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尤其是奶娘,看向太子的目光,比以往,深了那么一些。
于是,院子里这下方才是安静如斯,清风拂来,景元桀坐在石桌旁,面如霜,倨傲得好似天地只在他的脚下,而其目光看着紧闭房门的主屋,修长而根骨分明的手指在桌上有一下没一下的轻轻敲着,一幅若有所思又极其专注之态,仿佛周围一切都成了过滤的背景。
屋内此时也没有动静,更没有声音传来。
好久之后,景元桀这才起身,坐时如不弯的泰山高云,立时似撑天的穹苍之树。
然后,景元桀轻掸了掸衣袍,直接朝着主屋而去,姿态一贯的从容轻缓,好似天地间万物都不会让他有所动摇,只是,若是细看方可发现,这位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向来处变不惊,任何人都不能猜透其心思的太子,这一瞬,依旧冰冷无霜的面容上,眸光轻动,眼梢微紧,唇瓣轻抿,浑身,每一个细胞和表情都在喧嚣着——紧张。
“太子不用处理朝政。”而这时,一直安静的屋内,传来一道声音,当然,不是云初,而是一直守于暗处的兰姑姑,兰姑姑此时说话间,人已经在景元桀三步之遥站定。
景元桀脚步停下,看着兰姑姑,神色不动,“不用我。”
“去皇宫吧。”兰姑姑却道。
景元桀眸光一沉,“她不让我进去。”
“哎,你进去也无用。”兰姑姑这时却叹了一口气,而这一叹,让景元桀直接眉宇一暗,唇瓣更紧了些,“云初……”
“她不会和你说话,也不会……”兰姑姑话未落,便见太子身影自自己眼前飞快的掠过,转瞬间,原本紧闭的房门一开又一合的晃了晃。
兰姑姑一脸静冷的看着主屋方向,面色怔了怔,随即又无奈的笑了笑,“我只是想说,她……”
睡了。
对,屋内,一直没有动静的云初,早就睡着了,捂着薄被睡着了。
景元桀此时站在床榻边,看着床榻上侧着身面对着自己,睡得纯熟的人儿,面色也不知是松还是紧,只是,面上一丝尴尬却自眼角眉梢显露,而这时屋外再响起兰姑姑姑微微揶揄的声音,“太子能这般紧张,还不错。”说完这句话,兰姑姑便没了影儿。
可是,屋内,景元桀看着云初,脚步却是没动了,须臾,面色又闪过一抹极难看透的复杂。
他带着伤,在屋外为着要不要进来犹豫徘徊这般久,她竟然就这般没良心的睡着了。
睡着了,连个招呼都没打。
还睡得这般安熟。
而且,他身上的伤还是她刺的。
不管如何,她是不是该说句话,还有……
“云初,你还没有给我答案。”景元桀面色突然轻微闪了闪,似乎来了脾气,上前一步,对着云初道。
云初在熟睡,呼吸绵延悠长。
“你有没有原谅我。”景元桀又开口,声音清淡,但是,到底是含了些什么。
当然了,熟睡的云初依然没理他。
“你还怪不怪我。”景元桀又道,说话间,似乎又不悦于云初不搭理他,又上前一步,还抬手,轻轻推了推云初。
云初没动。
景元桀似乎经过极大的思忖,声音方才又低低悠悠的响起,“我从未有想过要放开你,这一生,从未如此认定一个人,既然认定了,生命里,这一切尘世浮华自然不能没有你,天下之重,却远不及一个你……”
“大么么……”景元桀的深情表白酝酿得正好,却被云初轻软的一呓语倏然打断。
大……么么?
