于是试探着询问。
李宏无需思索,随手扯了个旧幌子,说自己幼年得高人传授,所以对道门之事了解三分。其实这类事情,李宏经历过多次,如何编排自己出身已有定律,必定是往自己熟悉而且已经离世之人说事。
果然,广凌闻言追问是何人道统。李宏微微一笑:“不瞒世兄,我得的乃是【苍茫山】治世长老李宏的道统。”这话虽不实,却也不假。李宏自己得了自己的道统,天经地义。
广凌脸色一变,原本跪坐云头的身子直立起来,恭恭敬敬地朝着李宏行了一礼:“如此算来,我改称呼您为师叔才是!”
前一世的李宏与须弥道人乃是平辈至交,而广凌乃是须弥道人之孙,所以称呼这一世的李宏为师叔才是合乎礼法的。
李宏端坐云头坦然地接受了广凌的一拜。
“可叹,李宏前辈十余年前遭了劫难,身死道消,使我道门少了一根擎天博玉柱,缺了一栋架海紫金梁啊!”广凌十分惋惜,在云上扼腕不已。
李宏闻言也‘感同身受’,叹口气道:“我得前辈道统实属偶然,乃是前辈遭劫后一丝灵元带着术法落在我的身前。其实我也无缘得见前辈尊荣。”这句话便解释了为何不到十三岁的刘满会承袭李宏道统。李宏对此早有算计,做到了滴水不漏。
此事在道门常见,广凌也不疑有他,正色而坐:“不久前,崖山红真人前辈也遭逢四九天劫,同样是身死道消。哎……这长生大道艰难,飞升不易啊。”
李宏此刻终于从广凌口中确认半年前天劫的由来,不由得心中唏嘘。自重拾心智以来,李宏也发觉这一世的自己更容易情绪波动,于是赶紧摈除杂念,将此事当作他人之观,生怕在广凌面前露情。
“师叔,你说这四九天劫怎么就这么难度呢?道门大贤无数,各个神通广大,可往往若干万年才有一、二人飞升成功……我等这样修剑道的,不敢奢望飞举紫府,倒也落得个清闲。……不过,转眼千年岁月便过,终究不是长久之计。”广凌感叹一阵,唠叨一阵,全然没有注意到李宏的脸色变化。“家伯父与父母都已有七百寿元,如今却不得不闭关修炼,期望能延寿一、二百载,不然也不至于留我一人看守门户。”
养丹温丹的道门正统,若是修入第三境,可在人间驻留三千载。修入第二境的可以享寿千余年。旁门修士,若不成丹,无论修炼元力、阴力亦或其他能量,无论是剑修、器修还是旁的修持,千年之数乃是大限的大限。所以广阳子和广玉子这样的剑修充其量还有三百年可活,必须考虑身后之事了。
曲杨本在闭目养神,突然睁眼笑道:“我天然宗虽不擅长争斗,但在延年益寿一途却是另辟蹊径。别看我们不养丹,门中前辈越过千年寿元的不在少数。就是活到两千年的也大有人在啊!”
广凌淡淡一笑,未置可否,却显然是不信。李宏闻言则是心中一动,不知为何,他突然想起石林禁制中的拂熙族人来。
曲杨见广凌似有不信之意,微微发嗔:“我前辈的师叔,便活了一千八百余岁呢!”正要详细解释,身后一股气流激荡,打断了话头。
“不好,是舍弟追来了!”广凌扭头一看,十里开外一道遁光,十分凶恶。
“令弟当真是死缠烂打!可话说回来,他缠着你又有什么用处呢?”曲杨不解。
“无论仙凡,若人人都能按同一种道理行事,那这天下早就升平了。”李宏漫不经心地说道:“他若真的知道没用处,恐怕就不跟来了!”
广凌苦笑道:“舍弟便是这个性子。他知道我脸皮薄,死缠着我总比缠着家父要强。只是这【玲珑剑术】,家父有严令,不得传授于他,我也实在无法可想。”
摔琴和红绸听见声音,也坐直身子张望。几人看时,那广泽显然有所忌惮,远远跟着,并没有靠近的意思。
“看来你之前施展的剑术已经震慑住了他罢!”摔琴不无赞桑地说道:“你那飞剑当真厉害!”
广凌闻言甚喜,笑逐颜开地拱手施礼。
第四十四章 追击
冷泉处,黑袍男子当时大展神威。李宏几人不敌,只得遁走。
但一来李宏怀疑身神教与红真人历劫有关,有心探查;二来霓裳、飞琥和禾木还在冷泉镇守候,所以不得不返回原处。
广凌的飞云极快,五百余里的距离不过一炷香的功夫便走完了。正在随风而行,眼前一道黑色龙卷狂潮突然拔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