景元桀声音顿住,同时的眉头揪起,然后,却看到云初嘴里露出一丝极甜软的微笑。
光洁如玉的小脸上这一瞬嘴角的甜软,让景元桀心头突的一动,原本轻推她而微微弯腰的动作也微微一顿,手也僵在空气中,一双凤眸就这般注视着她,看着她,睡得如此安好,如此愉悦。
“呵呵呵……”好半响,景元桀突然笑了,极其愉悦的,好似肺腑都被春风细雨抚平而滋润的笑容,一时间,好似屋内明光都因他之笑而更加生机焕然。
相识这般久,云初行事看似不羁不计小节是,可是却心性警觉,从来不会让自己睡得这般熟,因为相信他,才会沉睡这般么。
此时此刻,如果云初醒着,看到这样一张人神共愤,精美到绝致的雪颜上,露出这种瑰姿艳逸,朝霞映月的笑容,必定是要大大的赞一句,妖孽,比起南延太子那可是妖了不止几个挡次的。
不过,人生,总是那么的不尽如人意。
景元桀的笑容没有维持好久,准确的说,是刚一点一点的愉悦到胸膛,面色当即一僵。
因为,熟睡的云初突然又开口了,而开口的内容……
“宋仲基,你好帅,来,大么么一个……吧唧……”然后云初一个侧身,又头朝里的睡了。
景元桀这下面色很不好了,宋仲基,那个韩国人,她做梦都还能梦到,还呓语?如果不是时刻想着,会梦到?还有方才,那嘟着嘴然后……
景元桀这般一想着,眸光也是一暗,当下,上前一推云初,“起来。”只不过,也不知道在顾忌些什么,说是推,却不过是轻轻拍了拍云初的肩膀。
“再么么……”云初身子随着景元桀一拍,动了动,笑得更甜,不过,嘴里的呓语让直让景元桀面色一黑如墨,好看的凤眸里光束波晃得厉害。
“起来。”景元桀这一瞬,声音都近乎压抑着,当然,没人搭理他。
“唰。”景元桀突然手一挥,顿时,云初紧裹着的那层薄被被掀开,在空中抛落一个弧度,然后,轻飘飘的落在地上。
然后,看清眼前一切,景元桀的面色又唰然一红,当下呆呆的站在那里,是走也不是,动也不是。
因为,云初下面竟然只着条白色绵绸的长裤,布料清透而薄……此时,若隐若现间,那纤细而浑圆紧致的腿……景元桀是何人,视力自然比常人更好,所以……就算不想看,可是,那细嫩的肌肤与那纤细,那紧致……似乎也就在瞬间便似刻在了脑海中,永远挥之不去。
他不是第一次来她的房间,他知道,她睡觉时还是会将自己掩得极其严实,正是因为了解,正是因为知道,所以,他才因为不悦而这般无顾忌的将她被子掀开,想惩罚她,可是他没想到……
愣然不过一瞬,景元桀突然深吸一口气,转身,手又是一挥,当即就要将一旁落在地上的薄被给挥起,只是,手又顿住,似乎想到什么,眼底有光芒轻微一闪,唇角轻弧,然后,手收回,径直朝一旁的衣柜行去,很熟络的从里面拿出另一床薄被朝云初走去,然后,往床榻上一抛,薄被散开,云初整个人便都被掩在其中。
云初动了动,又没了反应。
景元桀却似乎很满意,抬脚就打算离开,只不过,刚走了两步,又停下,转身,走到床榻边,看着床榻上的薄被,精致完美的唇线轻微一抿,弯腰,手指向被子探去,然后,云初一颗小脑袋露了出来。
“是有多累,才能放心的睡到这般。”景元桀声音轻喃,消散在屋内,看着云初光亮而清丽的容颜,以及似乎不过才一会不见,竟让他觉得尖瘦一些的小下巴,眉眼更是心疼的一柔,然后,景元桀的手向下,掀开被子一角,拿出云初的手腕,眉光沉暗之际,搭上了她的脉搏,须臾,又放好,“很快,就会好了。”景元桀道,然后,放开手中那软滑似玉的小手,又将被子给她理好,就打算起身……
“再么一个……”谁知,身子刚动,景元桀便这般措不及防的被云初的手一拉,然后……
“吧唧”清脆的响亮声,响在空气中,如此清晰而震人心魄。
景元桀呆了,浑身血液这一瞬都似乎僵掉了,方才,脸上,云初快速上来亲吻的地方,似乎在发烫,烫到他整颗心都似乎要从胸腔间喷涌出来似的,耳根延至眉梢,都似涂抹了九天胭脂,如玉赛粉。
而,造成这般美景的云初恍若不觉,手一松,身子一软,转了个身子,继续睡去了。
直到屋外一丝极其明亮的阳光照进来时,景元桀方才反应过来,然后,看着床榻上安然沉睡的云初,恍若方才那一幕,不过都是幻觉般。
又是好久之后,景元桀唇角方才露出一丝丝笑意,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脸上方才,云初所吻的地方,眉梢,眼角,都如春暖花开般,缓缓绽放。
这一瞬间,景元桀眸中闪过异样的光彩,突然就着云初的床榻边,坐了下来,目光一瞬不瞬的看着云初,又替她掖掖被子,理理衣角,再顺势抚抚她的秀发,然而……
方才睡觉还极不老实的云初这下却变得极其老实起来,硬是没有半丝动静。
景元桀看着,俊挺的眉峰又轻蹙起来,看看云初,又看看自己,然后,起身,抬手,看样子,似乎是想保持着方才的姿势,让方才一切都能从头再来。
不过,当事人很不上道,这下睡得不止老实,更是乖巧的不成样,半丝异样反应都不有,呓语也没了。
好久好久,景元桀将各种姿势试了好几遍,这才叹了口气,眼底微微失望的,起身,显然,是打算离去。
可是,到底是,不甘心啊。
“你从来就说,你敬我一尺,我敬你一仗嗯……如此真理,我怎可反对。”景元桀双手负后,轻叹了这般一句之后,当即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个转身,朝着床榻上的云初而去。
一个吻,准确无误的映在云初的唇瓣,久久未移。
“唔唔……”许是唇被压得久了,云初眉心一蹙,轻声不悦,而这声低呜声不出还好,这一发出来,原本就已经找算退身离开的景元桀当下浑身都是一颤,眼底原本漆黑而透亮的的光束突然一沉,一暗,似乎被什么闪着波泽的情愫搅拌得异样起来,原本单手撑床的手掌也几不可微动了动。
她的味道太好闻,她的身体太柔软,她的一切都让人不自觉想要沉迷……
“唔……”云初又不自觉的发出一道声音。
“唰。”身影一闪,自窗而出。
屋内,顿时安静下来。
而一直守在暗处不想打扰太子和云初小姐谈话的路十眼见着自家太子出来,刚想上前,便见自家太子却一瞬消失有眼前,直接出一云王府,而且,可说是,有些仓惶……太子何时会出现这般仓惶之态?路十面色怪异的抽动几下,又看看主屋方向,心思突然一紧,难道,是太子身体有何异样?当下一个飞身跟了上去。
而眼见着太子走了,远远的,暗处守着的守卫也看向主屋,见里面没有吩咐,这才放下心来。
当然了,方才,太子用内力阻绝一他和云初周身三尺之距,所以,所发生的一切,他们自然都无从得知。
而屋内,春风拂来,阳光洒入,床榻上,云初依然闭着眼睛睡得纯熟,由始至终,都没有一丝要醒来的迹象。
只是,与方才不同,云初掩袖子里的那晶莹剔透的镯子,似乎,亮了亮,然而,却不过瞬间之事。
……
“太子,安王要见你。”景元桀刚回到府邸,暗处,路十一现身禀报。
闻言,景元桀眼底还留存的一丝丝温柔情愫当即一散,面上又复高霜冰冷,抬头看了看天空,当下,脚一抬,朝一处院子走去。
路十这一瞬见太子安好,这才松下一颗心。
一间极宽敞的屋子里,窗明几净,阳光正好。
只是,屋子里的人并不好,面色惨白至无一丝血色,往日里的风流俊逸早就不在,出现在人眼前的只是一双不过短短几个时辰便凹陷极深的失去光泽的眼眸,一身精气神仿佛也被消尽。
而此时此刻,屋内一旁还站着一位白发须眉的,一直撇嘴念念叨叨的老人。
“我跟你说,救不了了,晚了。”翁老对着景元桀摆摆手,然后收起自己的东西,就走了。
“救不了,也好。”景元桀没有阻止,而是点点头,然后走进屋内,看着坐在那里的景知煦直奔主题,“找我何事?”
“这个云三小姐,我竟然栽到她手里,真真是想不到。”景知煦此时却看着景元桀苦笑答非所问。
“如此种种,我已经不能再留你。”景元桀却沉冷道。
景知煦抚着胸口似乎被毒折磨得极伤损,声音更沙哑几分,“就算你想留我,我如今也活不了。”
“不是我想留你,而是皇上要留你。”景元桀开口,声音更冷。
景知煦摇摇头,“败给了你,于他而言,也不过是个废子,没有任何价值。”
景元桀眉心轻微一动,然后,却似乎不再打算说什么了,转身欲走。
“你怎么不问我如何能在当日重重围困中脱身而活至如今?”景知煦的声音在身后传来。
景元桀背对着景知煦,面色不动。
“是因为一个人……呃……”景知煦刚说了几个字,突然便没了声,紧随着,瞳孔放大。
景元桀发觉异样,当即转身,却发现几步之遥,不过这一瞬之间的景知煦浑身都没了活人的气息。
死了。
“怎么会?”一旁路十一诧异万分。